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灰霧,像是被帝國永不停歇的鍋爐煮沸的煤煙,沉甸甸地壓在“齒輪之心”城邦的上空。赫菲斯托斯皇家機械魔法學院那標志性的尖頂塔樓,如巨獸的爪牙刺破這鉛灰色的天幕,其頂端旋轉的齒輪校徽在永不熄滅的星燼能源的光芒映照下,向周圍的蒸汽云層暈染出一片詭譎而耀眼的紫色光暈。
亞瑟·韋斯萊將額頭抵在冰冷的火車舷窗上,透過他剛剛用左手機械義肢刮擦出的水汽痕跡,凝視著這所即將決定他命運的地方。“樞機之手”——他為自己這只精密復雜的黃銅左手取的名字——無意識地發出細微的齒輪嚙合聲,指關節處的液壓管在濕冷的空氣中凝結出細小的水珠。
“公爵站到了!前往皇家學院的平民新生,抓緊時間!”一只報站的機械銅鳥撲棱著翅膀掠過逼仄的車廂,尖細的電子合成音淹沒在蒸汽閥門噴氣的巨大嘶鳴中。
亞瑟提起腳邊磨損嚴重的舊皮革工具箱,箱體里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那是他全部的家當:父親遺留下的幾套精工齒輪圖紙,一盒用得半舊的刻刀,半條發硬的黑麥面包,還有藏在箱底暗格深處,被油布包裹著的半塊老舊懷表,表蓋上刻著繁復的荊棘紋章。據說,這是母親留下的唯一物件。
他隨著稀疏的人流走下火車,踏上冰冷、濕滑還沾著煤灰和油漬的石板站臺。蒸汽彌漫,帶著鐵銹和機油特有的味道。幾個穿著華貴銀線滾邊墨綠色校服的年輕男女,在一個管家模樣的機械仆從引導下,趾高氣揚地徑直走向不遠處一輛裝飾著精致鍍金齒輪紋章的私人馬車。其中一個梳著油亮背頭的男生瞥見亞瑟洗得發白的粗布外套和他那顯眼的金屬左手,毫不掩飾地嗤笑一聲,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同伴說:
“瞧瞧,是那個傳說中的‘鐵皮呆子’。聽說他來自下城區的臭水溝,連最基本的魔力種子都沒有。”
“嗤,肯定是某個落魄家族走了黑市渠道硬塞進來的垃圾。”另一個妝容精致的女生用手帕掩著鼻子,仿佛亞瑟身上帶著病菌,“看他那只手,漏油的破爛玩意兒,也配碰‘差分機’?”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亞瑟握著工具箱的手指傳來,左臂的液壓管發出一絲只有他能察覺的細微嘶鳴。三年前,當礦坑塌方奪走他右臂以及他父親的性命時,那些手持股權憑證前來“慰問”的礦場貴族股東們,眼神和這些人如出一轍。他垂下眼瞼,把工具箱握得更緊了些,加快腳步,混入更多穿著樸素的平民新生隊伍中,朝著那座象征著知識與力量,也象征著森嚴壁壘的學院大門走去。
沉重的鑄鐵大門上,巨大的齒輪精密咬合,構成了學院那復雜而威嚴的校徽,每一次轉動都伴隨著高壓蒸汽的噴發聲,帶著灼熱的機油味撲面而來。亞瑟穿過拱門時,一直被他小心藏在懷中的荊棘懷表毫無征兆地突然發燙!滾燙的觸感幾乎讓他低呼出聲。緊接著,一股極其微弱、仿佛錯覺的電流感順著胸口竄入“樞機之手”的核心。在那一瞬間,大約只有半秒鐘不到的間隙,他的視野邊緣像是電路板接觸不良般閃跳了一下,一個模糊、半透明但異常熟悉的男性剪影在空氣中一閃而逝——是父親?那張臉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遙遠!還沒等他看清甚至反應過來,那剪影便如同被風吹散的煙塵,徹底消失了。懷表的異常也瞬間冷卻,恢復如常。亞瑟的心臟狂跳不止,后背滲出冷汗,他迅速低下頭,掩蓋住自己臉色的變化,跟著人流走進了學院的大門。是旅途疲憊的幻覺?還是……?
