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吞和佐一上一下偷偷的扒著門框。
“what?他沒事吧?”梭吞說。
兩人相對一眼,沉默無言。
“滾出來——!”
男人咣當一聲甩上門,白色浴袍在他氣勢洶洶的腳步下更添幾分怒漲的氣焰。
“梭吞——!佐——!”
男人咆哮的怒喊聲回蕩在別墅,兩人紛紛打了個激靈。
梭吞咽了口口水,小眼睛顫顫巍巍:“這......這是你出的主意,你去......你別連累我......”
佐眼一斜,轉了兩轉,面上可憐兮兮:“哥梭吞,昨天你可也是舉雙手雙腳贊成......你不能這樣......”
梭吞小眼睛一動,樓梯上正有個人影如鬼魅般飄來,他胖手一推:“去你媽的,這會用上敬語了......”
他嗓音陡然拔高:“阿謹——佐在這,是他的主意——”
喊完也不管,扭頭就跑。
“梭吞!你這賤人——你......”身后是氣急敗壞的鬼叫。
別墅大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他氣喘吁吁,小胖手拍著狂跳的心臟,心有余悸的望向頂樓。
“啊——!”
“謹,我錯了啊——”
斷斷續續的求饒聲和慘叫聲襲來,梭吞的喉嚨不自覺的滾了一下。
曼德勒近郊,那座玻璃宮殿的頂層在晨光里打了個奢華的哈欠。
泳池像一塊巨大的藍綠色果凍,平靜地映著幾盞蔫頭耷腦的彩色射燈。昨夜的狂歡散了場,空酒瓶像是昂貴的垃圾堆在光潔的地板上,空氣里浮著高級雪茄的殘香和一絲宿醉的霉味。沒了鶯鶯燕燕的脂粉氣,這片奢侈的狼藉反倒透出一股……純爺們的邋遢勁。
氣氛有點蔫,還有點微妙的……“待處理”。
罪魁禍首佐頂著張破了相的帥臉,薄薄的單眼皮蔫噠噠的垂著,灰綠瞳孔倒顯出幾分戰損版的邪魅。他手里晃著杯琥珀色的液體,眼神左飄右飄,就是不敢往主位瞟。嘴角的傷口讓他想咧嘴討好又疼得齜牙咧嘴。旁邊的梭吞則像屁股底下坐著針氈,小眼睛滴溜轉,肥嘟嘟的臉上寫滿了“完蛋了”的忐忑。都怪昨天那破主意——給慕亦謹塞妞,想著看他破功出糗,結果今天一早,“驚喜”被塞回來了,還是一記巴掌版本的。
主位的慕亦謹陷在沙發里,長腿交疊架在矮幾邊緣——踩著幾個空瓶。他姿態懶洋洋的,嘴角叼著根沒點著的雪茄,手里慢悠悠把玩著一個空杯,臉上沒啥表情,但那眼神掃過佐和梭吞時,像帶著無形的鉤子,勾得兩人后脖頸發涼。他哼笑了一聲,懶洋洋拖長調子:
“喲……兩位爺,酒醒了?酒勁兒挺大啊……昨晚那酒味道夠勁吧?”
佐手一抖,酒差點灑出來。他趕緊掛起他那標志性的、又痞又討好的笑:“謹……哥!咱這不是……昏了頭了么……該打!您看我這臉,您下手可真沒留情??!”他指著自己的淤青,語氣帶著點“認栽”的親昵和委屈巴巴的告饒。
“現在知道疼了?”慕亦謹突然笑了,那笑容痞氣十足,帶著點危險的壞勁兒。他話音未落,整個人就像彈簧一樣從沙發里彈起,速度極快!佐只覺得眼前一花,領口猛地一緊,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力狠狠摜向滿溢的酒杯!
“昨兒灌老子的勁兒不是挺橫?”慕亦謹的聲線帶著點玩味和嘲弄,動作卻毫不含糊,膝蓋順勢頂在沙發背上,把佐整個人卡在桌沿和自己身體之間。他的手指并非鉗制,而是像拎小貓一樣揪住佐的后衣領,把他那張價值千金的帥臉往冰涼的酒液里按:“來,給你漱漱口,醒醒神!昨天的酒是不是摻水了?不夠勁兒?哥哥幫你品一品?”
