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半天兩人的對話,姜梔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待在這也不是,好巧不巧,這時亭子里的青年剛好抬眼,一瞬間看見了她。
——這下是真的不能離開了。
姜梔尷尬:“我說我剛才什么都沒有看到,你信嗎?”
青年靜靜望著她,眼神古井無波。
姜梔走過去,青年身上的狼狽令人難以忽視,默了默,她掏出腰間的手帕,遞給青年。
青年身上的打扮簡素,冬日里也穿得單薄,素白的衣衫勾勒出瘦長的身形,即使身上狼狽極了,脊背也未彎下去,像只孤高的白鶴,芝蘭玉樹,端方落拓。
姜梔手中的帕子遞了半天,青年遲遲沒有接過,怕對方?jīng)]明白她的意思,姜梔解釋道:“你把身上的糕點碎擦一擦吧,不然一會回去讓別人看到了也不好。”
許是她說的有一定道理,對方不作聲地把她帕子接了過去。
手背上的傷口隨著對方的動作若隱若現(xiàn)。
因為手上的傷沒好,所以今早出門前姜梔把藥膏放在了自己身上,想著,她把藥膏掏出來,等著青年擦干凈身上的殘渣,她攤開手,裝著藥膏的瓶子展現(xiàn)在青年面前。
“不用了。”不等她開口,青年垂下眼簾,直接拒絕了。
對方不愿意,姜梔不好再強求。
時間過的很快,轉(zhuǎn)眼已經(jīng)傍晚,學堂的學子散學,等她把課本收好后,姜妗晚叫住她:
“你今日同我一起回府。”
話落一瞬,姜妗晚就拉著她往外走,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好歹和對方相處了一個月,姜梔一看對方這樣,就猜到對方估計就是要去做些什么事。
果然,馬車沒回府,而是朝東市去。
雪花飄飄,天地間是一片霜白色,屋檐上積了雪。
冬日寒冷,可東市里的攤販不見少,為了生計,道路兩旁的小攤販努力吆喝著,試圖留下來往的行人。
馬車停在固定的區(qū)域。
姜妗晚輕車熟路的帶著姜梔走進一家書店內(nèi)。
書店內(nèi)的規(guī)格不大,里面的布置卻是很有巧思。
一進門,可以看到的是柜臺。
再朝里走,就是各類的書架,書架很高,木質(zhì)的斜梯矗在一旁,方便人能拿到最上邊的書籍,幾株適于室內(nèi)栽種的花卉盆栽擺在了一般人碰不到的位置上,避免客人不小心碰到打碎,許是因為進入了冬季,花卉有些發(fā)蔫。
柜臺處不見人的身影,姜妗晚喊聲道:“老板在哪?”
店內(nèi)本來在安置書籍的伙計聽到聲音,忙放下手中的活,走到柜臺,詢問:“姑娘可是要買書?”
“我要找你們老板,”姜妗晚道,“我上次在你們這預約了一幅字畫,現(xiàn)在來取。”
伙計:“哦哦,老板跟我們說過,姑娘你稍等,我去把老板喊過來。”
伙計的動作很利索,很快,店內(nèi)的老板就過來了。
書店的老板是個女人。
女人一身厚裙襖,由于身材纖細,并不顯得臃腫,眉眼嫵媚,聘聘婷婷走過來,透著成熟的風韻。
“姜小姐,”女人笑著對姜妗晚打招呼,走近時,女人注意到姜梔的存在,一頓,“這位是?”
也不怪女人不清楚姜梔的身份,畢竟之前原主出府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每天晚返的不是學堂就是姜府,除了在同一學堂的那些世家小姐,很少有人知道姜家的養(yǎng)女長何模樣。
“這是我妹妹。”
用了“妹妹”而不是“養(yǎng)妹”,書店老板是個人精,很快反應過來,意識到這就是那位姜府里的養(yǎng)女,看出姜妗晚對這位養(yǎng)妹的重視,她將視線不動聲色轉(zhuǎn)向安靜站在姜妗晚身旁的女孩,笑道:“原來是姜三姑娘。”
站在姜妗晚身旁的女孩,披著鵝黃色的披風,一張瓷白漂亮的小臉埋在絨毛里,看人時眼神干凈透亮,有種靜謐的乖巧感。
姜梔聽到書店老板的問好,禮貌的回道:“你好。”
得到回應,書店老板笑容更真誠了些,記著正事,她問姜妗晚:“您可是來取字畫的?”
提到字畫,姜妗晚的眼里閃過幾分不明顯的情緒,她點了點頭。
書店老板返回里屋取出早已包裝好的字畫拿給姜妗晚,姜妗晚沒有打開,而是直接付了錢,沉甸甸的金子就放在柜臺上,老板微驚,“姜小姐,不用這么多錢。”
姜妗晚眸光不明,唇角勾著笑:“你店里的字畫還是值得的。”
姜梔品出些不對勁,但她又不確定這不對勁來自何處。
出了店,姜妗晚步子雀躍,心情很好地逛起了小攤。
姜梔不明白對方怎么突然心情變好了,以她對對方的了解,她總感覺對方在憋著什么壞。
可對方一臉天真燦爛的模樣,姜梔又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松子糖,香甜的松子糖……”
甜膩的味道傳到鼻尖,本來在思考的姜梔不受控制地停下腳步。
烏棕色的糖塊擺在攤上,色澤誘人,回憶起松子糖的味道,她眼睛黏到上面。
姜梔最終還是沒忍住向老板買了一些。
她拿起一塊放到嘴里,甜膩的味道散開,姜梔彎了下眼睛。
姜妗晚走在前面,和她已經(jīng)隔了一點距離,姜梔忙收好糖,追了上去。
……
略顯破舊的院子里,細細的咳嗽聲從屋內(nèi)不斷傳出,沈離清垂眼站在門前,良久,他才推開門,端著熬好的藥走進房內(nèi)。
房間里,充斥著濃重的藥味,一名中年婦人躺在床上,身體因為常年被病痛折磨,臉色呈現(xiàn)出不正常的蒼白色。
沈離清靠近床邊,“娘,該喝藥了。”
“子安。”
婦人注意到走進屋內(nèi)的青年,輕輕地喚了一聲,可喉嚨的癢意讓婦人喚完后又止不住的咳起來。
子安是沈離清的字,聽見后,他應了一聲。
婦人動作不便,沈離清扶著坐起來,拍了拍婦人的背。
等婦人緩過來,他給婦人一點點喂下藥。
喂完藥,藥性慢慢上來,婦人重新睡過去,沈離清給婦人掖好被子后,走了出去。
冬日晝短夜長,天色還未亮完。
今日學堂休學,也恰好是沈離清需要去書店抄書的日子。
因為寫得一手好字,所以沈離清有空時就會幫人抄書,從而賺錢來補貼家用。
他抄書的地方就在東市的書店。
很巧合的剛好也是姜妗晚昨日來取字畫的地方。
家離書店的距離比較遠,等沈離清來到書店時,天色已經(jīng)徹底亮了。
書店的老板裊裊站在柜臺前,瞧見過來的青年,悠悠的笑了笑,聲音婉轉(zhuǎn):“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