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淵！你給我站住！“
南星舉著搗藥杵追出藥房，裙擺上還沾著剛碾碎的黃連粉末。院里的藥童們見狀立刻作鳥獸散，有個膽大的小丫頭躲在晾藥架后頭偷看，被她娘一把拽走了。
“少夫人息怒。“顧臨淵背著手站在梨樹下，一臉無辜，“為夫只是幫娘子試試新藥。“
“試藥？“南星氣得牙癢癢，指著地上打翻的藥罐，“那是我熬了三天的解毒膏！“
“效果不錯。“顧臨淵抹了抹嘴角的藥漬，突然皺眉，“就是有點苦...“
南星一個藥杵扔過去，被他輕巧地接住。這人哪還有半點病弱公子的模樣？自從平定趙家叛亂后，簡直像個撒歡的狼崽子。
“苦？“她叉著腰冷笑，“黃連能不苦嗎？我特意加了雙倍分量！“
顧臨淵突然湊近，一把將她摟進懷里：“那娘子嘗嘗？“
沒等南星反應過來，微苦的唇已經(jīng)壓了下來，這個吻帶著草藥的清冽，還有他特有的溫度。南星起初還捶他兩下，漸漸就軟了腰肢。
“...混賬。“分開時她氣喘吁吁，耳根發(fā)燙。
顧臨淵笑得像只偷腥的貓，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賠罪。“
紙包里是幾塊琥珀色的糖，散發(fā)著桂花香。南星拈起一塊含住，甜味瞬間沖淡了舌尖的苦澀。
“哪來的？“
“昨兒進城買的。“顧臨淵趁機又偷了個香，“西街王婆家的桂花糖，你上次說好吃。“
南星心頭一暖。那是半個月前隨口提的一句，沒想到他記到現(xiàn)在。自從發(fā)現(xiàn)懷孕，顧臨淵簡直把她當瓷娃娃供著，連煎藥都不讓靠近爐子。
“別以為這樣就算了。“她故意板著臉，“我的解毒膏...“
“我賠。“顧臨淵牽起她的手往藥房走，“正好教你個新方子。“
藥房里一片狼藉。打翻的藥罐邊上有只胖橘貓正舔著藥渣，見人來也不怕，反而沖顧臨淵“喵“了一聲。
“大黃又胖了。“南星彎腰撓撓貓下巴，“肯定是你總偷喂它。“
“冤枉。“顧臨淵從藥柜取出一包藥材，“明明是它自己會開食盒。“
南星翻了個白眼，這貓精得很，上次還把她曬的當歸拖到顧臨淵書房，換了兩條小魚干。
“看好了。“顧臨淵將幾種藥材排開，“這是改良版的解毒膏，加了一味蜂蜜...“
陽光透過窗欞，在他側(cè)臉投下斑駁光影，南星望著他專注的眉眼，突然想起初見時那個“病弱“的顧公子。誰能想到這個曾經(jīng)運籌帷幄，柔弱不能自理的男人，現(xiàn)在會挽著袖子搗藥，還總偷吃她的實驗品？
“發(fā)什么呆？“顧臨淵捏捏她的鼻尖，“記步驟。“
“知道啦顧老師。“南星撇嘴，“先煎白芷...“
“錯。“顧臨淵從背后環(huán)住她，握著她的手操作藥碾，“是白芷和防風一起碾碎。“
他的胸膛貼著她的后背，呼吸拂過耳際，南星突然覺得藥碾聲像心跳，一下下撞得耳膜發(fā)燙。
“專心。“顧臨淵低笑，“顧夫人醫(yī)術(shù)退步了啊。“
“誰讓你靠這么近...“南星嘟囔著，卻往他懷里又蹭了蹭。
橘貓看不下去了，“喵嗚“一聲跳窗逃走。
——————
晚膳時分，春桃端著食盒在院里轉(zhuǎn)了三圈，愣是沒敢進去。藥房的門虛掩著，里頭傳來少夫人的笑罵和公子的討?zhàn)埪暋?