佐“噗”地噴出一口酒,又被嗆得直咳嗽:“咳咳……哥!哥……我錯了!真錯了!再灌我我這嗓子可就真成破鑼了……”他一邊掙扎一邊含糊求饒,聲音悶在酒里還帶著點“我認了但我還想搶救下”的賴皮感。
“破鑼?聽著不是挺響亮?”慕亦謹笑得惡劣,動作卻越發“親昵”——他騰出一只手,精準捏住佐的下巴,稍微往上抬了點,露出他正咳嗆得通紅的臉和濕漉漉的眼睛:“哥這不是幫你‘順順氣’嘛!”說著,就真像“照顧弟弟”一樣,抄起旁邊年份最狠的那瓶麥卡倫,沒等佐緩過氣,瓶口就毫不客氣地對著他被迫張開的嘴倒了進去!
“咕咚…嗚嗚…咳…!”琥珀色的烈酒如同灼熱的巖漿直沖喉嚨。佐的臉由紅憋到紫,身體條件反射地彈動,喉嚨里發出被烈火炙烤般的嗚咽。酒液從他合不攏的嘴角和鼻孔里狂涌出來,糊了一臉一身,貴公子秒變落湯雞,狼狽指數爆表。
梭吞在一旁看得魂飛魄散,冷汗狂流。他感覺自己的喉嚨都跟著燒起來了!就在佐看起來要當場翻白眼表演吐泡泡時,梭吞腦袋里那根名叫“保命”的弦終于繃斷了!他以驚人的胖子加速度撲到桌邊,顫抖的手像獻寶一樣托出一個小巧但壓手的絲絨盒子,“啪嗒”打開。
“阿謹!消消火!這個!給嫂子!絕對是頂頂好的玩意兒!”盒子里那枚鴿子蛋大小、活得像團凝固火焰的緬甸鴿血紅寶石戒指,在晨光下囂張地折射著“我很貴但我更識相”的光芒!旁邊那條鉆石項鏈閃得能瞎人眼:“嫂子戴上保準滿意!就當……就當小弟我給嫂子賠個不是!”梭吞聲嘶力竭,恨不得賭咒發誓這是真貨。
那抹妖異的紅芒,瞬間澆熄了慕亦謹“替兄弟醒酒”的熱情。他捏著佐下巴的手立刻松了勁兒,另一只灌酒的手也垂了下來,甚至還極其“貼心”地拍了拍佐劇烈起伏的后背——盡管拍得佐差點岔氣。
佐“哇”地一聲吐出一口混合著唾沫和酒液的東西,整個人像被抽了脊椎骨,軟綿綿滑坐在地毯上,靠著沙發腿大口喘氣。他臉上濕得能滴出水來,一片狼藉,但那雙被酒水腌過的鳳眼里,除了殘留的驚恐,居然又頑強地冒出一絲死里逃生的“還得是大哥懂收手”的慶幸和賊心不死——深挖就能發現里面蘊含著一絲“被金主拋棄了的委屈”
慕亦謹壓根沒管地上那條“咸魚”。他嘴角掛著那抹痞氣的弧度,彎腰從梭吞捧著的盒子里拎起那枚戒指,對著光捻了捻:“嘖……”他發出一聲帶著點欣賞、又有點嫌棄對方:“就這?”意味的單音節。然后隨手把裝著項鏈的盒子丟回梭吞懷里,自己則懶洋洋地坐回了沙發,重新翹起二郎腿。
空氣里的緊繃感,像被戳破的氣球,“噗”一聲就泄了。
梭吞一屁股癱在沙發上,感覺自己渾身的肥肉都在歡快地震顫。佐劫后余生,也顧不得形象了,胡亂用袖子抹了把臉,趁機偷偷拿起慕亦謹扔在桌上的那杯冰水猛灌了幾口,潤他那快要報廢的破鑼嗓子。
慕亦謹吐掉嘴里叼著的雪茄,不知從哪又掏出一根,咔嚓一聲用銀剪剪掉尾端。他睨了一眼梭吞:“行了,別裝死。說正事兒?!闭Z氣輕描淡寫,仿佛剛才只是進行了一場兄弟間“友好”的熱身運動。
梭吞一秒滿血復活!小眼睛里精光四射,諂媚又興奮地湊近:“哎!對對對!哥!是阿雅姐那邊有個活兒!絕對夠肥!需要搞定一份‘特殊清單’……再疏通一下‘海關線’……利潤嘛……”他搓著胖手,笑得像尊彌勒佛,伸出三根胖胖的手指用力地晃了晃:“最少這個數!跟這紅寶石一樣,硬扎得很!”
