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章 暴雨夜的選擇題

蘇穎的聲音并不高,甚至比平時更低沉幾分,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裹挾著西伯利亞的寒風(fēng),狠狠扎進(jìn)死寂的空氣里。那冰冷的視線如同實(shí)質(zhì)的枷鎖,牢牢鎖在蘇盈驟然失去血色的臉上,帶著一種審視叛徒般的、深不見底的震怒。

“看來,我的話,對你來說,都是耳邊風(fēng)?”

蘇盈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清澈的眼底翻涌著驚懼、委屈,還有一絲深藏的倔強(qiáng)。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喉嚨卻像被無形的巨手扼住,只發(fā)出一個破碎的音節(jié):“哥……”

“哥?”蘇穎唇角勾起一個極冷、極殘酷的弧度,像冰面上驟然裂開的深淵?!艾F(xiàn)在知道叫哥了?”他猛地抬手,指向書桌上那碗還冒著微弱熱氣的素面,動作帶著雷霆般的威壓,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在壓抑的書房里:“誰允許你給她送吃的?!誰允許你踏進(jìn)這里?!誰允許你——碰我的東西?!”

最后幾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冰冷的怒火如同實(shí)質(zhì)的沖擊波,震得空氣都在嗡嗡作響。他的目光像淬了寒冰的利刃,狠狠掃過蘇盈,掃過那碗面,最后落在我因極度恐懼而無法抑制顫抖的身體上,眼神里的厭惡和暴怒幾乎要將我凌遲。

巨大的恐懼讓我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我死死抓住冰冷的桌沿,指甲摳進(jìn)堅硬的木紋里,才勉強(qiáng)支撐住自己。

“是我自己要來的!”蘇盈突然大聲說道,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fā)顫,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他挺直了脊背,清澈的眼睛直視著蘇穎翻涌著風(fēng)暴的瞳孔,“跟她沒關(guān)系!我看她被你罰跪擦地,又餓著肚子整理這些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我看不下去!哥,你太過分了!”

“過分?”蘇穎像是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軀帶著絕對的壓迫感,幾乎與蘇盈鼻尖相對。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此刻燃燒著駭人的冰焰,那是被至親之人背叛和忤逆的滔天怒火?!疤K盈,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評判我過分?用我的錢,住我的地方,現(xiàn)在,還要來教我做事?”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鋼刀,在蘇盈年輕而憤怒的臉上寸寸剮過:“還是說,你看上她了?想當(dāng)她的救世主?”他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揣測,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蘇盈最敏感的神經(jīng),“用這種廉價的同情,來博取好感?蘇盈,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天真,又這么下作了?”

“你——!”蘇盈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清澈的眼睛里瞬間蒙上了一層屈辱的水光。他死死攥著拳頭,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胸膛劇烈起伏,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蘇穎的話,精準(zhǔn)地刺中了他內(nèi)心最隱秘的角落,也徹底踐踏了他作為弟弟的尊嚴(yán)。

“滾出去?!碧K穎不再看他,聲音恢復(fù)了那種毫無波瀾的冰冷,卻比剛才的暴怒更令人心寒。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蘇盈,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染。“現(xiàn)在,立刻,滾回你自己的房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zhǔn)再踏出一步。”

那冰冷的背影,像一堵無法逾越的絕望之墻。

蘇盈站在原地,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他看著蘇穎冷漠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瑟瑟發(fā)抖、面無人色的我,清澈的眼底翻涌著痛苦、不甘和深深的無力。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一聲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嘆息。他深深地、帶著無盡歉意和擔(dān)憂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對不起,我?guī)筒涣四恪保缓?,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拖著沉重的腳步,失魂落魄地、無聲地走出了這片風(fēng)暴中心。

書房的門再次被關(guān)上。

這一次,只剩下我和蘇穎。不,還有那個如同幽靈般肅立在門口的周管家。

空氣凝固得如同萬年寒冰。巨大的恐懼像無數(shù)冰冷的觸手,纏繞住我的四肢百骸,勒得我無法呼吸。蘇穎身上散發(fā)出的、尚未平息的怒火和那種絕對掌控的冰冷氣息,如同實(shí)質(zhì)的重壓,狠狠碾在我的脊梁上。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深邃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像在審視一件被徹底弄臟、需要立刻銷毀的物品。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和深不見底的冰冷。