“春桃姐姐？“小藥童探頭探腦，“不送飯嗎？“
“噓！“春桃紅著臉拽走他，“去告訴廚房...再熱著吧...“
屋內(nèi)，南星正被顧臨淵按在藥柜上撓癢癢。
“還敢不敢說我偷藥吃了？“顧臨淵壞心眼地咬她耳垂。
“就偷！“南星扭著身子躲，“上個月的龍眼...前天的茯苓...啊！別碰那！“
鬧騰間，一個瓷瓶從柜頂滾落。顧臨淵眼疾手快地接住，卻因重心不穩(wěn)帶著南星一起栽進了藥材堆里。
“唔...“南星趴在他胸口，發(fā)髻散了一半，“我的腰...“
顧臨淵立刻緊張起來：“傷著了？我看看...“
“騙你的！“南星突然翻身把他壓住，得意洋洋，“兵不厭詐~“
顧臨淵瞇起眼：“學壞了啊沈大夫。“
“近墨者黑。“南星戳他胸口，“顧谷主教得好。“
窗外，月亮悄悄爬上枝頭。等兩人想起用膳時，飯菜已經(jīng)熱了三回。
——————
次日清晨，南星被院里的動靜吵醒，枕邊空蕩蕩的，被褥早已涼透。她揉著眼推開窗，只見顧臨淵正在梨樹下練劍，劍鋒過處落英繽紛。
“吵醒你了？“他收勢抬頭，額上還帶著薄汗。
南星趴在窗臺上欣賞美景：“顧公子今日怎么不裝柔弱了？“
“裝不過娘子。“顧臨淵挽了個劍花，“昨晚誰說腰疼來著？后來...“
“閉嘴！“南星一個枕頭砸過去。
顧臨淵大笑著接住，突然神色一凝：“別動！“
南星僵在原地。只見顧臨淵手腕一抖，長劍破空而來，擦著她耳邊釘入窗框——上面串著條小青蛇。
“...新養(yǎng)的藥蛇？“南星小心翼翼地問。
“嗯。“顧臨淵嘆氣，“本來想給你個驚喜。“
南星拎起蛇尾巴看了看：“不錯，正好泡酒。“
早膳是顧臨淵親手熬的粥。自從發(fā)現(xiàn)她孕吐，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谷主大人突然對廚藝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
“嘗嘗。“他眼巴巴地遞來勺子，“按你教的法子熬的。“
南星抿了一口，米粒軟糯，帶著淡淡的藥香：“還行，就是...“
“就是什么？“
“鹽放多了。“南星憋著笑，“顧大廚是把鹽罐子打翻了嗎？“
顧臨淵耳根泛紅：“第一次掌握不好分量...“
看他這副模樣，南星心軟得一塌糊涂。誰能想到在外運籌帷幄的藥王谷主，會因為一碗粥緊張成這樣？
“不過我喜歡。“她湊過去親了他一下，“咸點開胃。“
顧臨淵眼睛一亮，立刻得寸進尺：“那中午我做魚羹？“
“別！“南星想起上次那鍋“炭燒魚“，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今天不是要去采藥嗎？“
雨后初晴，正是采藥的好時機。顧臨淵背著藥簍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扶她。山間小徑濕滑，他卻如履平地，偶爾發(fā)現(xiàn)珍稀藥材，眼睛就亮得像撿到寶的孩子。
“看！七葉一枝花。“他小心翼翼地挖出一株草藥，“這片山我小時候常來，從沒遇到過。“
南星幫他擦汗：“運氣真好。“
“不是運氣。“顧臨淵突然認真起來，“是遇見你之后，一切都變好了。“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南星望著這個曾經(jīng)孤獨的男人，胸口泛起酸澀的甜蜜。
“肉麻。“她低頭掩飾微紅的眼眶，“快裝好，根須別傷了。“
顧臨淵笑著應了，轉(zhuǎn)身時卻突然腳下一滑——
“小心！“
南星伸手去拉，反而被帶得一起滾下山坡。顧臨淵在半空擰身，將她牢牢護在懷里。兩人一路滾到山腳，最后停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
“傷著沒有？“顧臨淵急急地檢查她周身。
南星搖搖頭，突然噗嗤一笑：“顧谷主也有失足的時候？“
