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人……”

那聲音，如同山澗里最清冽的泉水，滴入了他那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滾燙的意識(shí)。

是誰？

楚歌想睜開眼睛，眼皮卻重若千鈞。他感覺自己正墜入一個(gè)無底的深淵，身體被撕裂成無數(shù)碎片，每一片，都在灼熱地燃燒。與夜琉璃死斗留下的劍傷，被毒蟲叮咬后蔓延的瘴氣，以及連日來的饑餓與疲憊，終于匯成了一股無可抵御的洪流，要將他徹底淹沒。

就在他即將放棄所有抵抗，任由魂魄離體時(shí)，他感覺到，一雙柔軟而微涼的手，輕輕地，將他的頭扶起。

緊接著，一片帶著青草與露水氣息的、不知名的葉子，湊到了他干裂的嘴唇邊。一股清甜甘冽的汁液，緩緩地，滲入他的口中，滋潤著他那火燒火燎的喉嚨。

這點(diǎn)滴的甘霖，仿佛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求生的本能，與那刻在骨子里的、浪子的本性，在這一刻，奇妙地交織在了一起。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強(qiáng)行撐開一條眼縫。

逆著光，他只能看到一個(gè)模糊的、窈窕的輪廓，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像是山間的瀑布。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到一雙亮得驚人的眸子，像黑夜里，最干凈的星辰。

是夢(mèng)里的仙女嗎？還是勾魂的精怪？

“這位……仙女妹妹……”他用盡全力，從喉嚨里擠出幾個(gè)字，嘴角，還下意識(shí)地，向上扯了扯，試圖做出一個(gè)自以為瀟灑的笑容，“敢問……這里是天堂，還是地府？若是天堂，那便罷了。若是地府……能不能，跟閻王爺打個(gè)商量，看在在下長得還算順眼的份上，給安排個(gè)風(fēng)景好點(diǎn)的單間？”

那少女顯然被他這番胡話，弄得一愣。她眨了眨眼，似乎從未見過，一個(gè)快要死的人，還能說出這般輕佻的話來。

她沒有回答，只是又將那片葉子，向他唇邊遞了遞。

楚歌貪婪地，又吮吸了一口。精神，稍稍恢復(fù)了些許。

“多謝……不知仙子芳名……也好讓在下，黃泉路上，有個(gè)念想……”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意識(shí)，也再次，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

只是這一次，那黑暗，似乎不再那么滾燙。

在那片黑暗的盡頭，始終有一縷清涼的哼唱，如同一根纖細(xì)的絲線，牢牢地，牽引著他那即將飄散的魂魄，不讓其墜入真正的，萬劫不復(fù)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