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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分水嶺:雪茄與香檳

南城的空氣悶熱潮濕,即使夜幕降臨,也帶著粘膩的暑氣,黏在人皮膚上,揮之不去。黎晚推開那扇沉重的、能隔絕大部分市聲的頂級豪宅大門,撲面而來的卻是另一種冰冷,混合著名貴雪茄的嗆人味道和沉悶的消毒水氣息。巨大的水晶吊燈光芒璀璨,卻只照亮了空曠冰冷的空間,投下長長的、沒有溫度的影子。

父親黎振華坐在意大利進口的真皮沙發(fā)里,昂貴的西裝一絲不茍。繼母林淑儀依偎在他身邊,妝容精致,嘴角噙著得體的微笑,眼神卻像計算器屏幕般精準地盤算著。黎曉則一副乖巧的模樣坐在單人沙發(fā)上,見到黎晚回來,立刻揚起甜膩的、帶著點勝利炫耀的微笑:“姐姐回來啦?爸正好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呢!”

黎晚腳步未停,徑直走到黎振華對面的沙發(fā)坐下,姿態(tài)隨意得近乎無禮,將單肩背包隨手扔在腳邊昂貴的波斯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她甚至沒分給黎曉半個眼神,目光銳利地投向黎振華:“什么事?”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只有一絲長途飛行后的沙啞。

黎振華似乎對她的態(tài)度習以為常,只微微皺了皺眉,將一份裝幀精美的文件推到茶幾中央。深藍色的封面上印著燙金的學校徽標和一個顯赫的校名——圣安妮女子學院(St. Anne's Academy), USA.

“小晚,”黎振華的聲音低沉,帶著上位者慣有的不容置疑,“IPhO金牌證明了你的能力,我很欣慰。但真正的精英教育,不僅僅是會做題拿獎。圣安妮是美國最頂級的女子私校,百年貴族名校,校友圈覆蓋全球政商頂流,校友捐贈基金百億美金。王教授那邊的保送名額,我已經替你謝絕了。現(xiàn)在,把你的資料簽了,月底出發(fā)去波士頓。”

他像是宣讀一份商業(yè)決策報告,語氣平板,不帶絲毫商量的余地。

林淑儀適時地溫聲開口,帶著“為你好”的偽善:“晚晚啊,你爸爸也是為了你長遠考慮。國內的環(huán)境……總歸是太局限了些。女孩子嘛,讀圣安妮,塑造名媛氣質,建立頂級人脈,以后無論是在商界、政界還是藝術界,都比搞那些冷冰冰的物理實驗有前途得多。你看曉曉,就很向往這種生活……”

“是啊姐姐,”黎曉的聲音甜得發(fā)膩,帶著羨慕和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圣安妮真的超棒的!她們的禮儀課、馬術課、紅酒品鑒都好高級!聽說畢業(yè)舞會能在白宮旁邊舉辦呢!多好啊!”

黎晚的目光掃過那封制作精良的錄取通知,再落到林淑儀那副算計精明的嘴臉,最后定格在黎曉那壓抑不住興奮的表演上。一股冰冷的、混雜著濃重諷刺和極致厭煩的情緒在胸腔里急速升騰。

她突然笑了。笑聲并不大,但在空曠寂靜的大廳里顯得格外突兀和刺耳。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

“為我考慮?為我前途?”黎晚止住笑,眼底的光芒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鋒,“讓我放棄國內TOP物理殿堂的保送,去一所培養(yǎng)名媛淑女的女子學院?黎總,您是做跨國生意把腦子做成數據報表了嗎?”

黎振華臉色瞬間一沉:“黎晚!注意你的態(tài)度!”

林淑儀也變了臉色:“晚晚,怎么這么說話!”

