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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太醫院的毒刃

柳葉刀冰冷的鋒刃懸在藍玉肩頭那片紫黑腫脹、膿液滲出的腐肉之上,空氣凝固得如同結了冰。陳衍的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方才驚見太子袖口那抹刺目的淡黃粉末帶來的寒意,幾乎要凍結他握刀的手指。他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鼻腔里灌滿腐肉的甜腥惡臭,將翻騰的驚疑狠狠壓下。此刻,眼前只有這片亟待清除的病灶!

嗤!

刀尖沒有絲毫猶豫,精準地刺入腐肉邊緣。一股濃稠的黃綠色膿液混合著暗紅的污血,如同被戳破的膿包般猛地涌了出來,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瞬間濃烈了十倍。周圍的侍衛和宮女再也忍不住,紛紛干嘔起來,連攙扶著藍玉的兩個親兵,臉色也瞬間慘白。

“呃——!”藍玉身體猛地一僵,脖頸上的青筋如同虬龍般根根暴起,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豆大的冷汗混著額頭流下的血污,瞬間布滿了整張因劇痛而扭曲的臉龐。但他硬是沒發出一聲慘嚎,喉嚨里只滾動著野獸般的低吼,渾身肌肉繃緊如鐵石,任由親兵死死按住。

陳衍置若罔聞,他的世界只剩下刀尖下的腐肉。柳葉刀在他手中穩定得可怕,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沿著壞死組織的邊緣快速而精準地切割、剝離。每一次刀鋒劃過,都帶下一片紫黑發硬、如同爛泥般的死肉,啪嗒一聲掉落在早已準備好的銅盆里。新鮮的血液開始從被清理出的創面滲出,但很快又被新的膿液覆蓋。

張文啟跪在一旁,看著陳衍手中翻飛的刀光,看著那一塊塊被剜下的腐肉,聞著那令人窒息的惡臭,老臉煞白,胃里翻江倒海。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眼中卻閃爍著惡毒的光芒,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仿佛在詛咒。

當刀尖深入到創口深處,觸及到那根被膿液浸泡得發灰的肩胛骨時,藍玉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悶哼聲再也壓抑不住。

“拿酒來!最烈的酒!”陳衍頭也不抬,嘶聲命令。

一個侍衛慌忙捧起一壇剛拍開泥封的燒酒。陳衍接過,沒有半分遲疑,將壇口對準了那被剜去大片腐肉、深可見骨的猙獰創口!

“嘩——!”

渾濁而辛辣的酒液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狠狠沖刷在暴露的筋膜、骨骼和滲血的嫩肉上!

“滋啦——!”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滾油煎肉的聲音驟然響起!伴隨著一股更濃烈的、混合著酒精和蛋白質燒焦的怪異氣味!

“啊——!!!”這一次,藍玉再也無法忍受!那瞬間爆發的、鉆心蝕骨、仿佛將靈魂都點燃的劇痛,沖垮了他鋼鐵般的意志!一聲撕心裂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慘嚎猛地炸響在乾清宮!他魁梧的身體瘋狂地掙扎起來,兩個強壯的親兵幾乎按他不住!額頭上、脖頸上的血管暴突跳動,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開!

整個大殿被這聲慘嚎震得嗡嗡作響,所有人都駭然失色,連朱元璋的眉頭也猛地一跳,按在龍椅扶手上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陳衍的手卻穩如磐石,任由藍玉掙扎嘶吼,酒壇依舊穩穩地傾倒,酒液持續不斷地沖刷著傷口深處每一個角落,將殘留的膿液、腐敗的組織碎片和可能存在的、肉眼難見的“穢物”狠狠沖走。他的動作冷酷、精準,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救贖意味。

當整整半壇烈酒沖刷殆盡,那原本紫黑腫脹、膿血橫流的恐怖創口,終于露出了相對干凈的、帶著粉嫩肉芽和滲血的底色。雖然依舊猙獰可怖,但那股代表著死亡的腐爛氣息,已被濃烈的酒氣和一種屬于新生的血腥味所取代。

陳衍丟開空酒壇,迅速拿起早已煮沸過的、溫熱的干凈布帛,一層層仔細地覆蓋在創面上,然后進行包扎。動作快而不亂。

藍玉的嘶吼聲漸漸變成了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整個人如同從水里撈出來一般,被冷汗和血水徹底浸透,虛脫地癱在椅子上,只有胸膛還在劇烈起伏,眼神渙散,仿佛經歷了一場生死輪回。

死寂。只有藍玉粗重的喘息聲在殿內回蕩。

陳衍用最后一塊干凈布擦了擦額頭的汗,也擦去手上沾染的血污和酒液。他看向朱元璋,聲音因為疲憊和嘶吼而沙啞不堪:“陛下,腐肉已清,創口已凈。接下來需每日以此法清洗換藥,輔以清熱敗毒之湯劑,靜養月余。若期間不再高燒,將軍性命…當可無憂。”

朱元璋的目光在藍玉慘白如紙的臉上停留片刻,又深深看了陳衍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最終只緩緩吐出一個字:“準。”

張文啟的臉色比藍玉還要難看。他萬萬沒想到,陳衍竟真敢下如此狠手,更沒想到,藍玉居然真的挺了過來!這妖人…這妖人莫非真有鬼神莫測之能?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更深的恐懼攫住了他。不行,絕不能讓他站穩腳跟!

