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重重叩首，芥子空間的地面散發出光輝。

芥子空間內，星河倒懸的異象漸漸平息，太上老君袖袍輕拂，陰陽二氣在太極圖上凝成兩尾游魚，銜尾相逐。

“張三，既入我門下，當知三界格局?！?

老君指尖輕點，太極圖驟然擴大，竟然化作一幅浩瀚星圖。

張三自然不曾見過這般場面，只覺得精妙絕倫，栩栩如生，但是暗中卻又是隱藏著危險的氣息。

卻看那星圖。

東勝神洲紫氣氤氳，卻隱現血色裂隙。

西牛賀洲佛光普照，卻有黑蓮自云端滋生。

北俱蘆洲妖霧彌天，與南贍部洲相去無幾。

“自封神劫后，仙魔之爭從未止息?！?

老君的聲音如黃鐘大呂，“如今西游將啟，看似是佛法東傳，實則涉身事中的又何止是佛門一家？”

“你如此聰慧，想必也看出來了不少原委。那涇河龍王之死，不過是棋盤落下的第一子?！?

太上老君所說，的確是和張三之前的猜想不謀而合。

涇河龍王之死，即使如此復雜、悲壯，也不過就是大幕將拉開的一道引子而已。

真正的主菜，還在后面。

張三凝視星圖中翻涌的黑霧，忽見長安城上空盤踞著一條虛幻龍影。

正是白日被斬的涇河龍王殘魂。

“師父，這龍怨……殘魂已經在長安上空徘徊，《黃庭經》已經有一些反應了?！?

“此乃劫數之始?！?

老君拂塵掃過龍影，竟顯出更駭人的景象：殘魂深處纏繞著絲絲黑氣，正與千里外的玉樹靈枝互相纏繞。

張三猛然想起觀音玉凈瓶中的那截枝條。

這玉樹靈枝原本是觀音用來救助龍女的寶物，怎么與這黑氣彼此勾連……

“莫非龍女敖呈心也牽扯其中？”

老君不答，反將星圖一轉。

太極圖中星云翻涌，南贍部洲的虛影驟然撕裂天穹。

九條地脈如鎖鏈貫穿山河，其中三條已染上污濁魔氣，源頭竟是長安城外的曲江池！

黑霧中隱約可見猙獰魔影，與天邊血光遙相呼應，北俱蘆洲的妖軍正借地脈侵蝕人道氣運。

張三看在眼里，只知道那曲江池果然是不干凈。

只是，這么一段時間，礙于信息實在太少，故而張三也不好分析究竟是發生了什么。

如今聯系太上老君的話，看來事態，只怕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看來老君近來平凡下界，并非是閑情逸致。

原本的三界格局，眼看著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張三喃喃道：“要變天了……”

太上老君面色凝重。

“你說得不錯。的確是要變天了。只是，這天天怎么變，沒有人知道。所有人都希望這天能向著自己希望的方向變?！?

張三低頭：“可是，這豈能是一句希望就能解決的事情呢。若是那樣，倒也罷了。”

太上老君面對張三，繼續說道：“張三，你果然悟性非凡?？梢?，不需要我多言，你就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張三深吸一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黃庭經》的竹簡紋路。

星圖上黑氣翻涌的軌跡與長安城上空龍怨殘魂的嘶鳴聲重疊。

張三只感覺，自己的耳朵旁邊，似乎是炸開一道驚雷一般。

“師父，”他抬手指向曲江池地脈的污濁處，“弟子斗膽一問，這魔氣侵蝕人道氣運……是否與龍族有關？”

太上老君聞言，一時沒說話，只是輕輕運功，隨后太極圖上的游魚驟然停滯。

老君拂塵掃過星圖。

“張三，你既然已看見因果，何必再問？難道，是你自己，無法說服自己的內心嗎？”

芥子空間空靈不減，留下老君一聲輕嘆。

“龍族本就是一個不一樣的族群。你之前就去過涇河龍王的龍宮，自然已經知道了一二?！?

張三隨即想起來了自己之前在龍宮的那些遭遇。

水晶龍宮里，寶貝珍物不少。

但是，大多數也都只是尋常而已。

真正令張三記憶深刻的，從始至終只有一人而已。

“師父，那龍女敖呈心，究竟是什么來歷？弟子自從在龍宮第一次見到她之后，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是一直思考，卻也不得解法。”

太上老君答道：“你想不明白，是很正常的。”

“如果說龍族本就是特殊，那么敖呈心此女，就是特殊中的特殊?！?

張三沒想到，敖呈心的存在，竟然如此神秘和不一般。

“特殊中的特殊？師父，恕徒兒愚昧，實在是想不清楚這中間的緣由。”

太上老君又是一聲輕嘆。

“那龍女，原本也是個無辜之人。只是她天生就為贖罪而生，這樣的人生，定然是辛苦。

“不僅如此，想必你也已經從涇河龍王那里聽說了，敖呈心有先天不足之癥，十分嚴重。

“整整三百年，都只是一縷幽魂僅存于世間，若不是涇河龍王固執，嘗盡了各種辦法，世界上早就沒有這個人了。”

張三想了想，而后說：“現如今觀世音菩薩救了她，后續，她又會如何呢？”

太上老君卻是搖搖頭。

張三心頭一緊。

“張三，不是我不看好那龍女，只是，她的命運，從來就不在她自己的手中。

“從前，有她的父親為她奔走續命，現在涇河龍王已死。敖呈心的未來，就要仰仗你了。”

張三不解。

“什么……仰仗……仰仗我？”

太上老君肯定道：“沒錯，就是仰仗你。”

“敖呈心魂魄被靈枝重塑時，涇河龍王以畢生修為為祭，將一縷殘魂藏入其中。這一片殘魂倒是平和不少，沒有形成龍怨?！?

話音未落，星圖忽現裂痕。

北俱蘆洲的妖軍虛影竟順著地脈直撲南贍部洲，而長安城上空的龍怨殘魂發出凄厲長吟，震得張三靈臺劇顫。

芥子空間竟然開始崩塌。

“不好，張三，如今我的行動受到監視，不少勢力都盯著我的一舉一動，芥子空間已經不再是絕對安全……”

老君袖袍一卷，將張三推出星圖，最后一句告誡混著虛空破碎的轟鳴：“三日后子時，攜錦囊赴曲江池。記住，春枯夏萎之日，正是魔漲道消之時！”

張三猛然跌回現實。

月光下，瑤華觀舊址的樹林依舊。

天上星河閃耀如初，似乎仍是一片太平之象。

只是張三此刻，已經是冷汗涔涔。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

三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