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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青木堂中坐 丹心解魔方

夜,死沉沉的,黑得不見底。

四面漏風的破屋里,李青云就著豆丁大的燈火,凝神參詳著那張邪性的獸皮丹方。

“砰!”

一聲悶響,閂死的木窗轟然震開!

一股陰風如蛇,倒灌進來,一口就將桌上那豆大的燈火吞得只剩一縷青煙,明滅不定。

李青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袖子里那只手,比腦子還快,已死死攥住“藏鋒”冰涼的刀柄。

他猛地抬頭,門口不知何時,已悄沒聲兒地戳著個人。

那是個穿著宋家核心護衛特有勁裝的漢子。

身形如槍,靜默無聲,臉上無悲無喜。

可那股子從尸山血海里趟出來的煞氣,卻像一張看不見的大網,把這間破屋里的空氣都給絞得凝固了。

“煉體士!凝氣境!不比趙子昂弱……”

李青云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面上卻不動聲色,將已出鞘半寸的“藏鋒”悄然歸位,聲音干澀地問:

“這位護衛大哥,深夜來訪,有何貴干?”

那護衛像是沒瞧見他那點要命的動作,聲音里不帶半分感情,只吐出幾個字:

“李青云,跟我走一趟。”

……

那護衛沒說去哪兒,也沒說見誰。

他就那么在前頭走著。

步子不快,卻像拿尺子量過。

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李青云跟在后頭,心里那根弦,繃得死死的。

他很快發現。

這條路,不對。

既不是去外院,也非去尋常的執事堂。

這路,一路向上。

通往的,是丹房那片他從未涉足過的禁地。

越往里,空氣里的靈氣就越濃。

沉甸甸地,像塊濕布,壓得人胸口發悶。

路邊巡邏的護衛,也從外院那些半吊子的學徒,換成了和他眼前這位一樣氣息沉凝、眼神里帶著血腥氣的真正精銳。

那些人瞧見領路的護衛,都只是微微頷首,目光卻像刀子似的,在他這個面生的“外人”身上刮來刮去。

李青云把頭埋得更低,將所有心思都收斂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副丹房學徒該有的恭順與本分。

可他腦子里,卻跟開了鍋似的。

是幽魂殿的事發了,要殺人滅口?

還是宋天問那老鬼,又布下了新的殺局?

他把自個兒的言行,在心里翻來覆去地篩了十幾遍,卻尋不出半點疏漏。

可越是這樣,心里那股子沒著沒落的慌,就越重。

這感覺,就像是脖子讓人拿繩兒給套上了,那繩頭兒,就攥在別人手里。你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收緊,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把你往哪兒拖。

只能一步一步,跟著往前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護衛才在一座古樸的殿堂前站定。

殿門之上,懸著一塊玄色牌匾,上書三個古篆——

青木堂。

丹房核心。

這地界兒,李青云還是頭一回進。

沒了外院那股子嗆人的焦糊氣,空氣里凈是股子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靈氣之濃郁,比一線天坊市的乙等住宅,簡直天壤之別。

聞一口,都覺著渾身的毛孔舒展開了,精神為之一振。

地上鋪的是能聚攏靈氣的青玉石板。

墻上掛著些不知是什么名堂的符箓法器,寶光流轉。

正堂上首,宋遠山換了一身尋常便服,姿態隨和。

可那份筑基修士與天地氣機融為一體的圓融氣度,卻化作一座無形的山岳。

將滿堂空氣都壓得近乎凝固,讓人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三分。

孫長老則陪坐在一旁。

那張老樹皮似的臉上,沒了平日的張狂,只剩下說不清的拘謹。

他只坐了半個屁股,腰板挺得筆直。

眼觀鼻,鼻觀心,像尊泥胎木偶。

李青云一進門,就覺著自個兒像是掉進了一潭深不見底的靜水里,周遭的空氣都變得黏稠如汞。

那股無形的壓力,仿佛要順著他的七竅,硬生生鉆進骨頭縫里。

他不敢多看,趕緊把頭一低,躬身行禮。

宋遠山沒言語,只是端起茶碗,拿碗蓋不輕不重地撇著浮葉。

那“呲、呲”的輕響,在這針落可聞的死寂里,便如一柄鈍刀。

一下,一下,在他心尖上來回地刮。

半晌,宋遠山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眼皮,瞧著孫長老。

那聲兒溫潤如玉,聽不出喜怒:

“那東西,給他看了?”

“回二爺,給了。”

孫長老趕緊起身,那腰又彎下去了三分。

宋遠山這才把目光,像兩把冰錐子似的,釘在了李青云身上。

“李青云,抬起頭來。”

李青云依言抬頭,迎上那雙古井似的眼。

只覺自個兒那點心思,像是讓這眼神給從里到外,照了個通透。

你天資不凡,于丹道一途,頗有悟性。”

宋遠山的語氣依舊溫和,“那張古方,你參詳了半日,可有心得?”

來了!

