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兇手
- 記憶芯片:獻給陳默的沉默
- 珩沭葑菲
- 5800字
- 2025-06-18 10:39:49
冰冷的金屬臺面透過薄薄的手術服,硌得我脊椎生疼。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濃烈又單調的氣味,像一層無形的膜,死死捂在口鼻上。電流的嗡鳴在耳邊低低震蕩,如同某種來自地底的、令人不安的預兆。我閉著眼,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這具空殼。
“準備好了嗎,陳先生?”醫生的聲音隔著一層水幕傳來,模糊而遙遠。
喉嚨干澀發緊,我甚至無法點頭,只能從胸腔深處擠出一個破碎的單音節:“嗯。”
一瞬間,尖銳的刺痛猛地刺穿后頸,仿佛有燒紅的鐵釬狠狠鑿了進去!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一彈,視野里炸開一片混亂的白色光斑,刺得眼球生疼。緊接著,天旋地轉。消毒水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瞬間被徹底抽離、稀釋、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溫暖的金色光芒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溫柔地包裹住我。清亮歡快的笑聲如同碎玉,撞進耳膜,瞬間驅散了所有冰冷和疼痛。我猛地睜開眼。
陽光,鋪天蓋地的陽光。
它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落在酒店宴會廳巨大的水晶吊燈上,折射出七彩的虹暈。空氣里飄蕩著香檳的微醺、蛋糕的甜膩,還有……晚晚身上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淡淡馨香。她就在我面前,近在咫尺。
我的新娘。
林晚。
潔白的曳地婚紗裹著她纖細的身體,繁復精致的蕾絲花邊在陽光下閃爍。她微微仰著臉看我,臉頰染著最動人的胭脂紅,眼睛彎成了兩泓盛滿星光的月牙泉。長長的睫毛蝶翼般輕輕顫動著,每一次撲閃都漾起一片清澈的光暈。她伸出手,指尖帶著陽光的溫度,小心翼翼地、帶著無限珍重地,拂過我的眉骨,沿著鼻梁的輪廓滑下,最后停留在我的唇角。
那觸感如此真實,帶著皮膚下溫熱的生命脈動,瞬間點燃了我早已麻木冰冷的軀殼。
“阿默,”她的聲音像摻了蜜糖的清泉,每一個字都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輕輕敲打在我心上,“歡迎回家。”
“晚晚……”我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聲音哽在喉嚨深處,酸澀的熱流猛地涌上眼眶。眼前的一切,這場盛大婚禮的每一個細節——賓客模糊的笑臉,司儀洪亮的聲音,背景舒緩流淌的《婚禮進行曲》——都變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她眼底那片純粹的、毫無保留的、幾乎要將我灼傷的溫柔光芒。無數個日夜的蝕骨思念、無邊無際的黑暗絕望,在這一刻被她眼底的光徹底擊穿、融化。我像在無垠冰原上跋涉了千年的旅人,終于一頭栽進了滾燙的溫泉里,每一個毛孔都在貪婪地汲取這失而復得的暖意。我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想要再次觸摸她花瓣般的臉頰。
然而,指尖尚未觸及那溫熱的肌膚,畫面毫無預兆地狠狠一顫。
如同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屏幕,眼前的一切瞬間扭曲、碎裂、拉長。溫暖的金色陽光、喧鬧的人聲、晚晚的笑靨……所有色彩和聲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粗暴地撕扯、剝離,瞬間褪色成一片混沌的灰白噪點。
“滋滋……”
刺耳的電流干擾音驟然響起,尖銳地刺穿我的耳膜。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晃動、扭曲,最終徹底崩解,沉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濃稠的黑暗。
幾秒死寂后,模糊的光影才重新艱難地凝聚起來。
光線驟然變得黯淡。不再是婚禮大廳那璀璨奪目的水晶燈,而是家里書房那盞略顯昏黃的老式臺燈。光線只吝嗇地照亮書桌中央一小塊區域,四周沉沒在深重的陰影里。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舊書頁和陳年木頭的混合氣味,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牽引過去。
林晚正坐在書桌前的舊藤椅里。她背對著我,身體微微蜷縮著,像一只在寒風中努力把自己裹緊的小動物。散落的黑發垂在肩頭,遮住了她大半側臉,只露出一點蒼白緊繃的下頜線條。她伏在桌面上,肩膀以一種極其細微的頻率,持續地、神經質地顫抖著。握筆的右手用力到指節泛白,筆尖在鋪開的日記本上飛快地劃動,發出沙沙的、令人心悸的摩擦聲,像小獸在絕望地啃噬著什么。
昏黃的燈光無力地籠罩著她,在她身上投下大片濃重而扭曲的陰影,幾乎要將她單薄的身影完全吞噬。一種巨大的、無聲的悲傷和脆弱感,像冰冷的潮水,從她蜷縮的背影里彌漫出來,瞬間淹沒了整個空間。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潮水的冰冷刺骨,穿透了記憶芯片的屏障,直直刺進我的心臟。
她寫了什么?