“看來,我對你的容忍,讓你產(chǎn)生了嚴(yán)重的錯覺?!彼穆曇羝骄彽每膳?,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心臟上?!凹热荒氵@么喜歡破壞規(guī)則,”他冰冷的視線掃過書桌上那碗早已冷透的面,唇角勾起一個殘酷的弧度,“那就用你的方式,把它清理干凈。”

他微微偏頭,對著門口的周管家,聲音毫無波瀾地下達(dá)指令:“周姨,看著她。用抹布,把書桌,還有這張椅子,”他指了指蘇盈剛才坐過的那張椅子,“每一寸地方,都給我擦干凈。包括這碗東西流出來的湯水,一滴不剩。什么時候擦到我滿意,什么時候結(jié)束?!?

用抹布……擦?xí)馈烈巫印翜?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巖漿,瞬間沖垮了我最后一點(diǎn)理智的堤壩!身體里的血液轟然沖上頭頂,燒得我眼前發(fā)紅!我不是人嗎?我是一個有血有肉、有尊嚴(yán)的人??!憑什么要像對待垃圾一樣對待我?!

“我不擦!”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聲,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屈辱而尖銳變形,帶著破音的哭腔。眼淚洶涌而出,混合著絕望的怒火,“蘇穎!你混蛋!你憑什么這么對我?!我不是你的奴隸!那破箱子滾下去是意外!是意外!你憑什么用一百三十萬來要挾我?!憑什么這樣踐踏我?!”

我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不管不顧地發(fā)泄著積壓已久的恐懼、委屈和憤怒,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幾乎站立不穩(wěn)。

蘇穎靜靜地聽著我的嘶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深淵般的死寂。等我喊完,累得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無法抑制的抽泣時,他才慢條斯理地、極其輕微地抬了抬下頜。

“說完了?”他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殘酷,“說完了,就動手?!?

他不再看我,仿佛我歇斯底里的控訴只是一陣無關(guān)緊要的噪音。他徑直走到書桌后那張寬大的黑檀木椅上坐下,姿態(tài)從容地拿起平板電腦,旁若無人地開始處理他的公務(wù)。額角紗布的邊緣在燈光下顯得異常刺眼,像一枚無聲的勛章,標(biāo)記著我的“罪證”。

“林小姐,請開始。”周管家刻板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像一道冰冷的催命符。

我僵在原地,渾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巨大的憤怒過后,是更深的、吞噬一切的絕望。看著蘇穎那張冰冷無情的側(cè)臉,看著周管家毫無表情的刻板面孔,看著書桌上那碗象征著屈辱的冷面……我像被抽空了所有骨頭,所有的反抗意志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

眼淚無聲地洶涌流淌。我顫抖著伸出手,拿起周管家不知何時放在桌邊的一塊嶄新的、吸飽了冰水的抹布。冰冷的觸感刺痛了指尖,也刺痛了殘存的自尊。

我慢慢地、屈辱地彎下腰,將那沉重的抹布,按在了光滑冰冷的黑檀木桌面上。那里,還殘留著蘇盈送來的那碗面留下的一小片早已冷卻的、油膩的湯漬。

冰水浸透了抹布,也浸透了我最后一點(diǎn)可憐的尊嚴(yán)。我機(jī)械地、用力地擦拭著,一遍又一遍,試圖抹去那片污漬,也抹去自己在這個空間里存在過的所有痕跡。冰冷的液體順著桌沿滴落,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像無聲的淚。

時間在死寂和屈辱中緩慢爬行。周管家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監(jiān)視著我的每一個動作。蘇穎則完全沉浸在他的商業(yè)帝國里,平板電腦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更添了幾分非人的冰冷質(zhì)感。