“我說錯了嗎?”黎晚身體前傾,手臂撐在膝蓋上,眼神銳利如刀,直刺黎振華,“您讓我去圣安妮,是為了讓我在物理上繼續(xù)深造?還是為了讓我以后在高端晚宴上,能用標準英式發(fā)音跟您合作伙伴的夫人討論天氣、品評紅酒,方便您談生意?或者更直接點——是為了把我這個不聽話的‘瑕疵品’丟到地球另一端,好讓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她精準地點破了黎振華所有潛藏的心思,字字見血。

黎曉嚇得往后縮了縮,隨即又挺起胸脯:“姐姐你怎么能這么想爸爸!爸爸都是為了你好啊!你不知道爸為了這個名額花了多大……”

“閉嘴!”黎晚猛地轉頭,一個凌厲的眼神甩過去,帶著無形的威壓。黎曉像被扼住了喉嚨,剩下的話瞬間卡在喉嚨里,臉色慘白。

黎晚不再看她,重新看向黎振華,聲音恢復了平淡,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我的前途,我自己有數。京城大學物理系,是我憑本事打出來的路。不是你們拿來交易、包裝的籌碼。”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黎振華,手指點在那份刺眼的通知書上,“這東西,是你們求來的?”

黎振華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我不管你什么‘本事’不‘本事’,在國內,我還能壓住些流言蜚語,你母親那邊……對你不好!去了美國,換個環(huán)境,重新開始,對所有人都好!別那么自私!”

“自私?”黎晚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彎腰,一把抓起那份包裝精美的通知書和附帶的厚厚一疊入學文件、財產證明表。動作之快,帶起的風都顯得凌厲。“對,我就自私了。”

話音未落,她猛地抬手!

唰啦——!

精美的紙張撕裂的聲音刺破壓抑的空氣。雪片般的碎紙帶著決絕的力量,被她狠狠地砸向空中!

“我的前途,輪不到你們來插管輸氧!”

白色的紙片如紛揚的大雪,飄飄灑灑,落在冰冷光潔的地磚上,落在昂貴的地毯上,落在黎振華錯愕震驚的臉上,落在林淑儀花容失色的驚呼里,更落在黎曉驚駭得如墜冰窟的表情中。

黎晚挺直脊背,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再不看一地狼藉和那幾張精彩紛呈的臉孔一眼。她拎起地上的背包甩到肩上,動作利落干凈,轉身就走,高跟鞋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孤絕的聲響。

身后,黎振華暴怒的咆哮和林淑儀尖銳的“反了天了”混合著黎曉假惺惺的哭腔,交織成一場荒誕的家庭鬧劇。

“你敢走!今天走出這個門,你就別回來了!”黎振華的怒吼從身后追來。

黎晚腳步絲毫未停,手已經握住了冰冷的黃銅門把手。她微微側過頭,只留下一個冷硬決絕的側影輪廓:“黎總,容我提醒您一句。”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所有喧囂,“送我出去比賽拿金牌,是為了您上市公司的牌面。現(xiàn)在,”她用力拉開沉重的大門,門外溫熱卻自由的夜風瞬間涌入,“牌面我有,路,我自己走。”

門在身后重重關上,隔絕了里面所有的丑態(tài)、憤怒和算計。門外,夜色深濃,城市喧囂遙遠。黎晚深深地吸了一口這帶著汽車尾氣和夏夜潮濕卻無比“干凈”的空氣,仿佛將胸腔里那股濁氣全部吐凈。

同一時間,城市的另一端。

空氣彌漫著松木熏香和淡淡的雪茄陳香,這是一種與黎家截然不同的、沉穩(wěn)而富有底蘊的味道。柔和溫暖的燈光灑滿布置雅致、書香濃郁的書房。兩面墻的高大書架頂天立地,塞滿了各學科的精裝書籍,其中不乏珍貴的物理學典藏和數學手稿原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方精心打理的花園,月光如水,樹影婆娑,靜謐而安寧。

江硯家古樸厚重的紅木書桌上,沒有華而不實的通知書,只放著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赫然是京城大學物理系的官方錄取確認信,以及他剛剛親手點下的“確認接受”按鈕。信件下方,還有一份加密的內部通知:授予“江黎聯(lián)合研究項目”臨時實驗室使用權-博雅樓A棟401室。