一個念頭帶著冰冷的恐懼猛地攫住了我。那沙沙的寫字聲,那緊繃顫抖的肩膀,那幾乎要碎裂在昏暗光線里的背影……不對勁!這畫面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與我記憶中任何溫馨片段都格格不入。強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我的心臟,越收越緊。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無聲的絕望壓垮時,書桌前那個蜷縮的身影,動作突然毫無預兆地頓住了。
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握著筆的右手猛地一僵,懸在半空。筆尖的沙沙聲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斷。那持續細微顫抖的肩膀,也在一瞬間繃緊、凝固,僵硬得像一尊驟然冷卻的石雕。
緊接著,一種近乎實質的恐懼感,如同驟然爆發的瘟疫,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那是一種純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對滅頂之災的驚駭。
我甚至清晰地“看”到,她裸露在睡衣領口外的那一小段后頸肌膚上,細小的汗毛一根根豎立起來。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氣,那聲音在死寂的書房里顯得異常尖銳刺耳。
她像是被無形的烙鐵燙到,猛地從藤椅上彈起!動作倉惶而笨拙,帶倒了椅子,椅腳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她試圖轉身,身體卻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僵硬笨拙。那本攤開的日記本被她慌亂的手臂猛地掃到,紙張發出嘩啦的脆響,重重地摔落在地板上。
“砰!”
一聲悶響,像是重物撞擊在皮肉上。
她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無可抗拒的力量狠狠地摜在了冰冷的墻壁上!力道之大,連墻壁似乎都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回響。她像一片被狂風撕下的枯葉,無力地貼在冰冷的墻面,所有的掙扎都在瞬間被碾碎。
一只骨節分明、青筋暴起的大手,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如同鋼鐵的枷鎖,死死地扼住了她纖細脆弱的脖頸!
“呃……”喉嚨被擠壓,她只能發出短促、破碎的痛苦氣音。眼睛因為窒息和極度的驚恐而睜得極大,瞳孔在昏黃的光線下劇烈地收縮著,像瀕死的蝶翼。
扼住她脖頸的人,終于清晰地映入了我的視野。
是我。
那張臉,每一個棱角,每一寸皮膚,都無比熟悉,是我每天在鏡子里看到的樣子。可那臉上的表情,卻是我從未見過的猙獰、扭曲、狂暴!雙目赤紅,如同噬血的野獸,額角和脖頸的青筋根根暴凸,像一條條丑陋的毒蛇盤踞在皮膚下,隨著粗重的喘息瘋狂地搏動。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毫無人性的弧度,噴吐著滾燙的、帶著酒氣的惡毒咒罵:
“賤人!寫什么?啊?!又在寫那些惡心的東西告我的狀?!我讓你寫!讓你寫!!”
聲音嘶啞狂暴,每一個字都裹挾著濃烈的恨意和毀滅欲,像燒紅的鐵釘,狠狠釘進我的耳膜。
不!不是我!不可能是我!
我的靈魂在記憶的牢籠里發出無聲的、撕裂般的咆哮。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尾椎骨猛地竄起,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胃袋劇烈地抽搐,翻江倒海,喉嚨口涌上一股強烈的腥甜鐵銹味。我像被拋入了冰窟,又像是被架在烈焰上炙烤,巨大的、荒誕的驚駭和無法理解的恐懼瞬間將我淹沒。這不是我!我怎么會這樣對晚晚?!這芯片……這芯片一定出了問題!是病毒?是數據錯亂?是哪個環節的惡意篡改?!
