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的書房比卿穆云想象的簡樸許多。四壁書架上塞滿典籍，正中一張黃花梨大案，案頭堆著奏折和地圖。唯一顯眼的裝飾是墻上懸掛的一幅山水畫——北境雪山，筆力雄渾。

“安寧來了。“周景琛從內(nèi)室轉(zhuǎn)出，一襲靛藍(lán)常服，腰間只懸了塊白玉佩。他的目光落在卿穆云發(fā)間的鳳簪上，瞳孔微縮，“簪子很適合你。“

蕭懷安向前半步，不著痕跡地將卿穆云護(hù)在身后：“殿下，那支鳳簪...“

“是我母后的遺物，沒錯。“周景琛走向書案，手指撫過案角一處不起眼的凹痕，“但更準(zhǔn)確地說，它原本屬于瑤光姑姑。“他按下凹痕，書架后方傳來輕微的機(jī)關(guān)轉(zhuǎn)動聲。

卿穆云心跳加速。瑤光姑姑——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這個稱呼。

周景琛推開暗門：“有些事，你們該知道了。“

暗室不大，正中擺著一張供桌，桌上供著一幅女子畫像。卿穆云剛踏入暗室，便如遭雷擊——畫中人身著月白裙裝，手持一卷醫(yī)書，眉目如畫。最驚人的是，那面容與她有七分相似！

“這是...“

“瑤光公主，我的姑姑，你的母親。“周景琛點燃三炷香，恭敬地插在畫像前的香爐中，“二十年前北境屠村案中，父皇以為她全家遇害。“

卿穆云雙腿發(fā)軟，蕭懷安立刻扶她坐下。她直勾勾地盯著畫像，畫中人唇角微揚(yáng)的弧度都與她一模一樣。這就是母親的模樣？那個在她記憶中連面容都模糊了的至親？

“為什么...“她聲音發(fā)顫，“為什么父親從不告訴我？“

周景琛嘆息：“為了保護(hù)你。瑤光姑姑是前朝最后一位公主，若身份暴露，必死無疑。“

蕭懷安皺眉：“那為何現(xiàn)在又...“

“因為有人已經(jīng)知道了。“周景琛從供桌下取出一個鐵盒，“柳如煙越獄前，曾有人看見趙衍的心腹去過天牢。“

鐵盒打開，里面是一疊發(fā)黃的紙張。周景琛取出最上面的一張遞給卿穆云：“看看這個。“

紙上畫著一枚玉印圖樣，赫然與卿穆云母親留下的鳳凰玉印一模一樣。圖樣下方寫著幾行小字：“得此印者得天命，北境遺孤必除之。“

“這是趙衍的手筆。“周景琛冷笑，“他至死都在尋找這枚玉印。“

卿穆云手指輕撫紙面，突然發(fā)間的鳳簪毫無預(yù)兆地滑落，“叮“的一聲掉在供桌上。就在簪子接觸桌面的剎那，畫像下方的空白處突然浮現(xiàn)出五個血字：

“北境必須死“

更駭人的是，這五個字竟開始自燃！火苗瞬間吞噬了整幅畫像，卻詭異地沒有蔓延到其他物品。

“小心！“蕭懷安一把拉過卿穆云。

周景琛卻似早有預(yù)料，冷靜地用銅盆蓋住燃燒的畫像。火熄滅后，他掀開銅盆，灰燼中竟有一塊完好無損的玉牌。

“果然如此。“周景琛拾起玉牌，吹去上面的灰燼，“姑姑設(shè)下的禁制。“

卿穆云接過玉牌，上面刻著一段古怪的文字，既不像篆書也不像胡文：“這是...“

“前朝密文。“周景琛看向蕭懷安，“蕭將軍應(yīng)該認(rèn)得。“

蕭懷安接過玉牌細(xì)看，臉色漸漸變得凝重：“這是...軍情密報的密碼。前朝皇室專用。“他抬頭看向卿穆云，“你母親在警告什么。“

卿穆云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腹中隱隱作痛。她下意識護(hù)住小腹，額上沁出冷汗。

“云兒？“蕭懷安立刻察覺她的異樣。

“沒事，只是...“卿穆云話音未落，突然一陣劇痛襲來，她彎下腰，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蕭懷安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起：“殿下，借內(nèi)室一用！“

周景琛連忙引路：“這邊！“

內(nèi)室里，卿穆云被安置在軟榻上。蕭懷安熟練地為她診脈，眉頭越皺越緊。

“怎樣？“周景琛遞上熱水。

“動了胎氣。“蕭懷安聲音緊繃，“需要立刻服藥。“

卿穆云虛弱地抓住他的衣袖：“怎么會...我明明很小心...“

“是那支鳳簪。“周景琛突然道，“簪上有離魂草的氣息，孕婦不宜接觸。“

蕭懷安猛地轉(zhuǎn)頭：“殿下早知道？“

“我只知簪子有古怪，不知安寧有孕。“周景琛從多寶閣取出一只瓷瓶，“這是母后留下的安胎丸，應(yīng)該有效。“

蕭懷安接過瓷瓶，仔細(xì)嗅了嗅成分，才倒出一粒喂給卿穆云。藥丸入口即化，卿穆云很快感到一股暖流從胸口擴(kuò)散至四肢，腹痛漸漸緩解。

“多謝殿下。“她輕聲道，隨即想起什么，“那玉牌上的密文...“

周景琛搖頭：“現(xiàn)在你只需安心養(yǎng)胎。這些事...“

“與我有關(guān)。“卿穆云掙扎著坐起，“那是我母親留下的警告，我有權(quán)知道。“

蕭懷安與周景琛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妥協(xié)：“密文大意是：'黑冰現(xiàn)，血脈醒，玉印歸位大劫至'。“

