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遠站在“灰港“倉庫的門口，雨水順著他的衣角滴落，在地面上積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昏暗的燈光下，蘇雯的臉顯得格外蒼白。她穿著程立遠從未見過的黑色作戰服，手里握著一把槍，槍口穩穩地指向被綁在椅子上的林志遠。

而林志遠——那個曾經神秘莫測、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嘴里塞著布條，額角滲血，眼神卻依然銳利如刀。

“蘇雯？“程立遠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你怎么會在這里？“

蘇雯沒有回答，只是用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金屬裝置，按下按鈕。

嗡——

一陣刺耳的電磁干擾聲響起，程立遠太陽穴附近的量子光帶突然劇烈扭曲，像是受到了某種壓制。

“現在安全了。“蘇雯終于開口，聲音冷靜得可怕，“這個房間能屏蔽量子信號，他們暫時找不到這里。“

程立遠的目光在林志遠和蘇雯之間來回移動，大腦瘋狂運轉。

“你……到底是誰？“

蘇雯的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我是你妻子，小雅的母親。“她頓了頓，“同時也是'破壁者'組織的創始成員之一。“

破壁者？

程立遠猛地想起周永昌也曾提到過這個組織。

“不可能……“他搖頭，“我們結婚十二年，你從來沒——“

“因為我在保護你們。“蘇雯打斷他，“門格爾計劃從二十年前就開始篩選'受體'，而你，程立遠，你的家族基因里天然攜帶量子共振特性。“

她走向一旁的電腦，調出一組DNA圖譜。

“你的祖父程衛國，五十年代參與過蘇聯的'星門計劃'，他的基因在輻射影響下發生了變異。這種變異代代相傳，在你身上表現得最為明顯。“

程立遠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祖父確實曾是一名物理學家，晚年卻精神失常，總念叨著“他們在我腦子里說話“。

“那林志遠呢？“程立遠看向被綁住的男人，“他又是誰？“

蘇雯的眼神變得復雜：“他是門格爾計劃的'守望者'，也是……我的老師。“

椅子上的林志遠突然掙扎起來，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蘇雯一把扯掉他嘴里的布條。

“叛徒！“林志遠啐出一口血沫，“你以為屏蔽了信號就能贏？他們早就標記了程立遠的腦波，無論躲到哪里——“

“閉嘴。“蘇雯用槍托狠狠砸在他臉上，林志遠的頭猛地后仰，鼻血直流。

程立遠從未見過妻子這樣暴力的一面。

“聽著，“蘇雯轉向程立遠，語速飛快，“門格爾計劃分為兩派——'守望者'想用量子技術控制人類意識，而'破壁者'一直在阻止他們。林志遠表面是叛逃者，實際上一直在為'守望者'篩選合適的受體。“

她調出一段監控視頻，顯示林志遠在某個實驗室里操作設備，而透明艙體內漂浮著的赫然是——

小雅。

“他們選中了小雅，“蘇雯的聲音開始發抖，“因為她的受體能力比你還強，能承受更高強度的意識覆蓋。“

程立遠的雙腿突然失去力氣，他扶住墻壁才沒有跪倒。

“她在哪？“

“門格爾的主基地。“蘇雯調出一張衛星地圖，“北部山區的地下設施。但那里有量子屏障，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入口。“

林志遠突然冷笑起來：“你以為告訴他這些有用？程立遠的意識早就被污染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些記憶是真的！“