“美色誤人。“顧臨淵一本正經(jīng)，“誰讓娘子今日格外好看。“
南星這才發(fā)現(xiàn)藥簍早不知飛哪去了，兩人發(fā)間沾滿草葉，活像兩個野人。顧臨淵的衣領(lǐng)散開，露出鎖骨上那道疤——她第一次見面時就注意到的傷痕。
“還疼嗎？“她輕聲問。
顧臨淵捉住她的手指，在疤痕上輕輕一吻：“早不疼了。“
陽光曬得人發(fā)懶。南星靠在他肩頭，忽然想起現(xiàn)代的事：“你說...那邊的我們現(xiàn)在在干嘛？“
“顧臨川肯定在實驗室。“顧臨淵把玩著她的發(fā)梢，“至于你...大概在手術(shù)室救人？“
“想回去看看嗎？“
顧臨淵沉默片刻，搖搖頭：“那里沒有你。“
南星心頭一熱，正想說什么，肚子卻“咕“地叫了起來。
“餓了？“顧臨淵忍笑，“為夫帶你吃好的。“
所謂“好的“，其實是山腳農(nóng)戶賣的粗面餅子。但就著山泉和野果，兩人吃得比御膳還香。
回程時路過一片野橘林，顧臨淵非要給她摘最頂上那個最紅的。結(jié)果剛爬上去，樹枝“咔嚓“斷了——
“顧臨淵！“
南星嚇得魂飛魄散，卻見他凌空翻了個跟頭，穩(wěn)穩(wěn)落地，手里還攥著那個橘子。
“娘子別怕。“他得意地挑眉，“為夫輕功好著呢。“
南星氣得擰他耳朵：“嚇死我了！“
“疼疼疼...“顧臨淵齜牙咧嘴地求饒，剝開橘子喂她一瓣，“甜的，嘗嘗。“
橘子的確很甜，南星瞇起眼。顧臨淵趁機湊過來偷了個橘香味的吻，結(jié)果被她塞了滿嘴橘絡。
“該！“南星拍手大笑。
夕陽西下，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顧臨淵突然蹲下：“上來，背你回家。“
“我又不是走不動...“
“想背。“他固執(zhí)地不肯起身，“讓我背背嘛。“
南星只好趴上去。顧臨淵的背很寬，走路時穩(wěn)穩(wěn)當當，讓她想起小時候父親背她看花燈的情形。
“重嗎？“她小聲問。
“輕得像片云。“顧臨淵托了托她，“得再養(yǎng)胖點。“
“養(yǎng)胖好宰了吃？“
“養(yǎng)胖...“顧臨淵側(cè)頭親親她手指，“給我生個小神醫(yī)。“
晚風輕柔，山路上回蕩著兩人的說笑聲。南星趴在他肩頭，忽然覺得穿越這場意外，或許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差錯。
回到藥王谷時，星星已經(jīng)亮起來了。春桃等在門口，一臉喜色：“公子！宮里來圣旨了！“
顧臨淵神色一凜：“說什么？“
“皇上賜少夫人'妙手夫人'封號，還賞了座京城的宅子！“春桃遞上明黃絹帛，“說是方便少夫人開醫(yī)館呢！“
南星展開圣旨，里面還夾著張字條：“盼夫人早日入京，共建醫(yī)學院。——林沐陽“
“看來林院判沒忘記承諾。“顧臨淵輕笑。
南星收起圣旨，眼中閃著興奮的光：“終于可以大展拳腳了。“
夜深人靜時，南星發(fā)現(xiàn)顧臨淵還在書房忙碌。她端了碗甜湯進去，見他正在謄抄什么。
“還不睡？“
“馬上好。“顧臨淵拉她坐在膝上，“給孩子的。“
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藥方，字跡工整得像印刷品。最上方寫著《藥王寶鑒》四個大字，還畫了個簡筆的小娃娃。
“這么早就準備？“南星心頭一暖。
“不止這個。“顧臨淵從抽屜取出個木雕小馬，“我刻的，像不像？“
木馬活靈活現(xiàn)，鬃毛都根根分明。南星難以想象這個拿慣刀劍的手，是怎么雕出如此精巧的玩具。
“丑。“她口是心非，卻把小馬緊緊攥在手心。
顧臨淵低笑著吻她發(fā)頂：“睡吧，明天開始準備進京的事。“
燭光下，兩人十指相扣。窗外的梨樹沙沙作響，像是在為即將開始的新篇章奏響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