膝蓋因為長時間的彎腰擦拭而再次傳來鉆心的刺痛,腰背酸脹得如同斷裂。手指被冰水和粗糙的抹布摩擦得通紅發(fā)痛,漸漸失去了知覺。每一次擦拭的動作,都像在凌遲自己的靈魂。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書桌和那張椅子終于被擦拭得光潔如新,再也找不到一絲油漬的痕跡。

“先生?!敝芄芗铱贪宓亻_口。

蘇穎的目光終于從平板上移開,吝嗇地瞥了一眼光可鑒人的桌面和椅子。他沒有說話,只是極其輕微地點(diǎn)了一下頭。

“林小姐,可以了。”周管家對我說道,語氣依舊毫無波瀾。

我像被赦免的死囚,僵硬地直起身。長時間的彎腰讓眼前一陣發(fā)黑,眩暈感猛烈襲來,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點(diǎn)栽倒在地。我連忙扶住冰冷的桌沿,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干了,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回你的房間。”蘇穎頭也不抬,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像在打發(fā)一個物件,“沒有我的允許,不準(zhǔn)出來。晚飯,取消?!?

---

厚重的遮光窗簾將外面的世界徹底隔絕。房間里一片死寂的昏暗,只有慘白的頂燈投下冰冷的光暈。

我蜷縮在冰冷的床角,像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將自己縮成最小的一團(tuán)。膝蓋和腰背的酸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斷提醒著白天的屈辱。胃里空蕩蕩的,饑餓感混合著強(qiáng)烈的惡心感,翻江倒海。蘇穎冰冷的眼神、刻薄的話語、蘇盈痛苦離去的背影、周管家刻板的監(jiān)視……無數(shù)畫面在腦海中瘋狂閃回、交織,像一張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網(wǎng),將我死死纏住。

淚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鈍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我緊緊抱著自己,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這個精致的囚籠,像一個巨大的冰窖,將我所有的生氣一點(diǎn)點(diǎn)凍結(jié)、抽離。

時間失去了意義,只有絕望在黑暗中無聲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隱約傳來了沉悶的雷聲,由遠(yuǎn)及近,一聲聲,如同巨獸在云層深處咆哮。

轟隆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猛然在頭頂炸響!緊接著,瓢潑大雨如同天河決堤,狂暴地傾瀉而下!密集的雨點(diǎn)狠狠砸在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發(fā)出噼里啪啦、如同冰雹般的巨響!狂風(fēng)在樓宇間呼嘯穿梭,發(fā)出凄厲的嗚咽聲!

這突如其來的、狂暴的自然力量,像一只巨手,猛地撕破了房間里死水般的寂靜和壓抑!

我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被這驚雷震得狂跳不止!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簾遮擋著,但外面肆虐的風(fēng)雨聲卻清晰無比地穿透進(jìn)來,帶著一種末日般的狂暴氣息。

轟——咔啦!

又是一道刺目的閃電撕裂了窗簾的縫隙,瞬間照亮了昏暗的房間!緊隨其后的驚雷仿佛就在窗外炸開,震得整個房間似乎都在微微顫抖!頭頂那盞慘白的吸頂燈,伴隨著這聲驚雷,猛地閃爍了幾下!

滋啦——

一聲短促的電流聲后,燈光驟然熄滅!

整個房間,連同外面所有的聲音——空調(diào)的低鳴、冰箱的運(yùn)轉(zhuǎn)、甚至是遠(yuǎn)處城市隱約的喧囂——瞬間消失!

絕對的、令人心慌的死寂,伴隨著窗外更加清晰的、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般的暴雨聲,瞬間吞噬了一切!

停電了!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徹底的黑暗和死寂嚇懵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無序地擂動著,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剛被雷聲驚起的神經(jīng)。我像個瞎子一樣,在黑暗中徒勞地睜大眼睛,卻什么也看不見。只有窗外狂暴的風(fēng)雨聲和偶爾撕裂天幕的閃電,提醒著我世界的存在。

人在極度的恐懼和黑暗中,本能地會尋求光亮和同伴。我?guī)缀跏菓{著本能,摸索著從床上爬下來。膝蓋和腰背的疼痛在黑暗中變得更加清晰。我跌跌撞撞地?fù)湎蚍块T,手指顫抖著摸到冰冷的金屬門把手,用力擰開!