迎接他們的“萬機之殿”,與其說是教室,不如說是一座獻給機械與魔法的宏偉神殿。穹頂高聳得近乎虛無,陽光透過布滿幾何線條的彩色玻璃窗柱投射下來,在無數旋轉、咬合的金屬齒輪上切割出變幻的光斑。大殿的中心,便是這座學院的靈魂象征:一臺高達三層樓的龐然大物——差分機之王“輝耀核心”。數以萬計的黃銅齒輪、光滑的玻璃觀測窗、如同巨獸腸道般盤繞的真空管以及吞吐著無數打孔卡帶的精密讀卡器構成了它的軀體。機器低沉轟鳴,規律性地脈動著,強大的魔力場幾乎讓空氣都產生了肉眼可見的漣漪。一道巨大的光幕從機器頂端投射下來,上面流淌著五顏六色的能量線條,如同活體的血管網絡,其中最主要的色澤,是那種學院高塔上標志性的、蘊含著危險與力量的深紫——星燼能量的流動軌跡。
“新生注魔測試,現在開始。姓名?”一個穿著熨燙平整的白袍、胸前別著象征教職的銀色齒輪徽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瘦高測試官,手中托著一個水晶板一樣的登記儀,聲音如同他指揮的機器般冰冷平滑。
“亞瑟·韋斯萊。”亞瑟報上名字。
“上前,將你魔力親和度最高的肢體——沒有限制——置于共鳴水晶表面。”測試官指向差分機側面延伸出的一個晶瑩剔透、不斷有微光流轉的水晶平臺。
亞瑟沉默了一下。他只有一只手是真正的血肉。但他知道,測試需要接觸。他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抬起了他的左臂——那只由復雜管道、軸承、細小齒輪和黃銅框架構成的“樞機之手”,輕輕將冰冷的金屬掌心覆蓋在那溫暖且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共鳴水晶平臺上。
就在接觸的瞬間!
嗡——!
一聲尖銳到幾乎撕裂耳膜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炸響!同時,整個共鳴平臺爆發出刺目的、不祥的血紅色光芒!巨大的差分機光幕上,那些原本平穩流淌的紫色、藍色能量流猛地一滯,緊接著,一排刺眼的猩紅文字像是傷口般在光幕中心滾動顯現:
【警告:探測中斷!】
【未檢測到魔力波動:親和度 0%】
【機體狀態異常:未知金屬干擾/星燼污染風險估算:97%(高度警戒)】
【建議:隔離觀察/深度掃描】
死寂。
然后,巨大的哄笑聲如同浪潮般從周圍等待測試的新生中爆發出來,幾乎要掀翻“萬機之殿”高聳的穹頂!無數道目光如同實質的針刺扎在亞瑟身上,里面充滿了赤裸裸的嘲弄、震驚和毫不掩飾的優越感。
“哈哈哈!零!真的是零!”
“我就說是個絕緣體!廢鐵果然是廢鐵!”
“97%污染風險?我的天,他不會是個行走的‘銹蝕源’吧?快離他遠點!”
喧囂的議論聲和哄笑如同冰水澆頭。只有亞瑟自己知道,在警報爆發的剎那,當那刺目的紅光淹沒他的視野時,另一種更為隱秘的感覺在“樞機之手”深處爆發——一股強大到幾乎將他意識撕裂的電流感瞬間涌遍整個金屬臂!劇痛沿著神經末梢蔓延的同時,父親精妙設計的異形齒輪系統正以前所未有的速率瘋狂旋轉、推演、解析。無數破碎的、光怪陸離的片段強行擠入他的腦海:扭曲閃爍的紫色光芒在地底深處像活物般翻涌,無數的黃銅齒輪和鋼鐵管道被一種如同瘟疫蔓延的深褐色銹斑吞噬、融合、崩壞……一雙冷冽的、如同寒冰燃燒般的藍色眼睛,在混亂的盡頭死死地盯住了他!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猛地想把手抽回來,卻發現金屬手指如同被強力膠水黏在滾燙的水晶表面,電流的劇痛和異象的沖擊讓他臉色慘白。
