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尖剛沾地，石板咔嚓一聲。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突然一束光掃過來，是沈毅開了手電。

照出來個頂高的大空間，空蕩蕩的，像進了廟堂。

空氣里一股鐵腥味，還混著點燒過東西的焦氣。我下意識捏住銅煙盒，手指摸到那道燙疤。

“小心點。”沈毅壓低聲音說，手電往前慢慢移，照出個石頭臺子。

我心里一緊。

臺上擱著一顆心臟，拳頭那么大，紅光忽閃忽閃的，跳得很慢，但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耳邊。

我往前挪了兩步，看清了——心臟上刻滿了字，細看居然是我的生辰八字，一筆一劃像是用刀剜出來的。

“這是……”我嗓子干得厲害，腳步也停了。

“顧言。”沈毅低聲喊，“別靠太近。”

我沒動，左手小拇指不自覺地推了推眼鏡。腦子里翻來覆去念師父教的符咒，可這玩意兒我從沒見過。

一陣耳語從心臟里飄出來，像是有人貼著耳朵說話，又像風吹進胸腔。

“你終于來了。”

我瞳孔一縮，左眼刺痛，陰瞳開始發熱。眼前畫面晃了一下，心臟上的字亮起來，和我脖子上的符有反應。

“它認得你。”沈毅握緊軍刺，站到我前面半步。

我吸口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右手去摸煙盒，指尖剛碰到邊，一道影子忽然從心臟后頭冒出來。

是玄冥。

他穿著那件黑長袍，手里一支紅筆，在空中輕輕一劃。心臟跳得快了，整個空間都在震。

“你們來得正好。”他聲音有點怪調，“差最后一環。”

我咬牙，“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啥。”玄冥笑，“是你命里注定要干的事。”

他舉起紅筆，點我眉心：“你以為為啥你能看見死人最后的畫面？為啥你十八歲陰瞳就開了？因為你早跟邪神扯上關系了。”

我心里一沉，本能往后退一步。

“你媽當年懷你七個月。”玄冥接著說，“但她那一夜在墳場走丟，被邪神挑中，改了你的命格。”

沈毅哼一聲，擋在我前頭：“胡扯。”

“那就看看這個。”玄冥揮筆，在心臟上劃了一道。

心臟猛地一抖，裂口冒出一股黑霧，聚成個人形。輪廓越來越清，露出一張臉。

是我師父。

我整個人僵住，連呼吸都沒了。

他站在心臟里，看著我，嘴動了動，沒出聲。

“不可能……”我喃喃地說，“他已經死了。”

“死的是身子。”玄冥輕聲說，“魂一直在這兒，連著你和邪神。”

我盯著那人影，胸口像被人砸了一拳。師父教會我一切，怎么活，怎么對付那些晚上爬進來的黑影。他說過：“以邪制邪，別忘本心。”

現在，他成了邪神的一部分。

“顧言。”沈毅把我拉回來，“別信他。”

我抬頭看玄冥，“你想讓我干啥？”

“當容器。”他嘴角一揚，“讓邪神借你身子復活。”

我冷笑，“做夢。”

話音還沒落，我甩出三張鎮魂符，直奔心臟。玄冥一揮手，空氣像凍住了，符紙懸在半空，接著被什么東西撕碎。

“沒用。”玄冥嘆氣，“你是它的一部分。”

心臟猛地脹開，一股勁把我吸過去，腳下石板炸裂，差點撲進那團血肉里。

沈毅一把拽住我胳膊，軍刺插進地面，借力把我拉回來。我們倆摔在地上，喘著粗氣。

“不能讓你靠近。”沈毅咬牙，“你還好嗎？”

我按住左眼，心跳亂得很，“沒事。”

“別瞎說，你有事。”他吼，“你臉色白得跟紙一樣。”

我苦笑，松開眼睛。視線落在心臟偏左的位置，一段符文跟我脖子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沈毅。”我低聲說，“試試打斷它的節奏。”

他點頭，軍刺再插進地面，用力一挑，整座石臺顫起來。心臟跳得亂了，符文的光也閃不定。

“就是現在！”我沖上去，銅煙盒一展開，符陣亮起微光。

玄冥冷笑，紅筆一揮，周圍扭曲成旋轉的屏障，把我隔在外面。

“別忘了。”他看著我，“你師父也是這樣死的。”

我怒吼一聲，甩出兩張符，組成三角鎖定。符紙懸空片刻，轟然炸開，撕開屏障一角。

沈毅躍起，軍刺橫劈，斬斷紅筆。

玄冥臉色變了，嘴角卻還在笑。他慢慢后退，身影一點點淡下去。

紅筆斷的瞬間，心臟裂口擴大，黑霧噴出來，直撲我臉。

我迅速捂住左眼，右手小指推了推眼鏡，壓制陰瞳不受控。

沈毅毫不猶豫，把軍刺按在心臟裂口，滴進去幾滴血。

黑霧一收，化成人形，正是師父。

他看著我，眼里有點東西，嘴唇動了動，好像想說什么。

但我聽不見。

心臟徹底裂開，師父的魂看著我，嘴又動了動，還是沒聲。

然后，他沒了。

只剩一句沒說完的話，和一段忘不了的記憶。

沈毅收起軍刺，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肩膀。

“完了嗎？”他問。

我搖頭，盯著地上殘骸，聲音啞了：“還沒。”

石臺開始塌，熱浪從底下涌上來。我知道，真正的仗才剛開始。

“走。”我說。

沈毅點頭，先往上跳。

我回頭看了眼，心臟碎片正在融化，那句沒說完的話，像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轉身，追上沈毅的腳步。

通道盡頭，黑得看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