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只是點了點頭,不做過多言語。
書店老板原名叫做秋荷,人們慣把她做秋娘。對于青年的冷淡,秋娘倒也習(xí)慣了,她打趣道:“也不知哪個小姑娘能忍受的了你這種性子。”
說著,想起什么,秋娘道:“昨日那位小姐來店里取走了你的那幅字畫,還給了不少的定金,根據(jù)開始你同我商量的三七分,到時候這定金會算一部分到你的工錢里。”
提到這個,青年總算生了點反應(yīng),淡聲道:“多謝。”
話落,青年就朝著自己平時抄書的位置過去了。
秋娘有點好笑,看青年已經(jīng)開始坐著抄書,她收回自己的注意力。今日還有許多賬目要核對,這般想著,秋娘專心做起自己的事情來。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沿灑進(jìn)室內(nèi),衣著素淡的青年端坐在桌前。
空氣中飄動著細(xì)小顆粒,青年眉眼在明晰的光線中透出幾分清疏。
時間慢慢流逝,書店里每過一段時間就會迎來幾個客人。
走進(jìn)書店里的客人總是會忍不住把目光放到窗邊的青年身上,尤其是年輕些的小姑娘,看著青年清雅的模樣就不自覺的紅了臉,連著挑書的動作都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青年對他人的目光視若無睹,安靜做著自己的事情。
“老板——”
清脆的聲音傳到耳邊,正在算賬的秋娘順著聲音抬眼。
粉色裙衫的姑娘抱著一個長盒子走進(jìn)來。
秋娘記憶很好,一眼認(rèn)出這是昨天跟在那位蘇家二小姐身邊的侍女。心下困惑,秋娘面上不顯,她揚起唇角,臉上掛起笑容,招呼道:“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
侍女謹(jǐn)記自己小姐要求她辦的事情,她把手中的長盒子擺到桌上,余光瞥到店里的其他客人后,侍女微微一笑,下一秒,她揚聲道:“老板,你這字畫怎么是壞的?”
聲音足夠大,其他人不由得看過來。
“昨日我小姐來你店中取了這幅字畫,”侍女一邊說一邊打開盒子,把字畫展現(xiàn)在其他人面前,“這幅字畫本來是我家小姐送給公子的生辰禮物,小姐可是花了不少錢,結(jié)果回去一打開發(fā)現(xiàn)畫已經(jīng)被損壞了。”
侍女口中的字畫是一幅山水畫。
黑青色筆墨勾勒出的山群層層疊疊,占了整幅宣紙大部分的面積,水瀑從高處急促落下,與錯落在群山各處的青松相映襯。就算是不太懂畫的人,也可以看得出這一整幅山水畫意境幽遠(yuǎn),墨韻變幻自然,筆法流暢,可見作畫者的技藝高超。
不過整幅畫美中不足的是,左上角的落款處的詩句被墨染黑,暈開了一片,影響到了整幅畫的觀感,讓人忍不住惋惜。
“這······”秋娘也沒想到會這樣,她明明記得幾天前把畫裝到盒子里的時候,這幅畫還是好好的。
心里雖然很困惑,秋娘卻沒有辯解些什么,做了多年的生意,她明白有時候跟客人辯解是沒有用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解決問題,她轉(zhuǎn)而詢問道:“既然這幅畫損壞了,不如我給你們小姐換另一幅字畫?”
“換另一幅?”侍女不依,雙手叉腰道,“萬一另一幅也是壞的呢,那我們小姐不是就要平白吃這個虧嗎?”
“而且我覺得,”侍女的手從腰上移開,指著落款處,“這地方被墨染黑,要么是作了這幅畫的人故意破壞這幅字畫的,不然的話就是你這書店故意把這種有損壞的畫賣給我家小姐。”
侍女這話很明顯就是故意針對了。
秋娘要是還聽不出來侍女話中的意思,她就是個傻子了。
秋娘面色不變,依舊笑著,“怎么會,本店誠信經(jīng)營,這幅畫會這樣可能是在包裝時不小心沾到了墨水上,不過這也是本店的過錯,我們自會給予一定的賠償,還希望姜二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若姜二小姐還不滿意的話,可以親自來挑,本店一定會奉上最好的。”
侍女輕嘲,“要我說,你這書店就不該收這種有損壞的字畫,更不該雇傭作了這幅畫的人,免得之后還會有和我家小姐一樣倒霉的人在你書店這里買到類似這種有污損的字畫。”
侍女說話完全沒有控制音量,不少路過的人湊熱鬧似的在門口駐足圍觀,店內(nèi)的其他本來打算要預(yù)約字畫的客人聽了侍女的話后,不由得也猶豫起來。
“又或者說,你這書店干脆也別開了。”
前面的話還好,最后一句話是直接警告了。
秋娘意識到那位姜二小姐想讓她把沈離清解雇掉。
而且聽侍女話語里的意思——如果她不把沈離清解雇掉,她這書店就可以等著關(guān)門了。
秋娘毫不懷疑侍女最后一句話的真實度,因為以那位姜二小姐的身份,要讓她這間書店關(guān)門,想必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她不明白沈離清是怎么得罪這位姜二小姐了,但書店是她幾年的心血,秋娘根本不可能放棄。
侍女鬧出的動靜太大,那位青年估計也聽到了,想到這,秋娘在心中嘆了口氣。
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為了保住自己的心血,秋娘不得不順著侍女的話說:“姑娘說的是,之后我會把作了這幅畫的人解雇掉,避免再出現(xiàn)這種有污損的畫。”
“那自然是最好。”
目的達(dá)到,侍女沒有再繼續(xù)糾纏下去,象征性的重新隨意挑了一幅字畫,才離去。
矛盾解決,再呆下去也沒意思,圍觀的人紛紛散去。
坐在窗邊的青年很安靜,從侍女過來鬧到現(xiàn)在一直都沒說話,像是游離在人群之外,眼里的情緒很淡,完全不在意侍女對他的污蔑。
秋娘猶豫著走到青年身邊,有些愧疚,“沈公子,剛才的話你應(yīng)該都聽到了吧。”
秋娘是從幾個月前雇傭了沈離清的,當(dāng)時她一眼就看中了青年的字畫,當(dāng)然也沒讓她失望的是,青年的字畫很受歡迎,給她這個書店帶來了不少的收入。
但如今,她必須按那位姜二小姐要求的那樣做:“一會我會把工錢全部結(jié)給你,日后你不用再過來了。”
青年低眸,睫毛翹起的弧度溫冷,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