“肅靜!”一個威嚴而帶著不耐煩的聲音響起,瞬間壓過了哄笑。一個頭發花白,身材敦實,穿著更加華貴的鑲金邊白袍的老教授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他胸口的金齒輪徽章昭示著其“時空系首席教授”的身份。他銳利的目光掃過亞瑟和他的“樞機之手”,最終落在測試官身上。“阿爾法,夠了。韋斯萊的錄取資格是校長親自批準的,基于他在機械結構復原領域的特殊天賦。注魔測試結果存檔,后續處理由高層決定。”他轉向臉色蒼白的亞瑟,語氣緩和了一分,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距離感:“韋斯萊先生,接下來的課程安排,你直接去‘基礎銹蝕辨識與處理實踐課’報到。那里需要的是觀察力、穩定性和對機械的理解力,”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周圍那些帶著嘲弄笑容的臉,“而非某些人的閑言碎語。實踐成果能證明一切。”
恥辱像藤蔓般纏繞著亞瑟的心。但他只是默默地用力,終于將僵硬的手臂從水晶平臺上拔離,轉身擠開一道道幸災樂禍的目光,朝著指定教室的方向走去。指尖脫離水晶的瞬間,那詭異的地底裂隙和冰藍色的眼睛幻象驟然消失,只留下腦海深處殘留的銳痛和一種強烈的不安。基礎銹蝕處理……那是給“劣等生”準備的、最外圍的課程。他左手的指尖無意識地微微顫動著,掌心深處,那幾顆父親留下的特殊核心齒輪,似乎還在持續散發著未散的余熱。
亞瑟被分配的宿舍,在學院地圖上最不起眼的西南角——“地幔區3號樓”。名字聽著宏大,實則是緊貼學院高聳外墻和地熱能源輸送主管道的角落建筑。石砌的外墻上布滿了深褐色的銹跡和水漬,甚至能看到墻體縫隙間頑強冒出的蕨類植物。走進樓道,一股混雜著硫磺、陳舊金屬和常年不見陽光的潮濕霉味撲面而來。
“嘿!新來的?這邊!”一個帶著輕快精靈口音的聲音從昏暗走廊的盡頭傳來。亞瑟循聲望去,一個身影正半個身子探出一個門框向他招手。那是個看上去比亞瑟略小一點的少年,身材頎長,穿著同樣樸素的院服,但掩蓋不住精靈特有的尖耳朵和比人類略顯精致蒼白的膚色,一頭淺栗色的微卷短發顯得很精神。他叫雷恩·翠葉。
推開吱呀作響的鐵皮房門,亞瑟立刻明白了這棟樓別名“震顫巢穴”的原因——巨大的地熱管道從墻壁內部穿過,每一次內部蒸汽流動都引發整棟樓有規律的、如同巨大心臟搏動般的震動。兩張狹窄的金屬床鋪靠墻擺放,中間只有一張固定在地板上的搖搖晃晃的簡易金屬工作臺。墻上布滿蜿蜒的裂紋,一些不規則的深紫色水漬如同血管般蔓延開來。
“歡迎來到‘地幔之錘’俱樂部!”雷恩自嘲地笑了笑,輕巧地躍上自己的床鋪,那金屬架子立刻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呻吟和劇烈震動。“小心別把東西放在桌上,除非你想看它們表演桌上舞蹈。”他指了指墻壁裂縫中滲出的紫色銹斑,“看見這個沒?我們都叫它‘活體血管’。白天還好點,一到晚上熄燈后,靠近它總會感覺……有點虛,像是魔力被悄悄抽走了點。聽高年級的說,這是學院在利用我們這些邊角料過濾地脈‘雜質’呢。”他的語氣帶著精靈常見的散漫,但眼神里也藏著一絲無奈。
亞瑟注意到雷恩在抬手整理枕頭時,寬大的袖口滑落下來,露出手腕上有一道細長的、微微泛著紫紅色的環形灼痕,像是被什么管子箍住過。
“這傷?”亞瑟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自己的“樞機之手”。他并沒有用義肢掃描的功能,僅僅是作為一個同樣對機械損傷敏感的人的提問。
雷恩飛快地拉下袖子,蓋住了傷痕,咧嘴一笑,笑容有些勉強:“哦,這個?倒霉催的,之前操作小型星燼熔爐時沒經驗,魔力輸出不穩反噬燙到的。基礎魔動學的‘學習紀念章’。別在意。”他沒再多說,岔開了話題。但就在那一瞬間,亞瑟左臂深處的一個微型探測符文(他自己加裝的故障診斷組件)無聲地啟動了一下,反饋回路傳遞回來一絲極其微弱但異常熟悉的能量讀數——與雷恩所說的“地脈星燼礦源”核心散發出的波長,契合度高達83%。這個信息如同冰冷的鋼針,悄悄刺破了之前的混亂和羞恥,在他心中投下更深的疑慮。地下的能源……魔力流失……強制性的“注魔測試”……這一切都指向什么?
