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走來一個看起來約莫四十余歲的男子,面容清癯,顴骨略高,下頜線條如刀削般清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并非尋常的黑色或褐色,而是一種極深的、近乎墨綠的幽潭之色,深邃得仿佛能吸納光線,平靜無波,卻透著一股洞悉一切、又仿佛萬物皆不在心上的漠然。他的頭發一絲不茍地用一根簡單的墨玉簪束在頭頂,幾縷銀絲在鬢角若隱若現,非但不顯蒼老,反而增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威嚴與疏離。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墨綠色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既無驚訝,也無憐憫,像是在審視一件……器物。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張宇凡殘破宇航服頭盔那布滿蛛網裂痕的面罩上,透過裂痕,與張宇凡驚恐、迷茫、痛苦交織的視線短暫交匯。
就在這時——
“轟隆隆——!!!”
一陣沉悶如滾雷、卻又無比清晰的奇異轟鳴,毫無征兆地在整個天地間炸響!這聲音并非源自物理的震動,更像是某種宏大意志的宣告,直接響徹在靈魂深處,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一種刻骨銘心的怨毒!
天空,那鉛灰色厚重云層之上,猛地亮起一片覆蓋了整個視野的、難以形容的詭異光芒。它并非純粹的光亮,更像是由無數道扭曲、跳躍、充滿憎恨氣息的暗金色和污濁血光強行編織成的巨大符箓!這符箓龐大到占據了整個天穹,緩緩旋轉,每一次轉動,都散發出令人靈魂顫栗的恐怖威壓和冰冷殺意。
墨綠眼眸的男子緩緩抬起頭,望向那籠罩天穹、如同末日審判般的巨大符箓。他臉上那亙古不變的漠然,終于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不是恐懼,不是敬畏,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一絲玩味的了然。
張宇凡的視線透過破碎的頭盔,也看到了那籠罩天穹的恐怖異象。雖然不明其意,但那符箓中散發出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怨毒意念,卻無比清晰地指向了張宇凡!那是一種源自靈魂層面的鎖定,冰冷刺骨,避無可避!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呼吸幾乎停滯。是那個……那個恐怖的老祖!
“呵……”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突然從旁邊傳來,打斷了我的恐懼。
張宇凡猛地轉頭,看向那個墨綠眼眸的男子。只見他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勾起了一個弧度,那弧度冰冷得毫無溫度,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寒刃出鞘時閃過的鋒芒。他墨綠色的瞳孔深處,映照著天穹上那巨大符箓的血金光芒,非但沒有絲毫懼色,反而燃起了一種……近乎狂熱的、冰冷的興奮!
“天道追殺令?”他開口了,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在玉盤上,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在這片死寂的焦土上回蕩。“好大的手筆,好深的恨意……蒼冥老鬼,你也有今日?連天道都容不下你?”
他的目光從天穹收回,再次落在張宇凡身上,那眼神已截然不同。之前的審視和漠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現絕世珍寶般的、毫不掩飾的灼熱和……算計。那目光如同實質,穿透我殘破的宇航服,仿佛要將我里里外外都剖析清楚。
“穿鐵殼子的道孽……”他低語著,重復著那老祖充滿怨毒的話語,嘴角那冰冷的弧度卻越發深刻,“有趣……真乃天賜變數!”
話音未落,他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探出。手上傳出的氣流,快如鬼魅!張宇凡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覺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瞬間包裹全身,眼前景物猛地一晃,如同高速墜入扭曲的隧道。
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本就瀕臨崩潰的意識再也支撐不住,徹底被黑暗吞噬。最后的感知,是身體被那股力量裹挾著,高速穿行在某種冰冷、死寂、充滿無形壓力的空間里,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和……那個男子低沉而冰冷的自語:“小子……好好活著”。
……
許久后張宇凡艱難地睜開眼。
視野依舊模糊,但已經能分辨出輪廓。上方是嶙峋的、覆蓋著厚厚暗青色苔蘚的巖石穹頂,濕漉漉的,不斷有冰冷的水珠凝結、滴落,發出單調而空洞的“滴答”聲。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水汽、苔蘚的腥氣,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源自大地深處的陰冷氣息,沉重地壓在胸口。
這里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巖洞深處。光線極其昏暗,只有不知從何處巖縫滲入的、極其微弱的慘綠色幽光。張宇凡正躺在一塊相對平整、異常冰冷光滑的巨大黑石上,身下傳來的寒意直透骨髓。
張宇凡回想起來:那個墨綠眼眸、如同寒潭深谷的男人……他把我扔在了這里?一個陰冷、死寂、不見天日的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