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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丹成驚四座 尸丹鎖命魂

丹道大典這日。

天邊剛泛起一絲魚肚白,整座聚仙山卻像是一鍋燒開了的滾水,早沒了半分清凈。

丹房廣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十幾口地火鼎沿漢白玉高臺一字排開,鼎身銘刻著聚火符文,在晨光下閃爍著幽幽的靈光。

幾個通過了首輪考校的丹房學徒,一個個神情肅穆,跟那等著上戰場的兵卒似的,既緊張,又帶著幾分壓不住的期盼。

高臺正中。

新晉的筑基大修宋遠山,一身紫金法袍,面如冠玉。

他往那張寬大的太師椅上一坐,目光掃過臺下。

臉上那股子壓不住的意氣風發,就跟那剛出爐的丹藥熱氣似的,幾乎凝成了實質,一個勁兒地往外冒。

“聽說了嗎?宋家這位二爺,閉關三年,一舉沖破關隘,成就筑基大道!宋家這下可真是咸魚翻身了!”

“誰說不是呢!多了一位筑基大修,加上那位活了兩百年的老祖宗宋天問,宋家在這赫連山脈,也算得上是真正站穩腳跟了!”

“聽說宋家老祖宗已是筑基后期,常年閉死關,沖的就是那傳說中的金丹大道!”

“金丹?嘶——那可是只存在于傳聞里的境界!放眼整個赫連山脈,除了天劍、玉鼎那兩大仙宗,誰家還有金丹真人坐鎮?”

“真要成了,這赫連山脈的天,怕是要變了!”

賓客們的議論聲,像潮水般在廣場上涌動。

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對一個家族冉冉升起的敬畏。

李青云混在人群中,對周遭的議論充耳不聞。

他腦子里,晃過的全是王胖子那張強作豪邁,卻掩不住眼底疲憊的臉。

旺盛的氣血底下,是幾縷附骨之疽似的黑色死氣,比上次分別時,又濃重了一分。

那不是咒,是催命符!

正貪婪地,一寸寸地,吸著胖子的命!

這咒,拖不起了!

李青云心里那桿秤,又往下沉了三分。

今日這丹道大比,他非贏不可!

不光為自個兒的前程,更為了能有資格接觸到宋家真正的丹道傳承,配合自己的陣法造詣,找出解咒的法子!

就在此時,廣場入口處傳來一聲悠長高亢的唱喏,聲震四野:

“玉鼎宗,陳長老駕到——!”

聲落,整個廣場的喧囂,像是讓人拿刀子“噌”地一下,齊刷刷給斬斷了。

滿場,死一樣的寂靜。

數千修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只見天穹之上,一艘通體青色的巨大飛舟,如同一座懸浮在空中的青色山巒,遮蔽了天光!

舟身之上,云紋繚繞,寶光流轉,船首一面杏黃大旗迎風招展,上頭一個古樸的“鼎”字,散發著讓人不敢直視的煌煌天威!

“是玉鼎宗的‘巡天寶舟’!我的天,連這等龐然大物都來了!”

“宋家二爺筑基,竟有如此大的面子!”

隨著執事這一聲高喝,滿場瞬間鴉雀無聲。

舟上,一道青影飄然而落。

那是個仙風道骨的青袍老者,他甚至沒拿正眼瞧底下這數千修士。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片長勢不錯的野草。

高臺上,方才還意氣風發的宋遠山,臉上那點得色像是讓人拿涼水給當頭澆滅了,收得一干二凈。

他竟是連滾帶爬地奔下高臺,對著那老者,把腰彎成了張滿弓:

“晚輩宋遠山,見過陳長老!”

陳長老只是不咸不淡地“唔”了一聲,便徑直走向了最尊貴的賓客席位。

自始至終,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這一幕,讓臺下所有修士心中都是一凜。

這,就是赫連山脈頂尖宗門的威勢!

哪怕你成就筑基,在人家面前,也得執晚輩之禮!

大典的開胃菜,便是丹房遴選正式弟子。

考校的題目,是同時開三爐,煉制“凝氣丹”。

底下幾個出身煉丹世家的學徒,拿眼角的余光瞟著李青云,嘴角全是藏不住的譏誚。

“哼,走了狗屎運的泥腿子,真當自個兒是盤菜了?”

“就是,煉丹這門手藝,一天不練手就生。他都野了快一個月,今兒個非得當著這么多前輩的面,把臉丟到姥姥家去!”