尋找一個能避開眾人目光的僻靜地方修復工具箱里被震松的幾處連接件,成了亞瑟校園生活的第一個目標。他很快發現了西翼那個幾乎被遺忘的角落——一座廢棄多年的鐘樓。巨大的齒輪鐘面早已停擺,指針永恒地指向一個不可能存在的時間。厚重的灰塵如同灰色的毛毯覆蓋著鐘樓內部每一個角落,蛛網在角落里交織。
這里安靜得出奇,連管道震動似乎都微弱了。亞瑟爬到巨大齒輪組所在的三層,這里幾乎是被巨大傳動齒輪和銹跡斑斑的連桿塞滿的空間。他倚靠在一處欄桿坐下,小心地取出工具。突然,他右后側的“樞機之手”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微小的電流刺激了他的神經末梢——不是劇痛,更像是一種輕微的提醒,一種……共鳴?這種感覺如同之前在火車站面對校徽時懷表的發熱,讓他心臟一跳。他皺起眉,試探性地伸出金屬左手,輕輕觸碰到巨大鐘表主齒輪側面一片光滑的區域。
滋……
一陣細微的電流感從指尖蔓延開來。
就在他的金屬手指緩緩滑過齒輪表面一處極其隱蔽的榫卯接口時,奇跡般地,那里凹陷了下去。
喀噠…咔噠…咔咔咔……
一連串沉悶而復雜的齒輪咬合聲突然從墻壁深處爆發出來!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他面前那面布滿灰塵和蛛網的石墻,竟然無聲地向內滑開了一截,露出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幽深縫隙!一股濃烈、冰冷、帶著濃重銅腥味和歲月塵埃氣息的空氣從中涌出,讓他嗆咳了幾聲。
密室里一片漆黑。亞瑟的心在胸腔里狂跳,他小心翼翼地摸出隨身打火機點著。昏黃的光芒映亮了眼前的景象——這是一個不大的圓形石室,正中心懸浮著一個由無數細小、精密的黃銅齒輪咬合而成的球體……或者說,是一個囚籠。籠子上纏繞著粗重的鐵鏈,鎖鏈末端沒入四周的墻壁。光芒所及之處,籠子內部似乎是空無一物。
一股強烈的失望涌上心頭。難道剛才的機關只是一個廢棄的維護通道?就在他打算湊近些觀察那空置囚籠的瞬間,一聲幽幽的嘆息毫無征兆地鉆入了他的腦海!
嘆息聲并非來自耳朵,而是直接震蕩在意識深處,帶著難以言喻的古老、孤獨和金屬摩擦般的沙啞質感。
“一百年了……時光的塵埃也落滿了一寸厚……梅林的齒輪鎖啊,你還在等待哪一把命運的鑰匙?”
聲音極其飄忽,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亞瑟汗毛倒豎,猛地轉身四下搜尋,火光劇烈地搖曳,除了他的影子在石壁上猙獰扭動,再無他人!
“誰?!”亞瑟低喝出聲,警惕地后退半步,右手緊緊握住了一把稍大的扳手,金屬左手也下意識地半握成防御姿態。火光隨著他的動作在囚籠上晃動。他瞪大眼睛仔細觀察:籠子內部絕對沒有任何人或者物體!但那聲音……如此真實!難道是幽靈?
他屏住呼吸,壯著膽子,將打火機湊近那齒輪囚籠。靠近細看,他才發現囚籠底部內壁刻著一行非常非常小的銘文:A. S.| 1901。那冰冷的金屬質感仿佛透露著某種沉重的秘密。
恐懼混合著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他伸出左手,用冰涼的金屬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了鎖住籠子的其中一條看似普通的鐵鏈。
嗡!
