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遠坐在老宅的地下室里，面前的工作臺上攤開著祖父程衛國的筆記。李文站在他對面，手里捧著一杯早已冷掉的茶，眼神疲憊而深邃。

“所以，“程立遠聲音低沉，“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

李文沒有立即回答。他放下茶杯，從口袋里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推到程立遠面前。照片上是年輕的程衛國和一個金發碧眼的蘇聯科學家站在一起，背景是列寧格勒實驗室的標志性建筑。

“這是1959年，你祖父和科羅廖夫的合影。“李文說，“那時他們還是同事，共同研究量子意識場理論。“

程立遠盯著照片上那個蘇聯人——那張臉，盡管年輕了許多，但毫無疑問，就是林志遠。

“科羅廖夫……就是林志遠？“

“不完全是。“李文嘆了口氣，“真正的科羅廖夫已經死了。現在的林志遠，是他的意識復制體。“

李文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檔案，翻開其中一頁。那是1989年的實驗記錄，上面蓋著“絕密“的紅色印章。

“你祖父和科羅廖夫最初的研究方向是一致的——探索人類意識的量子特性。但在60年代末，科羅廖夫發現了一種可怕的可能性：意識可以被覆蓋。“

程立遠的指尖微微發冷。

“最初，他們只是嘗試將一個人的記憶短暫傳輸到另一個人大腦中，就像數據拷貝一樣。但科羅廖夫很快意識到，如果技術成熟，一個人的意識可以完全取代另一個人的。“

李文翻到下一頁，上面是一份手寫的實驗報告：

受試者A（受體）在意識覆蓋后，表現出與供體完全相同的記憶、行為模式甚至潛意識反應。原人格消失。

“你祖父認為這是反人類的，但科羅廖夫看到了更大的前景——永生。如果一個人的意識可以被無限復制、轉移，那么死亡就只是一個技術問題了。“

程立遠想起林志遠在藍鯨會所說過的話——

“死亡對我們來說只是個概念。“

“1989年，科羅廖夫帶著研究資料叛逃到中國，化名林志遠，繼續秘密研究。而你祖父……“李文頓了頓，“被迫參與了門格爾計劃的初期建設，但他一直在暗中破壞。“

程立遠抬頭：“那你呢？你是怎么卷入這一切的？“

李文苦笑，從襯衫口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金屬徽章——上面刻著“K“字。

“我是科羅廖夫最后的學生，也是他選定的繼承人。他叫我'K'，就像他曾經的代號一樣。“

程立遠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你是他的人？“

“曾經是。“李文的眼神變得銳利，“直到我發現他在用活人做實驗，包括我的女兒。“

他翻開檔案最后一頁，那是一張小女孩的照片，約莫七八歲，笑容天真燦爛。

“小雨六歲時被診斷出罕見的神經退行性疾病。科羅廖夫告訴我，門格爾計劃可以救她——通過意識轉移技術，把她的記憶復制到一個健康的身體里。“

程立遠盯著照片：“他騙了你？“

“不，他做到了。“李文的聲音變得嘶啞，“但那個'健康身體'，是另一個女孩的。我的女兒活下來了，但代價是……另一個家庭的孩子消失了。“

程立遠的心臟劇烈跳動。小雅會不會也面臨同樣的命運？

“我叛逃了，帶著一部分研究資料找到你祖父。我們開始秘密組建'破壁者'，試圖摧毀門格爾的核心實驗室。“

“那后來呢？“

“我們失敗了。“李文合上檔案，“1995年，你祖父的實驗室被襲擊，所有資料被銷毀。他僥幸逃脫，但從此精神失常。而我……“

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內側的一串數字編碼——CT-001。

“我被抓回去，成了第一個受體實驗體。“

程立遠盯著那串編碼：“那現在的林志遠……“

“不是人類。“李文放下袖子，“他是科羅廖夫死前上傳的意識副本，儲存在量子計算機中。門格爾計劃用受體作為載體，讓他能在不同身體間'跳躍'。“

程立遠想起林志遠被爆頭后消失的尸體，想起那些詭異的量子幻影。

“所以他在藍鯨會所的身體……“

“只是臨時宿主。“李文點頭，“真正的林志遠是一個量子意識體，沒有固定形態。“

“那他為什么接近我？“

“因為你的受體能力比他預想的更強。“李文的聲音變得低沉，“他原本只想利用你作為信號中轉站，但你開始抵抗他的控制，甚至反向讀取了他的部分記憶。“

程立遠想起那些夢境中的黑色金字塔，想起自己能“讀懂“的詭異符號。

“小雅呢？她為什么也被盯上？“

李文沉默了一會兒：“因為血緣遺傳的受體特性通常會在第二代身上達到頂峰。小雅……是完美的'核心載體'。“

.程立遠突然想起另一個關鍵人物：“周永昌是誰？他在門格爾計劃中扮演什么角色？“

李文的表情變得復雜：“周永昌是科羅廖夫的……保險措施。“

“什么意思？“

“為了防止自己的意識副本失控，科羅廖夫創造了一個對立人格——周永昌。表面上，他是門格爾的商業代理人，實際上，他負責監控林志遠的行為。“

程立遠想起周永昌在藍鯨會所的言行，那種微妙的違和感。

“所以周永昌不是敵人？“

“不，他同樣是危險的。“李文搖頭，“他只是另一種形式的控制。門格爾計劃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目的是創造出一個完美的量子意識網絡，讓少數人能夠永生，而其他人……成為他們的載體。“

程立遠的喉嚨發緊：“那蘇雯呢？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文深吸一口氣：“蘇雯是'破壁者'最后的特工，也是……我的學生。“

程立遠如遭雷擊。

“十五年前，我逃出門格爾后，開始秘密培養反抗者。蘇雯是我最優秀的學生，她被派去接近你，本是為了保護你和小雅。“

“保護？“程立遠冷笑，“她差點殺了我！“

“不，“李文搖頭，“她是在清除林志遠植入你大腦的量子標記。那些所謂的'噩夢'，實際上是林志遠在嘗試控制你。“

程立遠想起蘇雯在灰港倉庫里說的話——

“我是在嘗試修復他們對你做的篡改。“

“那她現在在哪？“

“我不知道。“李文的眼神變得憂慮，“三個月前，她突然失聯。我懷疑……林志遠發現她的身份了。“

“秦嶺基地里有什么？“他問。

“量子共振腔，“李文回答，“那是門格爾計劃的核心，也是唯一能徹底解除小雅身上標記的地方。“

“怎么摧毀它？“

“你做不到。“李文直視他的眼睛，“共振腔被設計成不可摧毀的，但你可以利用它反向清除所有受體的量子標記——包括你自己的。“

程立遠皺眉：“代價是什么？“

“共振腔需要活體作為啟動媒介。“李文的聲音變得極輕，“一旦啟動，媒介的大腦會被徹底燒毀。“

房間里陷入死寂。

程立遠突然明白了李文的計劃——他根本沒指望程立遠能活著回來。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祖父的磁卡只有你能用。“李文遞給他一個小型注射器，“這是神經強化劑，能讓你在共振腔中保持清醒足夠長的時間。“

程立遠接過注射器，放入口袋。

“如果我失敗了呢？“

“那我會帶小雅離開中國。“李文的聲音堅定，“我會用余生保護她，就像你祖父當年保護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