此刻,書房里氣氛輕松而溫馨。江硯的父親江寧遠,一位儒雅沉穩(wěn)、面容與江硯有五分相似的學者型男人(他本人是國內著名的應用數學教授,研究方向與江硯的純粹數學稍有區(qū)別),正小心地開啟一瓶年份極佳的香檳王(Dom Pérignon)。晶瑩剔透的氣泡在纖細的笛形杯中歡快地跳躍、升騰。

母親葉薇然,氣質溫婉知性,端著一盤精致的手工水果小點心,笑容柔和地將杯子遞給丈夫和兒子:“祝賀我們的江硯,成功保送京大,更重要的是——”她的目光看向江硯,眼中是全然的理解、支持和無限的驕傲,“你選了自己真正熱愛的道路。數學也好,物理的合作也罷,媽都支持。”她沒有提“前途無量”之類的話。

“謝謝媽。”江硯接過那杯盛滿細小氣泡的金色液體,冰涼的觸感從指尖蔓延。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那雙清冷的眼眸深處,卻清晰地映著父母欣慰的笑容和搖曳的燭光,折射出一種溫暖的色彩。

江寧遠笑著舉杯:“數學是宇宙的基石,你能一頭扎進去,爸替你高興。物理世界的探索離不開數學的鋒利工具,你和黎晚那小姑娘的合作,強強聯(lián)手,一定能做出些讓人驚喜的成果。”他輕抿一口香檳,看向兒子,“未來的路很長,也很寬。無論是繼續(xù)深挖純粹理性的領域,還是拓展應用邊界,或者探索你們發(fā)現(xiàn)的那些奇妙的交叉點……選擇權,在你和你的伙伴手里。干杯,兒子!慶祝你的選擇得到確認,慶祝新階段的開始!”

“謝謝爸。”江硯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被全然信任和尊重的暖意。他輕輕晃動酒杯,看著氣泡在杯壁纏綿上升又破碎,視線不經意掃過平板上那個醒目的“401”實驗室編號,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柔光。

清脆的碰杯聲在靜謐的書房里回蕩,酒液輕晃,金色的光芒映著三張溫馨的笑臉。窗外有悅耳的蟬鳴,更顯得屋內一片歲月靜好。

就在這時,江硯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無聲地亮了一下。

他拿起手機,點開信息。屏幕上跳出陸沉狂轟濫炸般的消息:

【硯哥硯哥硯哥!緊急軍情十萬火急!】

【你家黎女神把她爸給的美國女校offer當場撕碎扔他臉上了!!!那場面!我的媽!堪比好萊塢動作片!黎老頭臉都氣綠了!我小小通過黎家阿姨線報絕對可靠!晚姐剛摔門出去!帥炸裂了!!!】

【附圖:一地的碎紙片(高清版)】

【小小讓我問你!她無處可去怎么辦?!快回話快回話!@#¥%&...】*

文字間彌漫著巨大的震驚和難以言喻的興奮。

江硯的目光落在陸沉發(fā)來的那張照片上。拍得很糊,顯然是慌亂中抓拍的,但一地狼藉的白色碎紙和隱隱約約那個決絕的背影輪廓,足以還原現(xiàn)場驚人的風暴。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無意識地收緊。

“怎么了?小硯?”葉薇然細心地注意到兒子瞬間變化的細微氣場,放下酒杯,關切地問。

江硯抬起眼,臉上的表情依舊看不出什么端倪,聲音平穩(wěn)無波:“沒什么,爸,媽。是陸沉,發(fā)了個……挺有意思的視頻。”他將手機屏幕扣在桌上,端起香檳杯,似乎隨意地飲了一口,喉結滾動。

江寧遠和葉薇然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了然和輕微的笑意,沒有再追問。

“嗯,那就好。和朋友們多聯(lián)系。”江寧遠笑道,拿起醒酒器,又給兒子杯中添了一點,“黎晚那孩子……很有主見。”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點到即止。