一股巨大得難以形容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狠狠地撞進了他的意識!劇痛!撕裂般的疼痛貫穿頭顱!但比疼痛更讓他震驚的是信息本身——那不是文字或語言,而是無數閃爍的幾何符號、精密的能量運行軌跡圖、高速流動的復雜計算公式、以及難以言喻的、關于空間結構穩定性的直覺認知。一切的中心都與齒輪的運轉、能量的轉換緊密相關。如同塵封的記憶匣子被強行破開。幾秒鐘后,劇痛退潮般散去,那些艱澀難懂的公式仿佛印入了骨髓。
“軸轉星移……三環校準……”他嘴唇微動,無意識地吐出幾個連他自己都不理解意思的術語。亞瑟大口喘息,額頭上布滿冷汗。怎么回事?他甩了甩混亂的頭。是父親的圖紙!對!一定是以前在父親的圖紙資料里見過的某個高級動力學公式!剛才的刺激,是觸發了我大腦深處的記憶?他這樣強行給自己解釋。剛才那聲音難道是幻聽?緊張導致的?可銘文上的 A. S. 1901又是什么?
就在這時,眼角的余光瞥見鐘樓更高一層破損窗戶的縫隙里,似乎有一點極其微弱的反光一閃而過。來不及細看,也來不及思考那反光是什么,巨大的不安讓他決定立刻離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空蕩詭異的囚籠和纏繞的鎖鏈,轉身迅速離開了密室。石墻在他出來后無聲無息地滑回原位,重新被灰塵覆蓋,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更高一層隱秘的陰影里,一部黃銅鑄造的單筒望遠鏡緩緩收起鏡片。一只蒼白修長的手在昏暗的光線中拿起一支羽毛筆,在筆記簿上寫下幾行字:
【觀察日志:S-1774號(亞瑟·韋斯萊)】
【時間:1901年10月15日夜】
【事件:成功觸發西鐘樓次級封印節點】(注:囚籠為一級封印載體)
【行為:接觸并短暫激活一級載體外部機制。啟動方式:未知機械造物(左臂)觸碰。】
【初步評估:目標行為未突破封印核心。靈魂殘片共鳴度估算:約37%(未達臨界閾值)。精神狀態穩定,無明顯應激反應。】
【建議:持續監控。重點觀察目標機械左臂與封印的潛在關聯性。】書寫者合上筆記簿,沒有留下任何名字,身影如同融入石壁的陰影般消失。
銹蝕處理實踐課是在一個有著極高穹頂的車間里進行的。巨大的排氣扇在天花板上緩慢旋轉,攪動著混雜機油和消毒藥水的氣流。車間兩側擺放著十幾臺嗡嗡作響、一人高的方形機器——聲波震蕩剝離器。新生們兩人一組,操作這些設備,清除實驗品——一些破舊魔法傀儡內部被模擬“銹蝕共生體”污染的區域。那些黏膩的、紫紅色如活體組織般的腐蝕物,模擬著現實中真正的威脅。
“頻率!注意震蕩頻率!A2能分離輕度銹膜,C1是深度清理但同時損傷核心齒輪!蠢貨,我說了多少遍!”滿臉絡腮胡、脾氣暴躁的格魯特教授揮舞著教鞭,在一排排設備間巡視,咆哮聲比機器的嗡鳴還要響亮。
亞瑟和雷恩一組。亞瑟主要負責觀察銹蝕程度、調整震蕩參數和關鍵節點的支撐保護,雷恩則憑借精靈對能量流動的細微感知進行操作。合作意外地順暢。
“嘖,韋斯萊,你讀數倒是快。”雷恩一邊小心地控制著震蕩器探針,一邊還有空分心,“天生干這行的?”
“習慣了。”亞瑟簡短地回答,專注地掃視著探入傀儡體內的內窺成像儀屏幕。屏幕上,紫色黏液狀的物質正纏繞著傀儡核心的幾枚主齒輪。
就在他們準備清理其中一塊最難啃的區域時,異變陡生!
轟!
他們操作的那臺傀儡腹腔內部突然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整個傀儡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一股比之前所見都要濃稠粘膩的紫黑色黏液如同腐爛的鮮血般從縫隙中噴射出來!尖銳、刺耳,帶著強烈痛苦和恐懼意味的嘶鳴聲直接從傀儡被擴音器放大的頭部傳了出來:
“地……底……齒輪在……吃光……吞噬……它們……來了……”
雷恩瞬間僵住,瞳孔因恐懼而放大。他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眼看就要失控!
“B3!穩定頻率!”亞瑟的低吼如同驚雷劈開了雷恩的恐慌!那是中級課程才接觸的頻率,用于抑制共生體深度活性化的暴走!“穩住!別松手!”