卿穆云一頭霧水：“什么意思？“

“我也不全明白。“周景琛沉吟道，“但'黑冰'可能指東海最近出現(xiàn)的詭異冰棺。“

“冰棺？“蕭懷安警覺起來。

“三日前東海漁民撈上一具黑色冰棺，棺中女子容顏如生，額間一點朱砂痣...“周景琛意味深長地看向卿穆云，“據(jù)說與你容貌相似。“

卿穆云倒吸一口涼氣。又一個“她“？

“更奇怪的是，“周景琛繼續(xù)道，“那冰棺無論用多旺的火烤都不融化，最后被一群黑衣人劫走了。“

蕭懷安握緊卿穆云的手：“柳如煙的越獄與這有關(guān)？“

“很可能。“周景琛點頭，“據(jù)探子報，劫走冰棺的人中，有個女子戴著柳如煙的玉佩。“

卿穆云突然想起一事：“殿下，我母親...瑤光公主，她是怎么死的？“

室內(nèi)一片寂靜。周景琛走到窗前，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陰影：“沒人知道。二十年前北境屠村后，只找到你父親的蹤跡，瑤光姑姑的遺體始終未見。“

這意味著...母親可能還活著？卿穆云心跳如鼓，這個念頭讓她既期待又恐懼。

“云兒，不能再勞神了。“蕭懷安輕撫她的后背，“我們回去再說。“

周景琛也點頭：“蕭將軍說得對。你們先回府休息，我繼續(xù)查探冰棺和柳如煙的下落。“他頓了頓，“對了，那支鳳簪...“

“留在我這里。“卿穆云出人意料地說，“它既然是我母親之物，就該由我保管。我會小心存放。“

離開三皇子府時，已是日暮西沉。馬車?yán)铮淠略瓶吭谑拺寻布缟希v不堪卻思緒萬千。

“懷安，“她輕聲道，“如果...如果我母親真的還活著...“

蕭懷安吻了吻她的發(fā)頂：“那我們一定會找到她。“他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讓安安見見外婆。“

這個溫暖的舉動讓卿穆云眼眶發(fā)熱。她正想說些什么，馬車突然急剎，外面?zhèn)鱽砟x的厲喝：“什么人！“

蕭懷安瞬間進(jìn)入戒備狀態(tài)，一手護(hù)住卿穆云，一手按在劍柄上。車簾被掀開，墨離臉色煞白：“將軍，您最好看看這個。“

路邊躺著三具尸體，身著大理寺差服，正是看守柳如煙的獄卒。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三人七竅流血而亡，每只緊握的手心里都攥著一片——薄荷葉。

卿穆云渾身發(fā)抖。那是她藥圃里才有的品種！

蕭懷安立刻下令：“全城戒嚴(yán)！搜查所有藥鋪和香料店！“

回府后，卿穆云執(zhí)意要去藥圃查看。果然，東南角的薄荷叢被人采摘過，地上還留著幾個淺淺的腳印——女子繡鞋的痕跡。

“她來過...“卿穆云聲音發(fā)顫，“柳如煙來過我們家！“

蕭懷安從背后環(huán)住她，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別怕，我會加派護(hù)衛(wèi)。“

“我不怕她傷害我。“卿穆云轉(zhuǎn)身，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怕的是她背后的勢力。懷安，這一切太蹊蹺了——母親的玉印、燃燒的畫像、冰棺、柳如煙的詭異能力...“

蕭懷安沉默片刻，突然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前世我戰(zhàn)死前，曾聽敵軍將領(lǐng)提到'黑冰公主'，說她要復(fù)活了...“

卿穆云心頭一震：“你是說...“

“我不知道。“蕭懷安搖頭，“但若真有聯(lián)系，我們必須做好準(zhǔn)備。“

夜深了，卿穆云躺在榻上卻無法入睡。蕭懷安親自熬了安神湯，一勺勺喂她。

“苦...“卿穆云皺眉。

蕭懷安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小包蜜餞：“早備好了。“

卿穆云心頭一暖。這個在戰(zhàn)場上令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男人，為她變得如此細(xì)心周到。

服過藥，睡意終于襲來。朦朧中，她感覺蕭懷安輕手輕腳地上床，小心翼翼地將她摟入懷中，生怕壓到她的肚子。

“懷安...“她迷迷糊糊地喚道。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母親真的變成了什么'黑冰公主'...你會怎么做？“

蕭懷安沉默良久，最終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會帶你遠(yuǎn)走高飛，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平安把安安養(yǎng)大。“

這個回答讓卿穆云徹底放松下來。她沉沉睡去，夢中仿佛看到一個白衣女子站在雪地里對她微笑，額間一點朱砂痣紅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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