李青云沒理會那些蒼蠅似的嗡嗡聲,他走到自個兒那三口地火鼎前,周遭所有的喧囂,都像是潮水般退去了。

他的眼里,心里,就只剩下這三口冰冷的爐,和那即將燃起的火。

隨著宋遠山一聲“開爐”,十幾名學徒立馬手忙腳亂地忙活開了。

一時間,萃取藥液的“嗤嗤”聲,繪制丹符的靈光,還有那壓不住的緊張喘息,混作一團。

旁人是險象環生,不是炸了爐,就是把藥草煉成了一團黑炭。

而李青云,動了。

他那雙手,像是兩道不帶半點煙火氣的影子,在那十幾株藥草間,翩然起舞。

他那控火的準頭,穩得像磐石。

爐膛里的火苗在他指引下,時而成絲,時而成網,溫順得像條養熟了的狗。

這已不是單純的技藝,而是晉升“初級煉丹師”后,“丹火通明”天賦帶來的本能。

他甚至還有閑工夫,瞥了一眼旁邊那個急得滿頭大汗的學徒。

像是自言自語般,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石菌花’過了半息,再不降火,丹核要廢了。”

那學徒一愣,下意識地照做,竟真的穩住了即將潰散的丹核,不由得投來一個見了鬼似的眼神。

這一幕,恰好落在了臺下孫長老和高臺貴賓的眼里。

孫長老那張老樹皮似的臉,從緊張到舒緩,最后竟浮現出一絲壓不住的得意,激動得胡子都在抖。

而宋遠山,也坐直了身子,眼中第一次有了真正的興趣。

一炷香后。

當別人還在手忙腳亂地跟那火候較勁時,李青云身前那三尊丹爐,竟不分先后,同時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

爐蓋應聲而開。

沒有熱浪,沒有焦糊氣。

只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香,混著溫潤的寶光,像三道小小的銀河,從那丹爐里,緩緩地,滿溢出來!

十五顆通體碧綠、龍眼大小的丹藥,正靜靜地躺在爐底。

其中五顆,丹藥表面竟天然生成了幾道玄奧的金色紋路,如龍蛇盤踞,似有靈性!

滿場,死寂。

那幾個先前還等著看笑話的學徒,手里的活兒都忘了,丹爐“砰”地一聲炸了都不知道,只是呆若木雞地看著李青云面前那三爐寶光,臉上血色盡褪,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兒。

死寂之中,賓客席上終于爆發出見了鬼似的驚呼!

“十五顆!三爐凝氣丹,一顆未廢,竟是十成十的成丹率!”

“凝氣丹不難,中品也不算稀奇,可這份成丹率……三成多的中品率!這還是在丹道大典,眾目睽睽之下,頂著這么大壓力。”

”而且……這小子還這么年輕,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怎么做到的?!”

“宋家什么時候藏了這么個丹道天才的苗子?!”

臺下,孫長老那張老臉因為狂喜而漲得通紅,激動得渾身都在抖。

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都快掐進了肉里,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在咆哮:

“好小子!好樣的!沒枉費老夫一番栽培!”

高臺上,宋遠山臉上的得意變成了錯愕,最后化為無法掩飾的狂喜。

他先是看了一眼臺下激動不已的孫長老,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

隨即目光又落回李青云身上,心中暗道:

“此子天賦絕佳,心性沉穩,是個可造之材!既然在丹房,就該讓老孫頭多多拉攏,日后,于我這一脈必有大用!”

就在這滿場死寂之中,貴賓席上,那位自始至終閉目養神,仿佛早已神游物外的玉鼎宗陳長老,

那雙眼,睜開了。

沒有驚呼,沒有起身。

可他身上那股淵渟岳峙的氣勢,卻像一座沉寂了千年的火山,轟然蘇醒!

兩道如有實質的精光,穿過十數丈的距離,死死鎖定在李青云爐前那五枚丹紋流轉的丹藥上!

一道不容置喙的蒼老聲音,如驚雷般,直接在宋遠山的神魂中炸響:

“宋道友,開個價。此子,我玉鼎宗要了。

“功法、靈石、法器,乃至一方靈脈,條件隨你開!”

宋遠山聞言,連忙傳音回去。

“陳長老說笑了。此子乃我宋家丹房的根苗,哪兒有往外送的道理?”

他這話說得客氣,可那股子不容置喙的勁兒,卻半點沒少。

他走下高臺,當著所有人的面,親自將一枚刻著云紋的白玉令牌交到李青云手里,朗聲道:

“自今日起,李青云便是我宋家丹房的正式弟子!”

……

李青云剛走下臺,就被孫長老一把拉進了無人的暗角。

老頭兒那張臉激動得滿是紅光,重重拍著李青云的肩膀:

“好小子!好樣的!太給老夫長臉了!”

他環顧四周,確認無人,臉上那股子狂喜才潮水般退去,換上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幾乎是托付后事般的凝重。

他從懷里最深處,摸出那張半舊的獸皮方子,不由分說地塞進李青云手里。

“小子,別高興得太早。外院那點東西,是給人看的皮毛。

“這,才是我宋家丹房……能讓人一步登天的,真東西。

“拿回去,爛在肚子里。

“記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多一人知,你我,皆是死人!”

李青云心里“咯噔”一下,回到那間四面漏風的破屋,閂上門,這才借著豆大的燈火,小心翼翼地,將那張獸皮,一寸一寸地,攤開。

上頭全是扭曲的古篆,有一股子洗不掉的血腥和怨毒之氣,撲面而來。

獸皮頂上,用不知是什么血的朱砂,寫著三個扭曲的、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猙獰古字——

尸鬼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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