門外,同樣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整個公寓,都陷入了徹底的黑暗!只有客廳盡頭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模糊的光影在暴雨中扭曲搖曳,偶爾被閃電瞬間照亮,投下鬼魅般變幻的光影。

“有…有人嗎?”我顫抖著聲音喊道,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微弱,瞬間被窗外的風(fēng)雨聲吞沒。

無人應(yīng)答。只有風(fēng)雨的咆哮在黑暗中回蕩。

巨大的孤獨(dú)感和恐懼感攫住了我。我扶著冰冷的墻壁,憑著模糊的方向感,摸索著向客廳的方向挪動。去哪里?我不知道。我只想逃離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想找到一點(diǎn)微弱的光亮,或者……一點(diǎn)證明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的氣息。

就在我深一腳淺一腳、如同盲人般在黑暗中艱難挪動時——

“滋啦……啪!”

一聲輕微的電流聲響起,緊接著,是極其微弱的、如同螢火蟲般的一點(diǎn)亮光,在我前方不遠(yuǎn)處的黑暗中突兀地亮起!

是手機(jī)屏幕的光!

那微弱的光芒,在絕對的黑暗中,如同一盞救命的燈塔!我下意識地朝著那點(diǎn)亮光的方向望去。

光源來自客廳通往主臥區(qū)的走廊方向。借著那點(diǎn)微弱的光芒,我隱約看到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輪廓,靜靜地佇立在走廊的陰影里。

是蘇穎!

他手里拿著手機(jī),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條,還有額角那塊在幽光下顯得更加刺眼的白色紗布。他微微低著頭,似乎在查看手機(jī)屏幕,整個人籠罩在手機(jī)屏幕幽藍(lán)的光暈里,像一尊冰冷的、沒有溫度的雕像。那點(diǎn)微光不僅沒有帶來絲毫暖意,反而將他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孤絕和掌控感,在黑暗中無限放大,顯得更加令人心悸。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動靜,緩緩抬起頭。

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如同實(shí)質(zhì)的探照燈,瞬間鎖定了我!那眼神在幽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深邃、銳利,帶著一種審視獵物般的穿透力。

我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瞬間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剛剛因為看到光亮而升起的一點(diǎn)點(diǎn)微弱的勇氣,瞬間被這冰冷的目光凍結(jié)、擊碎!

巨大的恐懼再次攫住了我!我甚至不敢呼吸!

就在這時——

另一個方向的黑暗里,也亮起了一點(diǎn)微弱的、同樣來自手機(jī)屏幕的光芒!

光源來自客廳另一側(cè),通往客臥和娛樂室的方向。

蘇盈的身影出現(xiàn)在那片微弱的光暈里。他顯然也是被雷聲驚醒,摸索著走出來查看。手機(jī)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年輕俊朗的臉龐,頭發(fā)有些凌亂,清澈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帶著未褪盡的睡意和一絲擔(dān)憂。他看到我僵在客廳中央的身影,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關(guān)切的神色。

“姐姐?你沒事吧?”他小聲問道,聲音在風(fēng)雨聲中顯得很輕,卻帶著清晰的暖意。他拿著手機(jī),下意識地朝我的方向走近了一步,屏幕的光也隨之移動,試圖為我驅(qū)散一點(diǎn)眼前的黑暗。

兩簇微弱的手機(jī)屏幕光芒,在客廳中央巨大的、被黑暗籠罩的空間里,如同兩座孤島。

蘇穎站在主臥走廊的陰影入口處,手機(jī)幽藍(lán)的光映著他冰冷無情的側(cè)臉,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散發(fā)著寒氣的冰山。

蘇盈站在客廳另一側(cè),手機(jī)暖白的光照亮他帶著關(guān)切的臉龐,他正試圖靠近我,像一道試圖穿透黑暗的微光。

而我,林晚,就僵立在兩簇光芒投射范圍的交界處——那片最濃重、最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心。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shí)體。窗外的狂風(fēng)暴雨如同背景音,將客廳里的死寂襯托得更加驚心動魄。時間似乎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扭曲。