程立遠猛地揪住林志遠的衣領：“你對我做了什么？“

“只是必要的預處理。“林志遠咧開染血的嘴角，“為了讓你的大腦更適合接收指令。那些'噩夢'？那是我們在測試通道穩定性。“

程立遠想起那些夢境中的黑色金字塔，想起能“讀懂“的詭異符號，想起小雅在夢中對他說的“爸爸救我“。

全都是實驗的一部分。

“還有更精彩的呢。“林志遠繼續道，“你以為周永昌是敵人？不，他才是真正的'破壁者'，一直在試圖救你。“

蘇雯的臉色驟變：“別聽他的！周永昌是'守望者'的首席執行官！“

“是嗎？“林志遠譏諷地看向她，“那為什么你不敢告訴程立遠，三年前那場車禍根本不是意外？“

程立遠的呼吸停滯了。

三年前，蘇雯曾經遭遇車禍，昏迷了兩周。醫生說是腦震蕩導致的短暫失憶，她自己也只記得零碎片段。

“什么……車禍？“

林志遠的眼睛亮得可怕：“那是'破壁者'的清除行動。他們發現蘇雯知道了太多，想殺了她。可惜，失敗了。“

蘇雯的槍口微微發抖：“程立遠，他在挑撥離間。“

“那這個呢？“林志遠突然用被綁住的手從鞋跟里彈出一個微型投影儀。

畫面中，蘇雯站在一個球形實驗室內，正在調試某種設備，而艙體內漂浮著的意識體——

是程立遠的臉。

“這是三個月前的錄像。“林志遠喘息著說，“你的妻子，早就在對你的意識做手腳了。“

程立遠的世界天旋地轉。

他看向蘇雯，希望她能反駁，希望她大喊這是假的。

但蘇雯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痛苦而復雜。

“不是……這樣的。“她最終說道，“我是在嘗試修復他們對你做的篡改。“

“證明給我看。“程立遠的聲音冷得像冰，“現在就證明，你們誰在說謊。“

蘇雯深吸一口氣，從頸間取下一個吊墜，打開后露出里面的芯片。

“這是量子記憶備份。“她將芯片插入電腦，“你真正的記憶，被門格爾刪除的部分。“

屏幕閃爍，播放出一段程立遠完全沒有印象的畫面——

他站在一個類似藍鯨會所的地方，正將某個裝置交給周永昌。兩人交談甚歡，而周永昌稱呼他為——

“CT-782“。

“不……“程立遠踉蹌后退，“這不可能……“

“你是第一批受體，“蘇雯輕聲說，“三年前就被他們選中了。但你的意識抵抗太強，所以他們決定……從家人入手。“

畫面切換，顯示小雅被帶進某個實驗室，而站在一旁下命令的人——

是程立遠自己。

“這些記憶被刪除了。“蘇雯關閉視頻，“林志遠用量子覆蓋技術植入了虛假記憶，讓你以為自己是受害者。“

程立遠跪倒在地，胃部劇烈痙攣，嘔吐物混雜著淚水砸在地上。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被卷入陰謀的無辜者。

實際上，他早就是參與者。

“現在你明白了？“林志遠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我們才是一邊的，程立遠。你天生就該是'守望者'。“

蘇雯的槍口再次抬起：“他在影響你的量子場！別聽他的！“

程立遠抬起頭，視線在兩人之間游移。

他該相信誰？

相信林志遠——那個把他當實驗品的瘋子？

還是相信蘇雯——那個可能一直在欺騙他的妻子？

又或者，他誰都不該相信？

“小雅呢？“他最終問道，聲音嘶啞，“無論你們誰在說謊，我只想知道——我女兒還活著嗎？“

蘇雯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她還活著，但時間不多了。門格爾計劃在72小時后啟動'全球覆蓋'，屆時所有受體將成為他們的意識節點。“

“包括小雅？“

“尤其是小雅。“蘇雯咬牙，“她是完美的'核心載體'。“

程立遠緩緩站起身，擦去嘴角的污漬。

他的眼神變了。

不再迷茫，不再恐懼，只剩下一種冰冷的決絕。

“告訴我怎么救她。“

蘇雯遞給他一把槍：“首先，我們得處理掉林志遠。“

林志遠突然大笑起來：“你以為殺了我就能贏？程立遠的大腦早就被標記了！無論逃到哪里——“

砰！

槍聲在倉庫內回蕩。

林志遠的笑聲戛然而止，額頭上多了一個血洞。

程立遠放下冒煙的槍，看向蘇雯：“下一步？“

蘇雯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某種復雜的贊賞。

“我們去摧毀門格爾。“她遞給他一個金屬項圈，“戴上這個，能暫時屏蔽他們對你的控制。“

程立遠接過項圈，卻沒有立刻戴上。

“最后一個問題。“他直視蘇雯的眼睛，“你愛過我嗎？還是說，這一切都只是任務？“

蘇雯沉默了很久。

“一開始是任務。“她最終輕聲說，“但小雅出生后……一切都是真的。“

程立遠點點頭，戴上了項圈。

當金屬貼緊皮膚的瞬間，世界驟然改變——

所有量子光帶消失了，墻壁上的黑色紋路褪去，只剩下最原始的真實。

“我們怎么找到那個基地？“

蘇雯從林志遠的尸體上搜出一張門禁卡：“他的視網膜還能用。“

她走向倉庫深處，推開一堆雜物，露出地板上隱藏的暗門。

“灰港不只是個名字，“她回頭看向程立遠，“這里是'破壁者'的最后一個據點，直通門格爾的地下網絡。“

暗門下，是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