佐這會兒也緩過氣來了,濕漉漉的腦袋湊過來,頂著一臉水漬和淤青,嬉皮笑臉地插嘴:“就是!謹!太子這單絕對靠譜!您發話,咱肯定給您辦得漂漂亮亮的!鞍前馬后!”那語氣,仿佛剛才被灌得懷疑人生的不是他。
慕亦謹劃著火柴,慢條斯理地點燃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濃郁的煙霧模糊了他英俊臉上那抹高深莫測又帶著點痞帥掌控感的笑。他抬眼看對面兩個眼巴巴的家伙,終于懶洋洋地點了頭:“行啊……‘清單’先拿來我瞅瞅?!?
三個男人立刻心照不宣地笑了。
那是兄弟間共享秘密、準備去搶金庫時才會露出的、帶著興奮、貪婪、算計和莫名信任的痞氣笑容。雪茄的煙霧、未散的酒氣、以及那個剛剛被“教訓”過的兄弟,在這片奢華的狼藉之上,重新編織起了金錢的脈絡。
然而,在這片重新升騰起來的、帶著金錢和兄弟情義的喧囂邊緣,阿邁依舊安靜得像尊石像。他坐在吧臺的高腳凳上,雙手規規矩矩捧著牛奶杯,目光低垂,專注于杯壁上殘留的一圈牛奶印記。陽光慷慨地灑滿整個頂層,卻吝于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瞬。旁邊沙發上那三人意氣風發的低語和煙霧繚繞的笑聲,像是一場與他無關的華麗戲劇。他坐在自己的星球上,沉默地看著一切喧囂劃過天際,連一絲回音都欠奉。那份疏離感,在明媚的晨光里,顯得格外刺眼。
“太子,主力可全靠你了,你放心,我們這“后勤”不會拖你后腿的?!彼雌鹨荒ㄐ靶Γ揖G瞳孔里滿是算計的精芒,三人舉杯歡慶。
頂層空氣粘稠凝滯,酒精、雪茄與一種冰冷的惡念在無聲流淌。
“阿邁?!彼笸痰穆曇舨桓?,甚至有些倦怠,但每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靜:“去酒窖,把那兩瓶‘麥卡倫檔案’取來?!闭Z調平常,沒有任何起伏,唯有那投向角落的目光深處,凝結著一絲如同看污跡般的純粹厭惡。
陰影里的阿邁如同受驚的蝸牛,渾身輕微一縮。他不敢抬頭,只發出一個微弱急促的“是”聲,便逃也似地隱入通往地下的黑暗通道??諝獬领o下來。
短暫的寂靜中,佐的指節在昂貴的杯壁上輕輕叩擊,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在為即將上演的戲碼敲響前奏。以及慕亦謹喉嚨深處發出的、意義不明的、輕微的哼笑。
他那雙灰綠色的瞳孔在暗光里幽幽浮動,猶如深潭中饑餓的冷鱗,精準地對準主位上的慕亦謹,他與主位的慕亦謹之間彌漫著一種同類相吸的、心照不宣的狠戾氣息——兩頭吃飽喝足、開始尋找消遣的猛獸。
兩人不語,卻隱晦的期待著什么。
主位的慕亦謹陷在沙發深處。酒精如同強酸,腐蝕著他平日里可能存在的些許克制,將骨子里的高傲、刻薄與赤裸裸的惡意徹底淋浴出來。他微仰著頭,下顎線條緊繃,眼底是混濁的紅絲包裹著的、赤裸裸的輕蔑與不耐。
不多時,阿邁的身影重新出現,他懷中小心翼翼抱著兩個深色的酒瓶,如同抱著易碎的珍寶。他走到桌邊,竭力控制著微顫的手,準備為此刻氣場最盛的慕亦謹斟上第一杯新酒。他屏住呼吸,瓶口對準杯沿,試圖保持平穩……
就在瓶口傾斜,酒液即將觸及杯沿的千鈞一發——
啪!
