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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恐懼深淵.參湯契機

窗外的夜色濃稠如墨,月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云層,只在窗欞上投下幾片破碎而黯淡的光斑。

梧桐苑內,空氣仿佛凝固的冰,壓抑得令人窒息。

外間軟榻上,柳如霜癱軟如泥。她面色慘白如新雪,額上冷汗涔涔,浸濕了鬢角的碎發,眼神空洞地望著虛無,整個人被巨大的恐懼攫住,只剩細微的、不受控制的顫抖。

兩個婆子看似攙扶,實則鐵鉗般禁錮著她的雙臂。

王爺那句冰冷徹骨的“誅九族”如同魔咒,在她腦中轟鳴回響,將她的靈魂徹底拖入絕望的深淵,唇瓣翕動,無聲地重復著:“完了……全完了……”

內室中,林清瑤眼睫微顫,緩緩睜開。

初醒的迷茫與沉重如潮水般退去,目光落在自己那只布滿交錯傷痕、枯瘦如柴的手上,一股混雜著悲涼與陌生的情緒悄然滋生。

就在這時,門外清晰的腳步聲和那句提及“王爺”的低語,如同無形的冰錐,精準地刺入她記憶中最深的恐懼——那屬于原主、早已融入骨髓的、對那位攝政王的極致畏懼。

瞬間,寒意從脊椎炸開,直沖頭頂!

身體不受控制地僵硬如鐵,呼吸驟然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那是這具身體殘留的本能,是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戰栗。

然而,就在這恐懼的洪流即將將她徹底淹沒之際,一股截然不同的暖意,如同初春冰封河面下悄然涌動的暗流,自她丹田深處蘇醒、蔓延。

這新生力量的存在感是如此清晰,帶著蓬勃的生機,頑強地對抗著那徹骨的冰寒。

“不!這恐懼不是我的!我不能被它吞噬!”

林清瑤在心中發出一聲無聲的吶喊,倔強的火焰在恐懼的冰原上燃起。

她猛地咬緊下唇,直至嘗到一絲腥甜,劇烈的疼痛刺穿了混沌的意識。

同時,她集中全部心神,努力引導著體內那股微弱的暖流,讓它沿著干涸的經脈艱難地、緩慢地流轉。

每一次流轉,都像在冰面上鑿開一道細微的裂痕。

她強迫自己進行深長的呼吸,胸膛劇烈起伏,試圖用意志力壓服那顆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臟。

與此同時,遙遠的仙島,玄冰水鏡清晰地映照著梧桐苑內外的景象。

鏡前,幾位仙子神色各異。

赤霞元君看得咯咯直笑,毫無形象地拍著云案:“哎喲喂!瞧瞧咱們小咸魚這模樣,炸毛的小貓似的!又怕得要死,又梗著脖子不服輸,太逗了!”

廣寒仙子素娥娥眉微蹙,清冷的眸中透著一絲憂慮:“那凡間攝政王的威壓煞氣,對她這初醒的殘魂沖擊太大。根植于軀殼的恐懼,非一時片刻可消。只盼她能穩住心神,莫要被這恐懼反噬才好。”

她指尖縈繞著一縷清冷的月華,似乎隨時準備做些什么。

百花仙君司綺羅托著香腮,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素娥姐姐,我倒覺得這恐懼來得正好!沒點壓力,這小咸魚哪能奮力撲騰?危機即轉機,說不定啊,這攝政王就是解開她前世今生死結的關鍵鑰匙呢!”

她指尖輕點,一朵小小的、帶著荊棘的靈花在鏡面邊緣綻放又凋零,寓意著危險與機遇并存。

璇璣仙子神色依舊清冷如霜,目光卻銳利地鎖住鏡中林清瑤試圖引導靈力的細微動作:“她已本能地在調用那絲微末靈力對抗恐懼了,求生之志倒是堅韌。只是……”她微微搖頭,“前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此刻她每一個念頭,都至關重要。”

鏡中畫面流轉,映出王府書房。

攝政王端坐于紫檀木書桌后,周身氣息冷冽如萬載玄冰,形成無形的威壓場域。

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而規律的聲響。

當顧松年帶著一身夜露的微寒踏入書房,尚未行禮,那低沉威嚴、不容置疑的聲音便已響起,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她如何了?”

顧松年連忙躬身,語氣難掩激動與敬畏:“稟王爺!林美人……脈象竟奇跡般趨于平穩!更為奇特的是,其體內似有一股……一股難以言喻的生機之力在護持心脈,生生不息!此等異象,實乃……實乃前所未見之吉兆啊!”

王爺敲擊桌面的手指倏然一頓,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處,一絲極細微的波瀾掠過,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他面上依舊無波無瀾,只沉聲道:“嗯。繼續全力救治,參湯不可斷。一絲一毫的異動,即刻來報。”

語氣平淡,卻蘊含著不容違逆的意志。

梧桐苑內室,林清瑤的呼吸終于不再那么急促如風箱。

體內那股暖流雖細若游絲,卻堅韌地在她意志的引導下循環著,如同一道微弱卻持續不斷的暖墻,將洶涌的恐懼本能稍稍阻隔在外。

她的眼神逐漸聚焦,褪去了最初的茫然與純粹的懼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淬火般的銳利。

她緩緩掃視著這間華麗卻如同牢籠般的房間,原主殘留的記憶碎片與現實的冰冷交織在一起。

“既然天不亡我,讓我重活一世……”

她無聲地對自己起誓,“無論是這具身體背負的血債怨仇,還是那縹緲仙緣帶來的責任,我林清瑤,絕不再做他人掌中玩物!”

心念愈發堅定,體內那股新生的力量似乎也受到感召,流轉得似乎順暢了一絲。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落在了床邊小幾上。那里放著一只青瓷碗,碗中盛著色澤清亮的參湯,正裊裊地升騰著溫熱的白氣。

顧松年臨走時關于“溫參湯續命”的叮囑言猶在耳。

仙島水鏡前,璇璣仙子的目光驟然一凝,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她要做什么?”

只見鏡中,林清瑤正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蒼白的手指顫抖著,極其緩慢卻異常堅定地伸向那碗參湯。

赤霞元君瞪大了眼睛:“喲?小咸魚這是餓狠了?”

語氣里滿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百花仙君司綺羅卻若有所思,指尖繞著鬢邊一縷發絲:“不對……她眼神不對,不是求食……難道……?”

她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么。

廣寒仙子素娥眸光微動,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了然:“凡物雖濁,亦可為引。她竟想以此湯為媒介,嘗試溝通疏導體內那絲微末靈力?倒是……有幾分急智。”

她指尖縈繞的月華微微亮了一瞬,似乎想為那艱難移動的手指拂去一絲痛楚,卻又克制地收了回來。

璇璣仙子緊盯著林清瑤指尖與青瓷碗邊緣那越來越近的距離,聲音低沉:“此舉險甚。靈力初生,微弱不堪,若引動不當,反傷己身。然……亦是破局之始。且看她如何落子。”

她的目光深邃,仿佛已透過水鏡,看到了無數交織的可能未來。

仙島之上,一片寂靜,唯有玄冰水鏡中映照著那只傷痕累累、卻帶著孤注一擲決心伸向參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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