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陽將河水染成一片刺目的金紅，卻驅不散林驍和陸明遠心頭的陰霾與急迫。水云間！這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們的神經上。

“水云間是什么地方？在哪？”林驍一邊攙扶著陸明遠在蘆葦叢中疾行，一邊急促地問。

陸明遠忍著左臂劇痛和肋骨的悶痛，腦中飛速回憶：“我……我在醉仙居聽人提過一嘴！好像是城南胭脂河畔一處挺有名的……畫舫！對！是條很大的花船！專做達官貴人的生意，背景很深！”他臉色蒼白，眼中卻燃燒著火焰，“張德祿說核心賬本藏在那里的暗格！一定是他們洗錢銷贓的另一個窩點！”

“畫舫？胭脂河？”林驍眼中兇光一閃，“好！管他龍潭虎穴，闖了！”他深知時間就是生命！槐樹宅院地牢的爆炸和混亂必然驚動了沈黨高層，他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封鎖消息、轉移關鍵證物！必須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搶到賬本！

兩人不敢走大路，專挑人跡罕至的河灘、荒地和背街小巷，朝著城南胭脂河方向亡命奔襲。陸明遠幾乎是被林驍半拖半架著前進，每一次顛簸都帶來鉆心的疼痛，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東家用命換來的線索，絕不能斷送在他手里！

一個時辰后，污濁卻依舊繁華的胭脂河映入眼簾。河面寬闊，大小畫舫鱗次櫛比，絲竹管弦之聲混雜著脂粉香氣隨風飄蕩。此刻是清晨，大多數畫舫都沉寂著，只有少數仆役在甲板上灑掃。

“哪條是水云間？”林驍目光如電，掃視河面。

“看……看那邊！”陸明遠指向河道中段。一艘比其他畫舫都要龐大、裝飾也更為華麗的三層樓船靜靜停泊著。船身漆成深紫色，船頭懸掛著兩盞巨大的琉璃宮燈，即便在白天也顯得氣派非凡。船艉樓最高處，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在晨光中格外醒目——水云間！

就是它！

目標近在咫尺！但如何上船？

此刻的水云間畫舫，看似平靜，實則外松內緊。甲板上灑掃的仆役動作僵硬，眼神警惕地掃視著河面和碼頭。船樓窗戶緊閉，透著一種不同尋常的壓抑感。顯然，槐樹宅院的變故已經波及至此！

“硬闖不行，目標太大！”林驍瞬間判斷，“得從水下摸過去！”

兩人繞到下游一處僻靜的河灣。林驍迅速脫掉外衣，露出精悍的上身，將短匕咬在口中。他看向陸明遠：“陸兄，你傷重，留在岸上望風！若看到大批沈黨人馬或畫舫有異動，立刻發信號！”他將一枚特制的、能發出尖銳哨音的響箭塞給陸明遠。

“林兄弟小心！”陸明遠知道自己下河只會拖累，重重點頭。

林驍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氣，如同一條無聲的游魚，悄無聲息地滑入冰冷的河水中，朝著那艘巨大的紫色樓船潛游而去。

河水渾濁，能見度極低。林驍憑借高超的水性，緊貼船底潛行，避開可能的水下障礙。他繞到畫舫背向碼頭的一側，這里相對僻靜。他浮出水面換氣，觀察著船體結構。船舷離水面約有一人高，光滑的船體沒有可供攀爬的繩索。

時間緊迫！林驍眼神一厲，猛地拔出咬在口中的短匕，運足內力，狠狠插入船體木板縫隙！噗！匕首深深沒入！他以此為支點，身體猛地向上一躥，左手五指如鉤，狠狠摳進另一處木縫！整個人如同壁虎般，緊貼在濕滑的船壁上！

他動作迅捷無聲，依靠匕首和手指的交替發力，一點點向上攀爬！冰冷的河水順著身體流淌，肌肉因用力而緊繃。終于，他攀上了船舷欄桿的底部！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頭。