并非扇耳光,而是更輕巧卻更具侮辱性的動作——慕亦謹戴著戒指的食指中指,極為輕慢甚至帶著點戲謔地,直接彈開、或者準確地說是“撣”開了阿邁持瓶的手腕!力道不重,但足以讓瓶身劇晃,冰涼的液體濺出幾滴落在阿邁手背上。
動作利落,侮辱十足。
阿邁驚駭地縮回手,如同被燙到。他倉皇抬眼。
慕亦謹的眼睛撞入他視線——那雙眼已毫無溫度,醉意與純粹的厭惡在其中獰惡地糾纏發酵。渾濁的血絲布滿眼白,瞳孔卻異常幽深銳利,以一種打量低賤之物的、毫不掩飾的輕慢斜睨著他。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極淡的、飽含惡趣味的弧度,仿佛剛剛趕走了一只討厭的蒼蠅。
“……哥......”阿邁嘴唇顫抖。
慕亦謹甚至懶得回應這恐懼。他那惡毒的眼球緩緩轉動,帶著一種邀約般的、分享“樂趣”的邪惡暗示,落向旁邊看好戲的佐。
佐灰綠色的眼珠驟亮,仿佛被注入了興奮劑。他舒展身體,懶洋洋地換了個更愜意的姿勢,雙腿毫不客氣地架起,姿態里充滿居高臨下的、享受他人痛苦的從容與惡毒。他嘴角的笑容加深,像一條蟄伏在暗的毒蛇,咧開猩紅的嘴巴無聲地為慕亦謹的“開場”喝彩。
一聲極輕、卻像毒蛇吐信般滑膩冰冷的嗤笑,從慕亦謹鼻腔中鉆出。
這聲笑,徹底凍結了阿邁。
“怎么?”慕亦謹終于開口,聲音因醉酒而微黏,語調卻異常清晰,帶著刻骨的、玩味性質的侮辱:“站都站不穩?嚇著了?”他輕笑一聲,目光掠過阿邁蒼白的臉,最終帶著點施舍般的嘲弄轉向梭吞,拖長了調子,端起姿態:“我這酒可不是誰都能倒的,你比你哥還配??!?
“哈哈哈!”佐毫不吝嗇地爆發出尖利、愉快的哄笑,灰綠瞳孔灼灼發光,貪婪地品味著阿邁每一寸崩潰。
梭吞的臉皮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他看著阿邁那副羞恨難堪幾乎站不住的模樣,眼底深處那片沉積的厭煩如同油污般再次蕩開,濃得化不開。
果然隨了他那個妓女的媽,到什么時候都上不得臺面......!
這個廢物……然而,就在這份厭煩幾乎要化作實質性不耐時,一個模糊的畫面閃過:那個永遠垂著眼瞼、卑微得像塵土的女人,還有眼前這個同樣卑微的兒子,十幾年如一日,在他的鼻息下小心翼翼地生存,謹小慎微到連呼吸都要斟酌……一股積久的、根深蒂固的“麻煩感”涌上來,壓倒了一切其他情緒,最終只化為一種沉重的、帶著點麻木的……算了。他并未嘆息出聲,只是極為輕微地別開視線,下顎線有一瞬的咬緊又松開,手指煩躁地捻了下西褲的布料——這,就是他為那個永遠上不得臺面的繼母、和這個怯懦無用的弟弟,所能付出的唯一一絲“維護”了:視而不見,沉默。不值得為這攤爛泥此刻費心。
慕亦謹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眼中那抹惡劣的光芒如同澆了油的火苗,瞬間竄高。
他伸手,不是搶,而是帶著慢動作的侮辱姿態,極其輕佻地撥開阿邁還僵在半空的手,自己拎起了那瓶剛濺出幾滴的“檔案”,又隨意地撈過桌上一瓶剛被佐喝過幾口、瓶口還帶著唇印的酒瓶。兩個瓶口并排杵在阿邁面前。
“喏?!蹦揭嘀數穆曇艋謴土四欠N酒后的黏糊,卻蘊含著最鋒利的刀片:“你的?!彼D了頓,像是在賦予一個天大的恩惠,臉上是赤裸裸的、享受他人痛苦的惡笑:“喝完,然后就滾吧。”輕飄飄的仿佛在驅趕一只無關緊要的蚊蟲。
梭吞的眼神徹底沉下去,嘴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抿緊。
桌下,佐那只包裹在高級面料中的腳,優雅地抬起,以極其精準、帶著輕佻壓迫感的姿態,用昂貴的鞋尖——非常、非常輕——碰了一下梭吞的小腿側面。那力道輕得仿佛只是無意滑過,但其中傳遞的威壓與明確的態度,如同冰錐刺骨。
梭吞的身體猛地一僵。他抬眼,短暫而尖銳地看了佐一眼。那灰綠色的瞳孔冰冷回視。梭吞眼底最后一點微弱的光熄滅了,只剩下徹底的陰郁和晦暗不明的妥協。他不再看任何人,視線像被釘子釘在桌面的某點花紋上。
阿邁的世界已然碎裂。他看著眼前的兩瓶象征恥辱的液體,眼神是徹底的空白。身體無意識地劇烈抖動著。
突然——
他像是啟動了某個崩壞的開關,猛地抓起那只沾著自己汗水和佐唾液的酒瓶,如同報復般粗暴地塞向自己的嘴!