李青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這才是今兒個的正題。

前頭那些,都是開胃的小菜。

他額角上。

不知不覺,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知道。

自個兒的回答,錯一個字,今天怕是就走不出這青木堂的門了。

李青云沒急著開口,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惶恐和迷惑,像是讓這天大的難題給問住了。

可他腦子里,卻跟開了鍋似的。

把那丹方從頭到尾,又拆解了不下十遍。

半晌。

他才像是下了決心。

抬起頭,那張臉上,沒了先前的恭順。

倒多了幾分丹癡獨有的、不管不顧的執拗和困惑。

“回二爺,弟子斗膽。”

他先是表明態度,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此丹方,以特制尸骸為爐鼎……是為‘體丹’。

“此法,本就陰邪霸道。輔以的七七四十九種藥草,如‘九陰草’、‘腐骨花’,藥性雖烈,卻皆為至陰之物,只知催發怨力,獨缺陽性靈藥的調和與鎮壓,此為陰陽不協。”

他頓了頓,像是怕說錯話,又飛快地補了一句:

“其上銘刻的‘聚魂’丹符,更是只進不出,只懂匯聚,不懂疏導。

“長此以往,怨力只會越積越深,最終丹毀人亡。

“故而弟子斗膽猜測,此丹方缺了一味能鎮壓萬鬼、調和陰陽的至陽‘君藥’!

“否則,此丹一成,必是蘊含無窮怨毒的廢丹,甚至會反噬煉丹之人,令其神魂俱滅!

“弟子胡言亂語,請二爺和長老恕罪!”

他說完,便把頭死死地磕在地上,渾身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像是徹底讓自個兒這番大逆不道的話給嚇破了膽。

堂內,又是一片死寂。

那股子壓力,比先前還重了三分。

就在李青云覺著后背衣裳都快讓冷汗浸透了的當口。

那股子能把人骨頭都壓碎的壓力,卻像摔碎的玉盤,“嘩啦”一下,散了個干凈。

宋遠山竟撫掌大笑起來。

那笑聲朗朗如玉石相擊,沒了先前的威壓,全是壓不住的欣賞與滿意。

“好!好一個‘君藥’!

“好一個‘藥理不協’!

“孫長老,你這回,是真給丹房撿了個寶回來!”

宋二爺站起身,親自將李青云扶起。

臉上那股子拒人千里的疏離散了個干凈,換上的是一副長輩看晚輩的溫和。

“青云啊,你不必驚慌。我宋家乃是名門正派,自然不會去煉制那等邪門的玩意兒。”

他嘆了口氣,呼吸間,正氣凜然。

“丹道無涯,何來善惡?”

他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于我輩而言,萬法皆為器,只有‘有用’與‘無用’之分。

“這張方子,路子雖邪,卻有可取之處,這便夠了。

“善于研究各種丹方,取長補短,去蕪存菁,才是我宋家丹道立足之本。

“日后,希望你也能將此道發揚光大。”

他話鋒一轉,像是無意,卻字字如鉤:

“……我宋家雖大,但真正能挑起丹房這副重擔的,卻寥寥無幾。

“大哥那邊,總覺得外頭的征伐才是家族根本,殊不知,這丹爐里的火,才是我宋家能屹立百年的根基。

“青云,我希望你看得懂這一點。”

他那股子不容人拒絕的賞識,又回來了。

“你能勘破其中關竅,足見你天資過人,心性更是難得。

“按規矩,新晉弟子,需在外院打雜三年,磨礪心性。但你嘛……天才,就該有天才的待遇。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丹房核心‘青木堂’的正式弟子。這三年打雜的苦功,免了。”

他手一揮,旁邊一個管事立馬捧著個托盤上前。

盤里,是一枚溫潤的白玉令牌,一個沉甸甸的靈石袋,還有一把能開啟獨立洞府的鑰匙。

“以后,你就是自己人了。

“這是你的身份令牌,憑此,你每月可去賬房支取十塊下品靈石的月例。

“這青木堂后山,也給你備下了一間乙等煉丹靜室,內有獨立的地火源,清凈得很。”

“另外,丹房外三層的典籍,你也隨時可以去查閱。

“平日里,沒什么要緊事,不必來當差,只需按時完成堂里交待的煉丹任務即可。”

這一番獎勵,何止是恩賜?

分明是一步登天的梯子,就這么簡簡單單、不講道理地,砸在了他李青云的頭上!

李青云的心,“怦怦”地,快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

他趕緊再度跪下,額頭磕得“砰砰”響。

把那份死里逃生的后怕和受寵若驚的狂喜,演了個淋漓盡致。

“弟子……弟子何德何能!謝二爺栽培!謝孫長老提攜!”

宋遠山拍了拍李青云的肩膀,那手掌,溫熱,卻也沉。

“往后,就在這青木堂好生修行,莫要辜負了本座對你的一片期望。”

他頓了頓,那口氣,像是在閑嘮家常。

“不過,青云啊,你得記住。

“我宋遠山,最看重的,永遠是那些既有天分,又懂得感恩,忠心耿耿的……自己人。”

那“自己人”三個字,他吐得又輕又慢。

像是在提醒,更像是在李青云脖頸上,悄無聲息地,套上了一根看不見的金絲絞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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