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新東順著吃吃手指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蔡二的影子還真有兩個,一個濃黑,一個淡灰。
也許是最近遇到的古怪事情太多,姜新東和陳云柯下意識防備起來。
卻聽蔡二指著吃吃,用方言并不嚴厲的罵道:
“呆逼,你看看自己的,是不是也有兩個。”
姜新東和陳云柯往側(cè)后方一看,不只是吃吃,連他們自己在內(nèi)的影子都有兩個。
稍微一想,姜新東就明白了,村里主路是南北向,西面的落日余光灑過來,在所有人側(cè)后方投射出一道濃黑的影子。
然后因為好些村民建了小洋樓和落地窗,有幾扇朝西的玻璃墻面反射夕陽光,打在姜新東他們身上,于是出現(xiàn)了第二道淡灰的影子。
這其實是正常現(xiàn)象。
姜新東不由得在內(nèi)心自嘲:看來神經(jīng)有點繃太緊了,我又不是命偵探柯北,哪有這么寸,走到哪里,哪里就會出現(xiàn)民俗靈異和邪詭的道理。
吃吃并沒有因為被蔡二罵而畏縮,反而伸出自己吃過的棒棒糖說:“吃,吃。”
蔡二一愣,隨即背著雙手一臉嫌棄:“誰要你吃過的,最起碼給個新糖啊。”
吃吃卻有些舍不得,把還有一顆沒拆封的棒棒糖,又往口袋里藏了藏。
蔡二笑罵了句小氣鬼,哼著本地戲曲鉆進了旁邊的巷子。
姜新東和陳云柯繼續(xù)往前走,路過一個個小院和門戶,吃吃始終如影隨形,時而跑前面,時而又在后面想抓姜新東的影子。
就在這時,一陣哀樂從前面東西向的弄堂里傳出,跑在前面的吃吃,一下子站定了,就那么癡癡地站在弄堂口,盯著盡頭的什么看。
姜新東苦笑:“吃吃是饞人家的席面了。”
陳云柯心疼道:“她吃百家飯長大的,碰到村民的紅白喜事,應(yīng)該就是她堪比過年的好日子吧。”
兩人正說著,突然一盆水從弄堂里飛出,直接把吃吃淋了個透心涼。
奇怪的是,向來喜歡尖叫的吃吃,這一次反而悶聲不吭。
反倒是巷子里潑水的人,扯著嗓門對吃吃破口大罵:
“你個哭喪婆!呆逼!死遠點!誰讓你站這里的?晦氣!”
陳云柯連忙上前將吃吃護到身后,一側(cè)臉,就看到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女人披麻戴孝。
而在這個女人身后的弄堂盡頭,正對著一戶人家的客堂。
客堂挽聯(lián)下擺著一幅遺像,被巨大的白花白緞帶簇擁著。
陳云柯的眼睛驟然睜圓,兩邊臉頰不由自主冒出雞皮疙瘩,她認出遺像上的老者,正是幾分鐘前才見過的蔡二!
別說蔡二長的歪瓜裂棗,就算是普通人面孔,以陳云柯的專業(yè)性也能一眼認出來,詫異的目光不由得掃向姜新東:
“這……”
姜新東幾乎是在同時發(fā)現(xiàn)了這一情況,附在她耳邊道:“別怕,蔡大蔡二是孿生兄弟。”
陳云柯恍然大悟。
姜新東轉(zhuǎn)向中年女人道:“吳阿嫂,蔡大伯伯什么時候的事?”
吳阿嫂見是姜新東,滿臉橫肉連忙堆起笑容:
“哎呀是新東啊,我跟你說,就是兩天前,這個哭喪婆在我家弄堂口站了一會兒,我公爹當晚就起不來了,都是這哭喪婆害死的我公爹!”