蘇穎的目光,緩緩地從我身上移開,落在了幾步之遙、試圖靠近我的蘇盈身上。那冰冷的視線,如同兩道實(shí)質(zhì)的冰錐,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和一種深沉的、被侵犯領(lǐng)地的暴怒。

蘇盈的腳步,在哥哥那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目光逼視下,硬生生地頓住了。他拿著手機(jī)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屏幕的光也隨之晃動。他清澈的眼底清晰地閃過一絲掙扎和懼意,但更多的,是對我處境的擔(dān)憂和不忍。

蘇穎沒有再看他弟弟。他的視線重新落回我身上,如同冰冷的枷鎖,牢牢套住我的脖頸。

他動了。

沒有一絲聲音,像一只在黑暗中潛行的獵豹。他邁開長腿,一步步從走廊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手機(jī)幽藍(lán)的光隨著他的移動,在他腳下投下變幻的光影。他徑直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帶來絕對的壓迫感,將蘇盈那點(diǎn)微弱的暖光完全隔絕在外。

黑暗中,他離我極近。冰冷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雪松香和須后水的凜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包圍、淹沒。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他微微低下頭,冰冷的呼吸幾乎拂過我的額發(fā)。黑暗中,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深淵,清晰地倒映著我驚恐失措的臉。

然后,他抬起了手。

不是巴掌,不是推搡。

一條觸感冰涼滑膩的、帶著精致暗紋的真絲領(lǐng)帶,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纏繞上了我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的手腕!

那觸感,冰冷、柔韌,帶著強(qiáng)烈的束縛感和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密!

我的身體瞬間僵直如鐵,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幾乎要破膛而出!

蘇穎的手指修長有力,隔著薄薄的絲質(zhì)領(lǐng)帶,牢牢扣住我的手腕。他微微用力,將我的手腕向上提起一點(diǎn)。這個動作,帶著一種絕對的掌控和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他俯身,薄唇貼近我的耳廓。冰冷的氣息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我敏感的皮膚,帶來一陣陣戰(zhàn)栗。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磁性,卻比窗外的驚雷更令人膽寒,清晰地、一字一頓地鉆進(jìn)我的耳膜:

“選他?”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冰冷的嘲弄和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蔑,仿佛蘇盈的存在只是一個荒謬的笑話。“你確定……”他刻意頓了頓,冰冷的視線掃過黑暗中被隔絕在外的、蘇盈那點(diǎn)微弱的暖光,唇角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他滿足得了你?”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巨大的羞恥感和一種被徹底剝光、暴露在審視下的恐懼,讓我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

手腕上的領(lǐng)帶,如同燒紅的鐵鏈,灼燒著我的皮膚,也鎖死了我所有逃避的可能!

而就在同一時間——

另一簇微弱的暖光,在幾步之外,頑強(qiáng)地亮著。

蘇盈站在那里,沒有離開。手機(jī)屏幕的光芒照亮了他緊抿的唇線和因為緊張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他清澈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濕漉漉的,盛滿了純粹的擔(dān)憂、焦急,還有一種近乎哀求的執(zhí)著。

他看著我,看著我被蘇穎用領(lǐng)帶束縛住的手腕,看著我在黑暗中劇烈顫抖的身影。他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是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清晰地傳遞著無聲的懇求和一種少年般固執(zhí)的守護(hù)。

然后,我清晰地看到,他用口型,無聲地、緩慢地,對著我說出了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話語:

“姐姐說過……最喜歡聽話的狗狗……對不對?”

那眼神,那口型,那無聲的誓言,帶著一種近乎獻(xiàn)祭般的赤誠和不顧一切的勇氣,像一道微弱卻灼熱的火焰,猛地刺破了蘇穎帶來的、令人窒息的冰冷黑暗!

兩束微光。

一條冰冷的領(lǐng)帶。

一道濕漉漉的、帶著獻(xiàn)祭般溫度的眼神。

我僵立在黑暗的暴風(fēng)眼中,手腕被冰冷的絲質(zhì)纏繞,像被釘在命運(yùn)的十字架上。蘇穎近在咫尺的冰冷氣息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我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而蘇盈那道穿透黑暗、濕漉漉的執(zhí)著目光,卻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死寂的心底漾開絕望的漣漪。

“選他?……他滿足得了你?”