書房的溫馨氣氛在繼續(xù),香檳的甜香浮動。窗外月光皎潔,花影搖曳。

江硯靠進寬大的扶手椅里,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杯壁上滑動。他微微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深處翻涌的、比夜更濃的情緒。對面父母溫和的交談聲仿佛隔了一層水幕。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陸沉文字描述的驚天畫面,和照片里那道孤絕卻異常刺目的背影。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

憤怒?不,對他父親的厭惡早在她預料之中。

心疼?似乎……也不完全是。

更強烈的,是一種被徹底點燃的認同感,一種同樣孤絕的、卻更加滾燙的力量在血脈里奔涌。

他的玫瑰,從未向任何玻璃罩低頭。

她從來不是需要保護的嬌花,她是披荊斬棘、撕裂規(guī)則的存在。

他尊重父母的選擇,而黎晚選擇的,是義無反顧地向她自己的軌道沖鋒。

口袋里的手機又震了一下,是黎晚?還是陸沉持續(xù)報告?

他沒有立刻去查看。

他將杯中最后一點冰涼的香檳飲盡,緩緩站起身,對父母露出一個平和的微笑:“爸,媽,我明天約了物理教授有點事,資料還沒看完,我先回房了。”

“去吧。”江寧遠點頭。

“早些休息,別太累。”葉薇然叮囑。

江硯點頭,轉身離開書房。走廊的燈光柔和,他步子不快,卻異常沉穩(wěn)。

回到自己的房間,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南城璀璨的夜景。他沒有開燈,直接撥通了陸沉的電話,聲音沉靜,直接切入核心:

“她人呢?”

“定位共享。”

“安排車。現(xiàn)在。”

簡潔利落,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語。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方。

黎晚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走在燈火通明卻又行人寥落的高檔社區(qū)邊緣街道上。夜風吹起她的長發(fā),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顯得孤獨卻挺拔。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她沒有理會,或許是黎家,或許是別人。她只是走著,感受著那份與冰冷豪宅徹底割裂后的、帶著自由的微涼空氣。

她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憐憫,甚至不需要“去處”。她只是需要一點空間,整理這場鬧劇后的清靜。

路邊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燈光溫暖。她走進去,買了一罐冰鎮(zhèn)的可樂。

咔噠一聲,拉環(huán)開啟,冰冷的碳酸液體帶著刺激的口感滾入喉嚨,帶著廉價卻真實的自由味道。

就在這時,手機持續(xù)震動起來。這一次,她沒有再忽略。屏幕上跳出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江硯。

她的指尖停頓了一秒,然后按下了接聽鍵。

沒有聲音從聽筒里立刻傳來。她能聽到對面細微的汽車引擎聲,和她這邊街道的風聲、便利店的音樂,仿佛兩個空間在沉默中連接。

幾秒鐘的停頓后,那個沉靜如水、卻能直抵她心底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沒有一絲波瀾,卻像一塊磐石,穩(wěn)穩(wěn)地壓在了她紛亂的思緒之上:

“給我坐標。”

然后,停了一下,補充了一句,像是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

“風大。可樂,冰。”

緊接著,還沒等黎晚回答,一條消息提示音響了一下。她低頭一看,微信里江硯的頭像跳出兩個再簡單不過的符號:

月光下,黎晚握著冰冷的可樂罐,靠在便利店明凈的玻璃幕墻邊,看著那兩個沉默卻蘊含著巨大力量和默契的符號,再抬眼看著遠處深沉的夜色。

一道銳利如黑曜石的車燈光芒,正由遠及近,精準地刺破黑暗,朝著她所在的位置,急速掠來。

她那因為對峙而略顯緊繃的嘴角,終于在這個寂靜無人的便利店前,一點一點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揚了起來。

呵。

她的“強耦合”專屬通訊協(xié)議,

似乎,

實時生效了。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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