烈酒如同巖漿粗暴地灼燒他每一寸喉嚨,劇烈的反嗆讓他瘋狂咳嗽、抽搐,透明的鼻涕、嗆出的酒水和生理淚水糊滿了整張煞白的臉,一片狼藉。一瓶在撕心裂肺的嗚咽中灌盡。他如同瀕死的魚喘著粗氣,又撲向第二瓶——佐喝剩下的。吞咽變成了更加痛苦的嘔吐和噴射,酒液混著胃酸的氣味彌漫開來。
慕亦謹嫌惡的挪開了眼神,在與佐對上的瞬間,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他身體微微后仰,手肘慵懶地搭在沙發背上,像一個在頂級包廂里觀賞滑稽劇的貴族。眼中那份渾濁的醉意與此刻全無保留的、以他人生理痛苦為精神食糧的惡毒快感完全融合。
第二瓶尚未完全見底,阿邁的身體猛地一頓,喉嚨里發出咯咯的倒氣聲,雙眼翻白,像被抽空的破布口袋,直挺挺地朝后栽倒。
“砰”地一聲砸在地板,人事不省,只有胸膛還在輕微、艱難地起伏。
佐懶懶地將手中把玩的杯腳放下,灰綠眼瞳里閃過一點無趣的索然。
梭吞始終盯著那處花紋,此刻才略顯僵硬地揮了揮手。陰影里的侍者迅捷上前,如同處理一件大型垃圾,無聲地將癱軟的阿邁拖離了這個充斥惡意的房間。
慕亦謹拿起那瓶尚未開啟的“檔案”,慢條斯理地為佐和自己的杯續滿,無視了梭吞面前的空杯。他瞥了一眼樓梯口,阿邁消失的地方,然后看向梭吞,眼底的醉意依舊濃郁,話語卻異常清醒冰冷,帶著一種洞穿般的惡意和提醒的語調:
“梭吞,”他啜了一口酒:“這小老鼠……”他輕蔑地頓了頓:“縮得越深,爪子就越容易藏?!彼哪抗怃J利如針,帶著一絲看透獵物偽裝的得意與冰冷警告:“小心點,他那眼神底下壓著的,可不止是怕。”
梭吞并未立刻回應。
慕亦謹伸手為他倒滿,掠過他眼底閃爍著復雜的情緒。
他沉默地伸手,拿起酒杯。
整個過程動作平穩,但握住酒杯的手指,在杯壁冰涼的刺激下,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指節略微泛白。他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仿佛用這股灼燒感壓下喉嚨里翻騰的復雜滋味。放下空杯時,他終于極其緩慢地、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目光低垂。慕亦謹的警告,連同剛才那場羞辱帶來的所有情緒,都被他深深壓進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厭煩與疲憊之中。
他聽進去了。
佐灰綠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線下閃爍,帶著純粹的、冷眼旁觀的邪惡興趣。
熾烈的陽光將庭院曬得發白,石板地面蒸騰著熱浪,連空氣都扭曲了一瞬。梭吞正指揮著傭人往那輛黑色邁巴赫的后備箱里塞東西——精致的漆盒裝著當地特制的椰香糯米飯,油紙包裹的炸魚餅還冒著熱氣,都是廚師現做出來的。
“眼看就要天黑了,醉成這樣還非要回去,又不差這一晚?!八笸虛u頭,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你那小情人就這么等不及?“