蘇穎冰冷的話語還在耳畔回響,每一個字都帶著淬毒的鉤子,狠狠撕扯著我殘存的自尊。手腕上那冰涼滑膩的領(lǐng)帶束縛感,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我靈魂都在尖叫!

“姐姐說過……最喜歡聽話的狗狗……對不對?”

蘇盈無聲的口型和那濕漉漉的、盛滿哀求與固執(zhí)的眼神,卻像一道微弱卻灼熱的電流,猛地?fù)舸┝藘鼋Y(jié)的恐懼,帶來一陣尖銳到令人暈眩的心悸!

滿足?狗狗?

巨大的羞恥和荒謬感如同海嘯,瞬間將我淹沒!我算什么?一個被他們兄弟爭奪的玩物?一個用來證明彼此優(yōu)越性的戰(zhàn)利品?白天被罰跪擦地、被當(dāng)眾羞辱的屈辱感,此刻在黑暗中混合著這令人作嘔的“選擇題”,像無數(shù)根鋼針,狠狠扎進(jìn)我的心臟!

憤怒!從未有過的、足以焚燒一切的憤怒,如同地底壓抑千年的巖漿,在這一刻轟然爆發(fā)!燒干了恐懼的淚水,燒毀了搖搖欲墜的理智!

“我不是你們的玩具!”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出聲!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尖銳刺耳,在黑暗空曠的客廳里回蕩,甚至蓋過了窗外的風(fēng)雨咆哮!

我猛地甩動手臂!用盡了被禁錮一夜、被罰跪、被恐懼壓抑的所有力量,狠狠地將被領(lǐng)帶纏繞的手腕從蘇穎那看似掌控實(shí)則猝不及防的鉗制中掙脫出來!

“嘶啦——”

一聲清脆的裂帛聲響起!那條昂貴的真絲領(lǐng)帶,在巨大的拉扯力下,竟生生被撕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蘇穎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激烈地反抗,更沒料到我會爆發(fā)出這樣大的力量。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掙脫和領(lǐng)帶的撕裂弄得微微一怔,扣住我手腕的手指下意識地松開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我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終于亮出獠牙的野獸,趁著這千鈞一發(fā)的空隙,猛地轉(zhuǎn)身!根本顧不上方向,也顧不上黑暗中會撞到什么,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與蘇穎相反的方向——朝著客廳那扇通往玄關(guān)的、厚重的大門——發(fā)足狂奔!

“站??!”蘇穎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震怒,在身后響起!

腳步聲!沉重而迅捷的腳步聲緊追而來!如同死神的鼓點(diǎn),敲打在我瘋狂逃竄的神經(jīng)上!

恐懼再次攫住了心臟!但這一次,恐懼點(diǎn)燃的是更瘋狂的求生欲!我不能被他抓??!絕對不能!被抓住的下場……我不敢想象!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閃電偶爾劃過時帶來的、轉(zhuǎn)瞬即逝的慘白光影!我憑著記憶和本能,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沖向大門的方向!腳下一絆!不知踢到了什么堅硬的東西(也許是茶幾?也許是裝飾雕塑?),膝蓋傳來劇痛!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

“??!”我短促地驚叫一聲,雙手下意識地在黑暗中亂抓!

指尖似乎勾到了什么冰冷光滑的東西——是門把手!

巨大的狂喜瞬間沖昏了頭腦!我顧不上膝蓋的劇痛,猛地擰動門把手!

咔噠!

門開了!

外面樓道里應(yīng)急通道幽綠色的、微弱的燈光瞬間透了進(jìn)來!雖然昏暗,卻如同天堂的圣光!

我連滾帶爬地?fù)淞顺鋈?!冰冷的樓道地面貼著我的臉頰和手掌,帶來一種劫后余生的、不真實(shí)的觸感!

“林晚!”蘇盈焦急的呼喊聲從身后傳來,似乎也追到了門口。

“攔住她!”蘇穎冰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追魂的符咒!