“陛下!”張文啟再次叩首,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悲憤,“藍將軍性命雖暫得保全,然陳衍此術,以酒灼肉,如同酷刑!非仁者所為!更兼其剜割之術駭人聽聞,若傳揚出去,恐令天下百姓視醫者為屠夫,惶惶不安啊!且其所需烈酒耗資甚巨,豈是長久之計?臣以為…”

“張院判!”陳衍猛地打斷他,聲音冰冷如刀,他舉起自己那只曾被玉佩劃開、又被烈酒澆透的手臂,傷口邊緣的皮肉在反復刺激下微微發白,但并無紅腫流膿的跡象!“你口口聲聲說酒是污穢,說我之法是酷刑!那請張院判看看,我這傷口,可曾潰爛?可曾流膿?藍將軍的傷口,剜去腐肉雖痛,但祛除了病根!總好過被那看不見的‘穢物’一點點蠶食至死,痛苦百倍!至于耗資…敢問張院判,一條人命,值幾壇酒錢?!”

他的質問如同重錘,砸得張文啟啞口無言,只能臉色鐵青地伏在地上,身體微微發抖。

朱元璋的目光掃過陳衍手臂上那道已經結痂的傷口,又看了看藍玉肩上被包扎好的創口,最后落在張文啟身上,深陷的眼窩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倦。他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疲憊:“藍卿需靜養,爾等…都退下吧。陳卿留下。”

“臣…遵旨。”張文啟如同被赦免般,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起身,帶著一眾面如土色的太醫倉惶退了出去,臨走前怨毒地瞥了陳衍一眼。

殿內只剩下朱元璋、陳衍、昏迷中的馬皇后,以及幾名噤若寒蟬的太監宮女。沉重的氣氛并未因太醫們的離開而消散,反而因為帝王的沉默而更加壓抑。

朱元璋沒有立刻說話,他起身,慢慢踱到鳳榻邊,看著妻子依舊蒼白但呼吸似乎平穩了些許的睡顏,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極其輕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這個在尸山血海中鑄就鐵石心腸的男人,此刻的動作卻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溫柔。

許久,他才轉過身,那雙深不見底的龍目再次鎖定了陳衍,聲音低沉而緩慢:“陳衍,你救了皇后,又救了藍玉。朕,記著。”

陳衍心頭微微一凜,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他垂首:“草民不敢居功,僥幸而已。”

“僥幸?”朱元璋嘴角扯出一個幾乎沒有弧度的冷笑,“一次是僥幸,兩次,還是僥幸嗎?朕問你,你那烈酒除‘穢’之法,除了治傷,還能做什么?”

陳衍腦中念頭飛轉,瞬間明白了朱元璋的用意。他需要更實際的、能掌控的東西!他略一思索,謹慎答道:“回陛下,此法雖簡,但效用非凡。于軍中,可極大減少將士因傷口潰爛而死的數目;于民間,若遇大疫之年,或可…阻斷瘟疫蔓延。”

“瘟疫?”朱元璋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你能治瘟疫?”

“草民不敢妄言根治,”陳衍連忙道,“但若以烈酒噴灑房舍,清潔水源,或可減少疫病傳播。只是…此法需大量烈酒,耗費不菲。”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大量烈酒,意味著需要大量糧食釀酒…這確實是個問題。但他更看重的是陳衍話語中透露出的可能性,以及…他對這個掌握著詭異手段之人的掌控需求。

“酒的事,朕會想辦法。”朱元璋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你既通此術,朕命你專司此事。所需酒料、器具,報與內官監。但記住,”他話鋒一轉,目光如冰錐般刺向陳衍,“朕給你的,是戴罪立功的機會!若敢借此生事,或皇后、藍玉再有差池…你知道后果!”

“草民…謹遵圣命!”陳衍躬身應道,后背卻滲出一層冷汗。他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但也徹底被綁上了朱元璋的戰車,成為他手中一把可能鋒利但也可能反噬的刀。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輕巧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打破了沉重的氣氛。一個穿著藏青色宦官服飾、面白無須的中年太監快步走了進來,正是先前在殿內侍奉、被陳衍救下的那個太監。他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快步走到朱元璋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朱元璋的眉頭瞬間擰緊,一股冰冷的煞氣從他身上彌漫開來,整個大殿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度。他猛地轉頭,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刃,狠狠釘在陳衍身上!

“陳衍!”朱元璋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帶著壓抑不住的暴怒,“你方才給太子診脈,可曾開過方子?碰過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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