甲板上，兩個穿著水手服、腰佩短刀的漢子正背對著他，在船尾低聲交談：

“……真他娘晦氣！大清早被叫起來，里里外外查了三遍！”

“可不是！聽說城東那邊出大事了！張先生……”

“噓！噤聲！不要命了！上頭說了，看好船，特別是頂樓‘聽濤閣’，一只蒼蠅都不許放進去！”

“知道知道……”

聽濤閣！頂樓！林驍眼中精光爆射！賬本一定藏在那里！

他看準時機，趁著兩人轉身的剎那，如同貍貓般翻過欄桿，就地一滾，藏身在一堆纜繩和帆布之后。動作快如閃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畫舫內部結構復雜，雕梁畫棟，彌漫著濃郁的脂粉香和酒氣。林驍如同幽靈般在空蕩的走廊和樓梯間穿行，避開零星的守衛。他目標明確——頂樓！

通往頂樓的樓梯口，果然有兩名氣息沉凝、眼神銳利的勁裝守衛！比甲板上的嘍啰強太多了！

強攻必然驚動所有人！林驍心思電轉，從懷里摸出最后一點迷藥粉，捏在掌心。他故意在樓梯下方弄出一點輕微的、像是老鼠跑過的窸窣聲。

“什么聲音？”一個守衛警惕地向下走來查看。

就在他彎腰探頭查看的瞬間！林驍如同蟄伏的毒蛇，猛地從陰影中竄出！左手快如閃電，一把捂住守衛的口鼻，同時右手的迷藥粉狠狠拍在他的臉上！

“唔！”守衛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便身體發軟，癱倒在地！

“老李？怎么了？”上面的守衛聽到動靜，疑惑地探頭。

迎接他的，是林驍甩出的、沾著迷藥的布團！以及緊隨其后、如同炮彈般撲上的身影！

“噗！”布團砸在臉上！

守衛下意識地揮手格擋，視線被阻！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林驍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他的太陽穴上！

“砰！”沉悶的響聲！守衛哼都沒哼一聲，直接軟倒！

林驍迅速將兩人拖進旁邊空置的雜物間，反鎖房門。整個過程不過數息！干凈利落！

他不敢停留，閃身沖上頂樓。整個頂樓只有一間極為寬敞雅致的房間——聽濤閣。房門緊閉，用的是精巧的銅鎖。

林驍沒有鑰匙，但他有辦法！他拔出短匕，灌注內力，沿著門縫緩緩切入，精準地找到內部鎖舌的位置，手腕猛地一發力！

“咔噠！”一聲輕響，門鎖被強行震開！

林驍推門而入，反手關上房門。房間內陳設奢華，古玩字畫，博古架林立。但林驍對這些視若無睹，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四周墻壁、地板、以及那個巨大的紫檀木書案！

暗格！暗格在哪里？張德祿會藏在哪？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林驍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能感覺到樓下的守衛隨時可能換班或發現異常！

他的目光最終鎖定在書案后那幅巨大的《江山煙雨圖》上！畫軸裝裱精美，但似乎……掛得過于平整，與周圍環境略顯不協調？他上前，小心翼翼地觸摸畫軸邊緣。

果然！畫軸下方似乎有極其細微的縫隙！他用力一推！

“咔…咔咔…”一陣輕微的機括轉動聲響起！整幅畫連同后面的墻壁，竟然向內翻轉，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幽暗入口！入口內，是一間僅有兩尺見方、墻壁嵌滿小格子的密室！密室內點著一盞長明油燈，光線昏暗。

找到了！林驍心頭狂喜！他閃身進入密室。只見正對著入口的墻壁上，一個比其他格子都大一號的紫檀木盒子，靜靜地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盒子上沒有任何鎖具，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

就是它！林驍沒有絲毫猶豫，伸手抓向木盒！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木盒的剎那！

“嗤嗤嗤——！”

數道凌厲無比的破空聲，如同毒蛇吐信，從密室入口外的房間陰影中暴射而來！直取林驍后心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