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

傳說中，縱橫家之祖的隱居之地。現實里，三晉腹地，一座被毒瘴與上古奇門遁甲之術，層層包裹的，天然墳場。

當楚歌與夜琉璃，一前一后，踏入這片終年不見天日的山谷時，他們之間那點在平遙茶樓里心照不宣的“默契”，便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比谷中毒瘴，還要致命的，相互戒備。

“我說，琉璃姑娘，”楚歌用一片樹葉，小心翼翼地沾了沾地面上一層五彩的粉末，放到鼻尖輕嗅，“咱們好歹也算是‘臨時搭檔’，你能不能別老是一副我欠了你幾百兩銀子不還的表情？這地方邪門得很，多笑一笑，能辟邪。”

夜琉璃沒有理他，只是用她那雙琉璃般的眸子，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那些奇形怪狀的巖石，聲音冰冷：“管好你自己。若死在這里，沒人會替你收尸。”

鬼谷之內，步步殺機。看似隨意擺放的幾塊石頭，可能就是上古的殺陣；一棵平平無奇的老樹，背后可能就藏著淬了劇毒的弩箭。

更可怕的，是“人”。

在他們進入鬼谷的第三天，他們便遭遇了第一波伏擊。是趙國的邊軍銳士，他們早已在此布下天羅地網。

一場慘烈的廝殺后，楚歌與夜琉璃背靠著背，身上都掛了彩。

“看來，不止我們對那卷《西風》感興趣。”楚歌喘著氣，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意。

從那之后，他們便陷入了一個無休止的死亡漩渦。

他們曾聯手，闖過由墨家弟子布下的，精巧絕倫的連環機關；也曾被魏國豢養的死士，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他們甚至，還撞見過一隊同樣在尋找樂譜的，來自楚國本家的“東皇衛”，雙方在短暫的試探后，又默契地分開，各自為戰。

在這座巨大的獵場里，所有人，既是獵人，也是獵物。

昔日的宿敵，成了唯一的，可以暫時交付后背的“盟友”。

楚歌負責破譯那些與音律、五行相關的上古謎題，而夜琉璃，則用她那柄冰冷的短刃，斬斷所有來自暗處的威脅。他們的配合，詭異，卻又高效得可怕。

“你的劍，太直。”在一處山洞里躲避秦國追兵時，楚歌一邊包扎著傷口，一邊還不忘“點評”道，“不懂得轉彎，容易折斷。”

“你的笛子，話太多。”夜琉璃冷冷地回應。

終于，在經歷了無數次血戰與背叛之后，他們循著線索，找到了鬼谷的最深處——一處天然形成的、深不見底的地下溶洞。

而那卷傳說中的《西風》樂譜，就靜靜地，躺在溶洞中央，一塊懸空的、由萬年鐘乳石形成的石臺之上。

可當他們抵達時，那里，早已匯聚了各方勢力的殘余人馬。秦國的“黑冰臺”，齊國相里府的客卿，還有幾名不知來路的神秘高手。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燒著貪婪的火焰。

一場最后的，也最瘋狂的混戰，轟然爆發。

沒有人再有盟友，所有的人，都是敵人。楚歌與夜琉璃，也毫不意外地，再次刀劍相向。

然而，就在夜琉璃的劍，即將刺穿楚歌的胸膛，而楚歌的笛，也即將點中她要害的瞬間，整個溶洞，忽然，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那塊懸掛著樂譜的萬年鐘乳石臺，在眾人狂亂的攻擊下，終于，出現了第一道裂痕。緊接著，無數道裂痕，如同蛛網般，瞬間蔓延開來。

“不好！要塌了！”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嘶吼。

“轟——”

地動山搖。巨大的石塊，從穹頂之上，如雨點般砸落。

那卷承載了無數野心的《西風》樂譜，隨著那塊崩塌的石臺，墜入了下方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的深淵之中。

所有人的夢，在這一刻，都碎了。

“走！”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楚歌與夜琉璃，幾乎在同一時間，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向著來時的洞口，疾射而去。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沖出洞口的那一剎那，在他們擦身而過的瞬間，夜琉璃那柄淬了寒毒的短刃，還是毫不猶豫地，劃過了楚歌的左肩。

而楚歌，也拼著最后一口氣，用笛尾，狠狠地，點在了她的后心之上。

“噗——”

兩道血箭，同時，在空中，綻放。

楚歌借著那股推力，如同一只斷了線的風箏，狼狽地，跌出了即將徹底坍塌的洞口。

而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夜琉璃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上，一雙充滿了不甘與滔天殺意的，琉璃般的眼睛。

他知道，他們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而且，是那種，不死不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