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小溪元氣滿滿（自認為）地來到公司。昨晚的吐槽讓她身心舒暢，感覺自己又能面對顧衍的冰山了。

她剛在工位坐下，王偉組長就一陣風似的沖了過來，臉色煞白，嘴唇哆嗦，指著她：“林！小！溪！你…你…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林小溪一臉茫然：“?。拷M長，我…我就加班發了封確認郵件啊……”

“確認郵件？！”王偉的聲音都劈叉了，“你確認的是什么？！確認怎么把顧總和我們整個部門一起送上西天嗎？！”

林小溪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全身。“我……我郵件發錯了？”她顫抖著問。

“何止是發錯！”王偉氣得渾身發抖，“你發給了‘銳創科技’的張總！那是我們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顧總親自對接的！你在郵件正文后面……后面……”王偉說不下去了，把手機懟到林小溪面前，屏幕上顯示著郵箱界面，正是她昨晚發出去的那封郵件！

林小溪瞪大眼睛看去——

郵件抬頭，是給“銳創科技張總”的正式確認函。

正文前半部分，是她寫的專業、客套的確認內容。

然后，空了一行。

下面，赫然跟著她昨晚激情創作的——

【顧琰觀察報告】...外星文明...仿生人...生活常識模塊缺失...情感凍結...冰山臉裂痕...玉露茶自暴自棄...遠離珍愛生命...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林小溪雙眼發黑，靈魂出竅！

轟??！

林小溪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在崩塌！她……她竟然把吐槽顧衍的小作文，發給了最重要的客戶？！還寫錯了顧總的名字？！這已經不是社死了！這是職場核爆！是自殺式襲擊！

“我…我……”林小溪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就在這時，內線電話如同索命梵音般響起。屏幕上顯示的，是顧衍辦公室的專線！那冰冷的號碼，此刻在林小溪眼里如同死神的召喚。

王偉也看到了，臉色慘白如紙，用口型對林小溪說：“完了……全完了……”

林小溪手腳冰涼，如同行尸走肉般接起電話，聲音飄忽：“喂…顧總……”

“林小溪?！鳖櫻艿穆曇敉高^聽筒傳來，聽不出喜怒，卻比任何時候都讓林小溪感到恐懼?！艾F在，立刻，到我辦公室。”

“是……”林小溪放下電話，感覺雙腿像灌了鉛，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王偉在她身后，眼神充滿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推開顧衍辦公室那扇厚重的門，林小溪感覺自己走進了審判庭。顧衍坐在辦公桌后，沒有像往常一樣處理文件。他的面前，放著一份打印出來的郵件——正是她昨晚的“杰作”。

顧衍抬眸，目光落在林小溪身上。那眼神深邃復雜，不再是純粹的冰冷或憤怒，而是混合了審視、探究、以及一種……林小溪從未見過的、難以解讀的困惑？

“解釋?！鳖櫻苤煌鲁鲆粋€字，手指點了點那份打印稿。

林小溪大腦一片空白，羞愧、恐懼、絕望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無法思考。“顧總……我……我昨晚加班太累了……腦子不清醒……我本來是想發給陳明開玩笑的……結果點錯了窗口……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語無倫次，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顧衍沒有打斷她，只是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等林小溪哭得差不多，只剩下抽噎時，他才緩緩開口，聲音異常平靜：

“所以，這份‘觀察報告’，是你基于……個人觀察和主觀判斷，形成的……非正式文本？”

林小溪抽噎著點頭：“是……是的顧總……我瞎寫的……都是胡說八道……您千萬別當真……”

顧衍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份打印稿上，眉頭微微蹙起，仿佛在進行某種高難度的閱讀理解。他指著其中幾行：

“‘生活常識模塊嚴重缺失’——具體指哪些行為？微波爐事件？熱飯模式選擇錯誤？”

“‘情感模擬器長期處于凍結狀態’——這是指我面部表情缺乏變化，還是對他人情緒反應遲鈍？”

“‘遭遇林小溪牌病毒攻擊時核心程序混亂’——具體表現為‘冰山臉裂痕’、‘瞳孔地震’……這些現象，你有記錄發生頻率和觸發條件嗎？”

“‘用頂級玉露茶自暴自棄等迷惑行為’——你如何定義‘自暴自棄’？當時的行為邏輯在你看來不符合常規？”

林小溪：“……”她徹底懵了！顧總……他……他不僅沒暴怒，沒立刻開除她，反而在……認真研究她吐槽的內容？！還一本正經地追問細節？！仿佛在分析一份漏洞百出的市場報告？！

這反應完全超出了林小溪的認知范圍！她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都忘了流。

顧衍抬起頭，看著林小溪石化的表情，眉頭蹙得更緊了：“無法回答？也就是說，這份報告缺乏實證支撐和邏輯推導，純粹是情緒化和夸張化的文學創作？”

林小溪像小雞啄米一樣瘋狂點頭：“對對對！顧總！就是文學創作！胡說八道！您就當個屁……不是，當個笑話放了……”她恨不得把那些話都吞回去。

顧衍沉默了片刻，手指在“遠離珍愛生命”和“裝死程序”那兩行字上點了點，眼神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情緒。然后，他拿起那份打印稿，隨手放進了旁邊的碎紙機。

“滋啦——”紙張被粉碎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

林小溪的心也跟著那聲音碎成了渣。他粉碎了證據，是不是意味著……要粉碎她了？

“郵件的事，Jason已經處理了?！鳖櫻艿穆曇艋謴土藨T常的冰冷，仿佛剛才那段詭異的“閱讀理解”從未發生?！八撓盗藦埧偅忉屖菍嵙暽僮魇д`，錯發了內部玩笑草稿。對方表示理解，不再追究。”

林小溪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顧衍。處…處理好了？不追究了？

“但是，”顧衍的目光像冰錐一樣刺過來，“你的行為，嚴重缺乏職業素養和專業精神，對公司形象和客戶關系造成潛在風險。郵件系統的操作規范，看來你從未認真學習過?！?

林小溪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顧總……”

“從今天起，”顧衍下達判決，“你每天下班后，留一小時，由Jason監督，學習公司郵件系統使用規范、商務郵件寫作準則，以及信息安全管理條例。抄寫十遍，考核通過為止。持續一周?！?

抄……抄寫？留堂？林小溪有點懵。這懲罰……怎么感覺像小學生？

“另外，”顧衍補充道，“把你那份‘觀察報告’里提到的所有……‘非正式觀察現象’……”他似乎在斟酌用詞，“整理一份時間、地點、事件經過的客觀記錄，下班前交給我。要求：語言簡潔，事實清晰，不帶主觀評價。”

林小溪再次石化。整…整理她的“罪證”？還要客觀記錄？這算什么？讓他自己復盤自己的“崩裂瞬間”嗎？

“有問題？”顧衍的聲音冷了下來。

“沒…沒有！顧總！”林小溪趕緊應道。雖然懲罰方式詭異，但至少……沒開除？她感覺自己像在坐過山車，心臟快受不了了。

“出去?！鳖櫻懿辉倏此抗廪D向了電腦屏幕。

林小溪如同夢游般走出辦公室。關上門的那一刻，她仿佛還能聽到碎紙機里那些“觀察報告”的殘骸在哀鳴。

她靠在墻上，大口喘氣。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席卷全身，但更多的是一種巨大的荒謬感。

顧衍……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棵鎸@種毀滅性的郵件烏龍，他的反應……為什么總是這么的……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