我沒有回頭!一秒都不敢停留!求生的本能驅(qū)使著我,手腳并用地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來,拖著疼痛的膝蓋,朝著那幽綠色的、象征著自由的應(yīng)急通道指示燈,跌跌撞撞地、用盡生命中最后一絲力氣狂奔而去!

身后,公寓的大門似乎被猛地關(guān)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隔絕了里面所有的聲音,也隔絕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那兩個如同噩夢般的男人!

幽綠色的光芒指引著方向。安全通道的門就在前方!我撲上去,用力推開沉重的防火門!

冰冷的、帶著濃重濕氣和塵埃味道的樓道空氣撲面而來!樓梯間里只有應(yīng)急燈幽暗的光,盤旋向下,深不見底,如同通往未知深淵的巨口。

沒有選擇!我只能向下!向下!

我扶著冰冷的金屬欄桿,一步一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向下沖去!膝蓋的劇痛、身體的疲憊、心臟的狂跳……所有感官都在尖叫著抗議!但身后那扇緊閉的防火門,以及門后可能隨時追出來的身影,像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著我,讓我不敢有絲毫停頓!

一層、兩層、三層……

冰冷的金屬樓梯在腳下發(fā)出單調(diào)的回響,混合著我粗重如風(fēng)箱般的喘息和窗外依舊狂暴的風(fēng)雨聲。應(yīng)急燈幽綠的光芒在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汗水混合著淚水,黏膩地糊在臉上。

不知道下了多少層,雙腿如同灌了鉛,每一次邁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肺里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力竭倒下時——

“叮?!?

一聲輕微、卻如同天籟般的電梯運(yùn)行聲,從下方不遠(yuǎn)處的某個樓層傳來!

有電梯!電梯在運(yùn)行!

巨大的希望瞬間注入瀕臨崩潰的身體!我咬緊牙關(guān),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踉蹌著沖下最后半層樓梯!

轉(zhuǎn)過樓梯拐角,眼前豁然開朗!是公寓樓的某一層公共走廊!頂燈雖然昏暗,卻比應(yīng)急通道亮得多!走廊盡頭,電梯的指示燈正閃爍著向下運(yùn)行的箭頭!

電梯來了!它停在這一層!

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朝著那扇正在緩緩打開的電梯門,不顧一切地?fù)淞诉^去!

電梯門完全打開。

明亮的轎廂燈光傾瀉而出,刺得習(xí)慣了黑暗的我眼睛生疼。

然而,就在我即將沖入那片象征著短暫安全的光明時——

一只骨節(jié)分明、戴著名貴腕表的大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從電梯轎廂里伸出,精準(zhǔn)地、牢牢地抓住了我因為奔跑而向前伸出的手腕!

冰冷!熟悉的、帶著雪松冷香的、如同鐵鉗般的冰冷觸感!

我駭然抬頭!

電梯明亮的燈光下,蘇穎那張俊美無儔卻冰冷如霜的臉,清晰地映入我驟然收縮的瞳孔!

他不知何時,竟然已經(jīng)乘另一部電梯,提前等在了這里!如同早已編織好陷阱、耐心等待獵物自投羅網(wǎng)的獵人!

他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漠然。額角紗布的邊緣在燈光下白得刺眼。

“跑得很快?!彼〈捷p啟,冰冷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清晰地回蕩,帶著一絲極淡的、如同貓捉老鼠般的嘲弄,“可惜,方向錯了?!?/p>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宜城市| 水城县| 庆安县| 增城市| 新野县| 庐江县| 上犹县| 岱山县| 凤山市| 额敏县| 龙门县| 德清县| 桃源县| 井陉县| 蒙自县| 台安县| 许昌市| 德令哈市| 永靖县| 教育| 桦甸市| 崇仁县| 三门峡市| 和政县| 海南省| 炎陵县| 万山特区| 怀仁县| 桃江县| 遂昌县| 依安县| 西乌| 定襄县| 吴旗县| 青铜峡市| 仲巴县| 黔西县| 三门峡市| 扎赉特旗| 和硕县| 马尔康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