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重返“人世”的第一站，是位于楚國邊境，一個名叫“三不管”的混亂小鎮(zhèn)。

這里，是真正的魚龍混雜之地。走私的鹽販，亡命的刺客，還有各國派來刺探情報的探子，都像陰溝里的老鼠，混跡在這片被律法遺忘的土地上。這里沒有秩序，唯一的規(guī)矩，就是誰的拳頭硬，誰的刀快。

對于如今的楚歌來說，這里，正是最完美的狩獵場。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躲避追殺的獵物，他要成為一名，主動出擊的獵人。而獵人，首先需要的，是情報。他要知道，在他消失的這幾個月里，中原發(fā)生了什么；要知道，秦國的“黑冰臺”，下一步棋，打算落在何處。

他走進鎮(zhèn)上最大的一間酒肆，這里是消息最靈通，也是最骯臟的地方。他沒有找任何一個角落坐下，而是徑直走到了柜臺前，將一小塊碎銀，輕輕地，敲在了油膩的桌面上。

“掌柜的，”他臉上掛著一抹人畜無害的，介于天真與狡黠之間的笑容，“跟您打聽個事兒。最近這道上，有沒有什么關于‘古樂譜’的傳聞？”

那掌柜的是個眼窩深陷的胖子，他抬起眼皮，瞥了楚歌一眼，又看了看那塊分量不足的碎銀，嗤笑一聲：“沒錢就滾蛋，別在這兒消遣你家爺爺！”

楚歌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他只是伸出兩根手指，以一種快到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在那胖掌柜的手腕上，輕輕一搭，然后一捻。

“咔噠?！?

一聲輕微的，骨節(jié)錯位的聲音響起。胖掌柜那肥碩的臉上，瞬間血色盡失，豆大的冷汗，從額頭上滾落下來。他想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掌柜的，您看，咱們這不就能好好說話了嘛?！背枰琅f笑著，那笑容，在胖掌柜眼中，卻比魔鬼還要可怕，“我這個人，耐心不太好。尤其是在問路的時候，最討厭別人跟我繞彎子?！?

他松開手，胖掌柜立刻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捂著自己那只已經使不上半分力氣的手腕，驚恐地看著楚歌。

“我說，我說！”他顫抖著，“前些日子，確實有一批秦國來的‘商人’，在這鎮(zhèn)子上，高價收購任何關于上古竹簡的消息。他們出手闊綽，但行事狠辣。鎮(zhèn)子東頭，開黑賭場的‘趙三爺’，好像就跟他們搭上了線。”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楚歌沒有再多看那胖掌柜一眼。他轉身，慢悠悠地，向著酒肆之外走去。

當他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對著那胖掌柜，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對了，掌柜的，你這手腕，若是不想廢掉，記得往東走三十里，找個姓‘孫’的郎中。就說，是一個姓楚的故人，讓你去的。”

說完，他瀟灑地一擺手，消失在了喧鬧的街市之中。只留下那個胖掌柜，在無盡的驚恐與一絲微末的希望中，瑟瑟發(fā)抖。

……

當夜，鎮(zhèn)東頭的黑賭場，依舊燈火通明，喧囂震天。

那個被稱為“趙三爺”的壯漢，正左擁右抱，享受著手下人的吹捧。他剛從那批秦國“商人”手里，拿到了一大筆賞金，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就在此時，賭場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個身著布衣，臉上帶著幾分懶洋洋笑意的年輕人，逆著光，緩緩走了進來。

“誰他娘的，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趙三爺勃然大怒。

楚歌沒有理會那些叫囂著圍上來的打手，他的目光，徑直落在了趙三爺?shù)纳砩稀?

“聽說，你認識幾個，喜歡玩‘木頭卷兒’的秦國朋友？”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賭場內所有的喧囂。

趙三爺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霸琢怂　?

那幾個打手，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楚歌動了。

他的身影，快如鬼魅。他沒有用任何兵器，只是用手，用肘，用膝。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簡單、直接、高效，充滿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精準。

沒有華麗的招式，只有骨頭斷裂的脆響，和一聲聲短促的慘叫。

不過十個呼吸的功夫，所有的打手，都已躺在地上，哀嚎不止。沒有一個人，能再站起來。

整個賭場，瞬間，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楚歌走到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的趙三爺面前，依舊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他伸手，像拍老朋友的肩膀一樣，拍了拍趙三爺?shù)哪槨?

“現(xiàn)在，我們可以好好聊聊，關于我那些秦國朋友的事了嗎？”

一個時辰后，楚歌從賭場的后門，走了出來。他得到了一切他想要的情報——秦國人正在全力尋找的，是九章中的《西風》一章，而線索，指向了千里之外的，三晉之地。

他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夜風，吹起他的衣角。他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那雙手上，沾染了別人的血污。

一股久違的，混雜著厭惡與興奮的奇異感覺，涌上心頭。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那枚靈曦為他編織的“同心藤”手環(huán)。那藤環(huán)，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仿佛靈曦那雙清澈的眼睛，正在靜靜地，注視著他。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回到，那個純粹得如同水晶般的，世外桃源了。

為了守護那份純凈，他必須，親手，將自己，染成這世間，最深的，血色。

這，便是他的成長。

帶血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