雷恩一個激靈,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穩住手腕,以精靈特有的敏捷將控制刻度盤猛地拉回B3區!
嗡——!
強力的穩定聲波震蕩開來!暴走的傀儡猛地一滯,內部的嘶鳴和掙扎瞬間減弱大半!緊接著,承載腐蝕物的核心區域在B3頻率的持續震蕩下,“噗”一聲爆裂開來,深紫色的腐爛黏液和幾個焦黑的金屬零件四散飛濺。其中一個核桃大小、表面布滿奇特紋路的黃銅齒輪從碎片中滾落出來,“叮”的一聲撞在亞瑟的鋼頭鞋上。他迅速彎腰,不動聲色地用腳將那個齒輪掃進工具袋的陰影里。
格魯特教授踩著沉重的靴子沖了過來。“該死的!怎么回事?”他檢查著只剩下空殼和焦糊味的傀儡殘骸,又掃了一眼兩人。“哼,運氣不錯。B3用得還算及時,再晚半秒這東西能炸掉半個清理槽。”雖然嘴上罵罵咧咧,但眼神里少了些斥責。
課后,雷恩的臉色有些發白,他重重拍了拍亞瑟的肩膀,聲音還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老兄……謝了。剛才那下我真嚇蒙了。”他猶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湊近亞瑟低聲說:“作為感謝……教我點你們人類金屬淬火的技巧?我教你一個我們月溪部族的小玩意,能短暫借用自然魔力的法子,‘月影同調’,雖然比不上真正的魔力,但或許……對你操作某些對魔力敏感的設備有點點幫助?”他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夜晚,“震顫巢穴”宿舍的地熱搏動似乎更加劇烈。亞瑟坐在搖晃的工作臺前,借著懸掛在頭頂的瓦斯燈燈光,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白天藏起來的那顆從爆裂共生體中飛出的齒輪。它在燈下閃著暗沉的光澤,表面的紋路顯得異常精密復雜。他拿起放大鏡仔細查看,在齒輪側面極其不起眼的邊緣,發現了激光蝕刻的、細若蚊足的字符:
**TITAN-07 | PROPERTY HMA**
HMA——赫菲斯托斯軍事署(Hephaestus Military Authority)。
TITAN-07?泰坦計劃?第七號?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海水漫過心頭。為什么軍事署的裝備零件會出現在學院內部的、用于基礎教學練習的模擬銹蝕共生體核心部位?這和測試官說的模擬污染來源根本對不上!
就在他試圖用更精密的探針測量齒輪內部的星燼殘留能量時,一直靜靜躺在工具箱暗格里、與父親那張模糊影像相關的荊棘懷表,毫無征兆地再次滾燙起來!一股比在西鐘樓時強烈百倍的電流感和信息洪流瞬間順著接觸齒輪的左手轟入了他的大腦!
眼前的世界驟然崩塌!強烈的紫光占據了他全部視野。他仿佛瞬間墜入了無邊深淵!那是一片翻滾著、如同活物般脈動的巨大紫色虛空——一條橫亙在無垠黑暗中的裂隙!“星軌之痕”這個名字毫無征兆地躍入腦海!就在他意識模糊的瞬間,一只完全由冰冷金屬和蠕動血肉扭曲拼接而成的巨大觸手,裹挾著無盡的紫光和能侵蝕意志的粘稠惡念,猛地從那翻涌的裂隙中探了出來,挾著毀滅一切的氣息,朝著“渺小”的他狠狠撕裂抓來!
“嘶——!”亞瑟倒抽一口冷氣,猛地向后一仰,意識被強行抽離!
哐當!他連人帶凳子摔倒在地上,右手緊緊捂住狂跳的心臟,后背的衣物已被冷汗濕透。眼前哪里還有什么裂隙?昏黃的瓦斯燈光依舊搖曳著,宿舍狹窄的空間絲毫未變,只有那顆冰冷的TITAN-07齒輪,從他的左手中滾落,“滴溜溜”地停在冰冷的地板上,反射著幽幽的光。
那幻象太過真實,殘留的恐懼感如同跗骨之蛆。
砰!砰!砰!