慕亦謹沒接話,叼了一根煙,也沒點燃。懶洋洋地倚在羅馬柱旁。陽光透過棕櫚葉的間隙,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襯得他眼尾那抹醉意的紅愈發妖異。襯衫領口松了兩顆扣子,露出一截凌厲的鎖骨。他看起來慵懶又危險,像一頭饜足后仍不收斂爪牙的豹。
佐沖著阿邁揚了揚下巴。
阿邁低著頭快步走來,手里捧著鎏金打火機。他走得急,差點被庭院里凸起的石板絆倒,卻在踉蹌的瞬間下意識護住了那簇火苗——仿佛那比他的尊嚴還重要。
“哥...火?!奥曇粜〉南袷俏米雍?。
慕亦謹當即心里就厭煩的不行。
他個子比慕亦謹矮了大半頭,遞火時連手臂都繃得發僵。
慕亦謹垂眸睨他,忽然嗤笑一聲。他故意沒動,就這么看著少年舉著火苗的手微微發抖。直到阿邁額角滲出細汗,汗珠順著少年太陽穴滑到下顎,在陽光下亮得刺眼。他才紆尊降貴般俯身,就著那簇火苗深吸一口。煙霧噴在對方臉上時,阿邁被嗆得眼眶發紅,卻硬生生忍住咳嗽,連睫毛都不敢多顫一下。
“哥哥早上喝多了,”他慵懶的撣了撣煙灰,飄飄悠悠的落在少年發頂。
他連伸手拂掉的勇氣也沒有。
“沒嚇到我們阿邁吧?”他歪頭,唇角挽著看似溫和的笑,只是那眼底毫不掩飾的惡劣,玩弄意味呼之欲出。
阿邁垂著頭,一言不發。
纖長白皙手指隨意撥弄少年額前碎發。見對方死死盯著地面,突然“啪嗒”地拍上他臉頰——不重,卻羞辱性極強。
“哥哥在問你話呀,應該要回答才顯得有禮貌啊....”他彎腰逼近,酒氣混著薄荷煙味籠罩住阿邁:“怎么,生氣了?”他忽然伸手掐住少年下巴,強迫他抬頭。這個角度能清晰看見阿邁眼底的血絲——早上被灌吐了三次后留下的。拇指惡意地碾過對方干裂的唇瓣,直到蹭出一絲血色。
少年攥緊的拳頭在褲縫邊發抖,卻擠出個討好的笑:“沒…是我酒量差,掃了哥哥們的興。”
慕亦謹盯著他發紅的耳尖,忽而輕笑。他轉身把煙頭碾滅在石柱上,動作優雅得像在掐滅一支名貴雪茄:“真乖?!敝讣廨p佻地彈了下阿邁下巴,發出啪嗒一聲。轉頭對佐道:“來。”
阿邁顫顫巍巍的抬眸,看見遠處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像兩尊精心雕琢的惡魔像,英俊、優雅、高高在上——可骨子里流淌的,卻是最純粹的惡。
他們站得很近,肩膀幾乎相貼,卻誰也沒看誰,目光各自落在遠處,仿佛對彼此的存在習以為常,又仿佛在無聲較量。
他的側臉在陽光下格外立體,鼻梁高挺,眼尾微挑,本該是副矜貴優雅的皮相,可那雙眼睛里卻藏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厭倦,像是看什么都覺得無趣,卻又什么都想毀掉。
佐白色西裝隨意地披在肩上,襯得他膚色愈發冷白。他唇角天生微翹,不說話時也像噙著三分笑意,可那笑意不達眼底,反而透著一股陰冷的戲謔。他懶散地倚著欄桿,指尖夾著煙,煙霧繚繞間,那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像在欣賞什么有趣的畫面——可仔細看,他盯著的不過是庭院角落里一只瘸了腿的野貓,正艱難地拖著身子爬行。
兩人誰都沒說話,可空氣里卻彌漫著一種詭異的默契,仿佛他們根本不需要語言,就能讀懂對方腦子里那些惡劣的念頭。
直到引擎聲遠去,阿邁才敢抬頭。他盯著車輪揚起的塵土,舌尖嘗到血腥味——方才咬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