陸云生吃飽喝足，繼續溫書。

云思夜抓耳撓腮，看不進去。

五經博士。

治學嚴謹，開卷考試，要求嚴格，能走后門。

琢磨了一會兒，陸云生不禁失笑，這可真是黑色幽默，看來景陽樓的面子還沒云府別院大。

那這么一來，也不光光是因為臉皮兄們課業不好，而是這位新業師本身便要騰出一些空位招收新徒，臉皮兄們顯然是遭了無妄之災。

估計這云姨也只是說說，她肯定是另行去準備答案了，到時拿來讓云思夜一背就完事了。

而陸云生最大的作用就是逼云思夜背書，只要做到這一點，他這一兩銀子的例錢就拿得住，不燙手。

也不知道這答案水位如何，如果水平太高，等閑云思夜也把握不住吧，萬一到了那博士面前漏了怯，可不好交代。

還是得著實督促一二，起碼幫他鍛煉鍛煉臉皮。

陸云生向云思夜作了個揖，表示自己要睡覺去了。

云思夜頓時發覺自己也困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陸云生來到書房，驚訝發現云思夜居然已經在了。

只見他正端坐在書桌旁，看著那試題紙，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

“嗯？什么情況？”陸云生小聲嘀咕。

探頭出去看看太陽，還是東邊升起的。

又看了一圈周邊，也沒看到云姨。

搖搖頭，陸云生叼著最后一個油面餅，開始對起昨天剛整理完畢的書目了。

忽得，云思夜靠近過來，低聲道：“大哥，我知道你學識雖然沒我高，但是你今天還真得幫我個忙。”

陸云生看向他：“什么忙？”

他咽了口茶水，順道老神在在地盤起了腿，等著別院的早飯送到。

“額，等下有個女子要過來……”云思夜扭捏道。

喔~這下陸云生明白了。

“她比較喜歡詩詞，我昨天晚上臨時作了一首不錯的，你要不繼續像上次那般，說個煉金丹？”

喲呵，不錯，有天分，知道靠對比。

陸云生還是開口拒絕，淡然道：“公子不必過于在意這些事情，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咦？這句詩真妙，不會是大哥你自己作的吧！？”云思夜面色一塌，顯然又泄氣了。

“啊？這句我記得應該是秦少游寫的吧……”陸云生有點懷疑自己，趕緊在腦海中回憶了一圈。

確認完畢，陸云生有些嫌棄地看向云思夜：“這是前宋秦觀的《鵲橋仙》，我記得這書房里不是有一本他的《淮海集》，你沒看過么？”

陸云生起身按目錄迅速翻出，把這本詩詞集遞給了云思夜。

云思夜微微失神，悶悶接過后搖頭道：“噢噢，頭次聽聞。原來這世上還有這等大才子……這句詞簡直一語中的。”

這也是有乾以來的痼疾，科舉唯重經，史、子、集都極少涉獵，偶有涉史的也不過是那么幾件成例，最終還是要落在四書五經中來，微言大義，不外如是。所以學子們很少鉆研這些“沒用”的雜書。

談起感情，陸云生有些懷念起自己尚算青春的上世大學歲月，彼時自己比之云思夜更為懵懂，傻乎乎地用老式表白法子，寫些勞什子情書，也不知是不是直接丟到垃圾桶去了。

不切實際的思念轉瞬即逝，陸云生回過神來一想，這云思夜作為世家公子，即便再不受寵，十二歲也該懂男女之事了，就比如那賈寶玉。

雞可憐黃鼠狼？還是可憐可憐自己吧，正好早點到了，陸云生直接沉浸式開吃。

云思夜神思不屬，雙手無意識翻動了一下書，猛地一合，豪言道：“我懂了，我定當努力求學，不使錯過佳人。”

陸云生一邊嚼嚼嚼，一邊戲謔看他三分鐘熱度。

他吃完拿過試題，卷首居然還有一行小字，昨夜自己大略掃過，并沒有看到。

“此為外四題，不可外露，若公子準備好了，亦可試一番內四題，到時老夫可收公子為親傳。”

左右不過是沒過童子試的蒙童，到考秀才為止都只需通讀四書便可，配個五經博士本就是大炮打蚊子，這外四題陸云生隨便看了一看，便知道該怎么作答了。

略有些難度的，也就是最后一題。特意點明把《大學》中的“修身之本”和《論語》中的“為政以德”結合考“試論‘平天下’”。

陸云生心中默過了一遍，大約有了個妥帖的答案。

手中卻還是臨起了字帖。

云思夜的臨時雞血生效，正渴讀得很，直看得來暗中觀察的小月連連點頭。

一晃就到了晌午。

云岫這次親自過來喚他們二人入屋吃飯。

陸云生心中了然，大約是那位正主到了。

正想推拒一番，卻被云岫早早扯了過去：“莫要推辭，就吃個便飯罷了，我們幾人吃不得那么許多，浪費。”

我的作用就是當飯桶嗎？不過，一碼歸一碼，浪費確實可恥，陸云生這回盡顯風度，老老實實進去了。

進得屋子，陸云生端坐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恍如木偶。

莫名有些熟悉，也不知陳松年這廝收拾好首尾沒有，別把他給牽扯進去了。

小月匆匆來報：“那王小姐來了。”

云岫面露喜色，趕緊招呼云思夜起身去迎。

陸云生老實放下筷子，站在一邊候吃。

云思夜手足無措，像個真正的初哥一般，陸云生暗笑。

只見一位明媚皓齒、笑意盈盈的明麗女子來到門外，云思夜憋了半天，只憋出個“請”字。

王小姐掩嘴輕笑，開口向云岫問候道：“云姨，許久未見，明慧還以為您把我忘了呢……”她盈盈一禮，端的是落落大方，“怎不見思月妹妹？”

陸云生默算一番，噢，這起碼十五歲以上了，隨即看向兩個眼睛直直盯著王小姐的云思夜，一副豬哥相惹人嫌棄。

女大三抱金磚，會疼人？陸云生表示不太理解。

一通亂想，云岫招呼大家一同坐下：“思月今日身子不適，等下你同我一道去看看她便是了。”

王明慧笑容燦爛：“那是自然，許久未見思月，明慧也是想念得緊。”

小月還想隨身伺候，也被拉著坐下。

“就不想云姨？”云岫聞言呵呵笑道。

“那還用說嘛！？”王明慧佯作生氣，兩人相視一眼一同笑了。

陸云生只覺得自己雞皮疙瘩快起來了，還是趕緊干飯吧。

吃飯間隙，陸云生還關注了下云思夜的表現，迷迷糊糊的沒怎么吃，也沒機會獻殷勤。

陸云生心中暗喜，看來今天有機會吃到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