劇烈的地熱脈沖如同重錘敲打著墻壁,也敲打著他緊繃的神經。外面隱約傳來其他宿舍平民學生被震動和噩夢驚醒的咕噥聲和不滿的抱怨。
他坐在地板上,喘息許久,目光透過宿舍那布滿紫色銹漬血管紋路的墻壁,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磚石,投向學院龐大建筑的更深處。那里到底有什么?雷恩手腕的傷痕,吞噬魔力的宿舍,詭異的空囚籠,軍事署的齒輪,還有那來自地底裂隙的毀滅觸手……
他摸索著地板,撿起那塊滾落的齒輪。冰冷的金屬觸感異常清晰。他緊緊握住它。此刻,冰冷的金屬反而帶來一絲支撐。
亞瑟站起身,扶起凳子坐回去。他拿起一支沾水筆,扯過一張廢棄的圖紙背面。月光透過骯臟的窗戶玻璃,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條。他把白天領到的簡陋課程表鋪開在桌上,目光緊緊鎖定在上面被排在最邊緣位置的一行課程——“基礎銹蝕辨識與處理實踐課”。
然后,他用沾著黑色機油的手指,用力地、緩慢地、在那行字跡上畫下了一個濃重的黑色叉!
油污沾染了紙張,也似乎預示著某些秩序的打破。
夜還很長。學院深處,某種被齒輪和謊言掩蓋的龐大存在,正緩緩顯露出其猙獰的輪廓。而他,亞瑟·韋斯萊,已經站在了揭開這恐怖真相的邊緣。
斗羅:謫仙臨塵,酒劍弒神
李謫仙被塵心領進七寶琉璃宗。覺醒武魂那天,一柄青蓮劍出世,劍氣縱橫,先天滿魂力。他被寧風致譽為千年難遇的天才,并敲定與寧榮榮的姻緣。但不成想。六年時間過去,李謫仙魂力沒有寸進!寧榮榮:“謫仙哥哥,七寶琉璃塔是大陸第一輔助武魂,與強大的戰魂師配合,才能發揮出最強威力。”“雖然……我很不想這么說,但你的確跟不上我的腳步了。”拿回兒時互換的信物。李謫仙:“各自安好。”...“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李謫仙并不氣餒,他堅信自己絕非庸才。明月下。他仰頭飲酒,醉里舞劍。魂力在不知不覺中,飆漲到二十級。李謫仙這才明白。他乃雙生武魂——劍與酒。“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從七寶琉璃宗不辭而別。李謫仙手握劍、腰別酒,獨自一人游歷大陸。他喝了最香醇的酒,結識最好看的女子,挑戰最厲害的劍客。多年后。他在全國魂師大賽,與寧榮榮相遇。看著被鶯鶯燕燕包圍的李謫仙,一劍橫掃所有天才,寧榮榮淚眼婆陀。“謫仙哥哥,榮榮每天都想你……”“多年未見,你還可好?”李謫仙風輕云淡,長劍遙指。“出招吧。”謫仙之名響徹大陸。這一次,他看向神界。“天上神祇有三千,見我也須盡低眉!”(多女主,不跟團,虐唐三,虐榮榮……)
光陰之外
天地是萬物眾生的客舍,光陰是古往今來的過客。死生的差異,就好像夢與醒的不同,紛紜變換,不可究詰。那么超越了生死,超脫了天地,在光陰之外,等待我們的是什么?這是耳根繼《仙逆》《求魔》《我欲封天》《一念永恒》《三寸人間》后,創作的第六部長篇小說《光陰之外》
太虛至尊
(又名《玄靈天帝》方辰)”江凡,我后悔了!“當許怡寧發現,自己寧死不嫁的窩囊未婚夫,娶了姐姐,將她培養成一代女帝時,她后悔了。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任性的讓姐姐替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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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你想報仇?”少年:“我被強者反復侮辱,被師尊視為垃圾,我怎么可能不想報仇?”老者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嘆道:“好孩子,我來傳功給你吧。”少年驚道:“前輩!這怎么行?”老者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少年看著手機上的變化,震驚道:“前輩!這哪里來的百年功力?”老者微微一笑:“好孩子,這是你在天庭的備用功力,以后急用的時候隨用隨取,別再被人侮辱了。”少年皺眉:“這不是法力貸嗎?我怕……”老者:“天庭是大平臺,新用戶借百年功力有30天免息,日息最低半天功力,還沒你吐納一周天多。”……張羽冷哼一聲,關掉了上面的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