說到最后,吳阿嫂開始咬牙切齒。
吃吃明顯是一懂半懂,以為自己闖了禍,有些害怕地縮在陳云柯身后,凍的瑟瑟發(fā)抖。
陳云柯近距離接觸吃吃,以為會聞到一股長時間不洗澡的‘老人味’,結(jié)果只有一股淡淡的水腥氣,更多的是薄荷味,她也沒有多想,只是柔聲安慰吃吃。
卻聽姜新東淡淡道:
“吃吃要是真這么厲害,咱們村里還能剩下幾戶人口啊?
何況吃吃直接住在我家外院的小平房,我和爺爺也沒出事不是。”
吳阿嫂當即反駁:
“這能比嘛,我們都是普通人,新東你爺爺可是老神仙,要沒有傅老店王鎮(zhèn)著,我們相守村搞不好真剩不下幾個人了,全遭這哭喪婆克死了。”
姜新東道:“不管怎么樣,弄堂口是公共地方,吃吃也只是路過,林阿嫂把人淋成這樣,確實有些不地道,下次還是不要這么做了,就當是可憐可憐她。”
吳阿嫂不再多說,只是不屑的‘呵呵’一笑,拍了拍圍裙就往弄堂里走。
陳云柯這邊已經(jīng)脫下自己的沖鋒衣給吃吃,姜新東則脫下自己的外套給陳云柯,三人往前走時,姜新東聽到吳阿嫂的冷笑隨風而來:
“有人生沒人養(yǎng)的東西,要不是看你爺爺?shù)拿孀樱l聽你教訓啊,在城里當個輔差了不起,一個月賺不到我家老蔡一場牌局的錢,耍個雞毛威風。”
聽力加強的姜新東搖了搖頭,懶得和這種悍婦多費口舌。
忽聽吃吃弱弱道:“大蔡爺爺沒死啊,為什么,掛墻上了……”
姜新東一愣,陳云柯已經(jīng)問出了口:“吃吃怎么知道大蔡爺爺沒死啊?”
吃吃嚼著已經(jīng)沒有糖球的塑料棒,恨不能把最后一絲甜味榨出來,嘴里含混不清道:“大蔡爺爺有,兩個影子,他才,罵過,我是呆逼。”
姜新東和陳云柯迅速交換了眼神,原本像吃吃這種智力停止發(fā)育的人,一個字都不用聽,可越是這種無心之人說的無心之言,似乎越有幾分可信之處。
“不管蔡大和蔡二,先回家,把我們這次回來的目的解決了再說。”姜新東一錘定音。
“好。”陳云柯收攏思緒點頭。
三人在曲折的巷子里又往前走了二百來米,一座植被茂密的突兀險峰忽然撞進陳云柯眼簾,冰涼的山風拂來,卻有一股被冬日暖陽曬熱的氣息。
陳云柯深吸一口氣,目光又被兩進三開間的全木結(jié)構(gòu)老宅吸引,宅子前就是從山上下來的溪流回灣,溪水清澈見底,對岸是視野開闊無遮擋的田野,配上清脆靈動的流水聲,世外仙境不過如此。
“呀。”陳云柯拿肩膀撞了撞姜新東。“你也沒說自己是隱形富豪啊。”
姜新東笑道:“你也沒問不是,有機會一起發(fā)財。”
“好哇好哇。”
說笑間,老宅大門朝兩邊打開,門后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陳云柯不太確定對方身份,嘴唇不動,含糊地暗示:“姜新東你幫著介紹一下啊。”
姜新東道:“劉阿姨,她和自己丈夫負責照顧我爺爺日常,打掃衛(wèi)生洗衣服助地之類的。”
“噢。”陳云柯連忙打招呼。“劉阿姨好。”
劉阿姨一見陳云柯,樂得牙齦都出來了:“呀呀呀,好俏的女孩。”
近海本地人夸一個女孩長得還可以,不用‘美’,而是用‘漂亮’。
但如果一個女孩好看到極點,則是用‘俏’來形容了。
足以見得劉阿姨對陳云柯的評價之高。
然后就聽到劉阿姨道:
“要不說傅老店王是老神仙呢,他一早就說新東你會帶女朋友回來,讓我買了好些菜,還收拾了兩間屋子,曬洗了兩套被褥出來,可把我和我家那傻子累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