可就在這理智瘋狂吶喊、試圖否認眼前地獄景象的瞬間,我的目光,卻像被磁石吸住一樣,死死地釘在了林晚的臉上。
沒有尖叫。
沒有憤怒的控訴。
沒有面對野獸時該有的、任何一絲強烈的、對抗性的情緒。
那雙被窒息和痛苦折磨得幾乎渙散的眼睛里,盛滿的,只有一種東西。
深不見底的、令人心臟驟停的……悲哀。
那悲哀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它無聲地流淌出來,浸透了她的每一寸目光,帶著一種洞穿一切、又徹底放棄一切的絕望。它像一把淬了冰的鈍刀,緩慢地、殘忍地切割著我的神經,無聲地質問著:看啊,這就是你。這就是你對我做的一切。
這眼神,比任何尖叫和咒罵都更具毀滅性的力量。它像一個烙印,帶著灼穿靈魂的高溫,狠狠地燙在我的意識深處。我那試圖構筑的“芯片故障”的脆弱堡壘,在這無聲的、沉重的悲哀注視下,轟然坍塌,碎成齏粉。
“不…不……晚晚……”我喉嚨里發出嗬嗬的、不成調的嘶啞聲音,絕望地想要伸出手去阻止那個瘋狂的“自己”,想要抹去她眼中那令人心碎的悲哀。然而,我只是這記憶洪流中一個無力的旁觀者,一個被禁錮在屏幕后的囚徒。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只屬于“我”的手,如同鋼鐵的刑具,越收越緊,看著林晚眼中的光芒在窒息中一點點黯淡下去……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眼前的畫面再次劇烈地扭曲、波動起來!如同信號被強行干擾、切換。扼住脖頸的手、暴怒的臉、林晚眼中的悲哀……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撕碎、拉長、模糊,最終被一片刺目的、毫無感情的純白徹底取代。
那白色濃烈得如同實質,帶著手術燈特有的冰冷和銳利,瞬間刺穿了我的視覺神經。
是醫院手術室的無影燈。
強光中心,林晚躺在冰冷狹窄的手術臺上。她的臉,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死寂的灰白,沒有一絲血色,仿佛生命早已被徹底抽干。氧氣面罩松松地覆蓋在她口鼻上,每一次艱難的、淺而急促的呼吸,都只能在那透明的罩壁上呵出一小片轉瞬即逝的模糊白霧,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她的眼睛半睜著,眼神渙散,空洞地望著頭頂那片令人絕望的、慘白的光源,瞳孔深處倒映著那一片虛無的死寂。曾經盛滿星光的月牙泉,如今只剩下干涸龜裂的河床。
一個穿著藍色無菌手術服的身影,只露出戴著口罩的上半張臉,俯身靠近她。醫生的聲音透過口罩傳來,清晰、冷靜,帶著職業性的詢問,卻像冰錐一樣刺入我的耳膜:
“林女士,您確定了嗎?記憶芯片……最終還是要給他嗎?”聲音在空曠冰冷的手術室里回蕩,帶著一種不祥的余音。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凝固。手術室里只有心電監護儀單調、微弱、幾乎要消失的“滴滴”聲,如同生命倒計時的讀秒,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死寂的空氣里,也重重地砸在我的心臟上。
林晚的眼睛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轉動了一下。那渙散的目光,似乎終于費力地聚焦在醫生臉上。她的嘴唇在氧氣面罩下極其輕微地嚅動了一下,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只有面罩上那一點微弱的水汽,證明著這具軀殼里尚存一絲游息。
然后,我看到。
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慘白燈光下,在那張被病痛和死亡徹底剝奪了所有生機的臉上,她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
點了一下頭。
一個耗盡了她所有殘存氣力的、微小的動作。
一個遲來的、沉重的審判。
嗡——!!!
腦子里仿佛有一根繃緊到極限的弦,在這一刻,被那個微小的點頭動作,徹底、干脆地崩斷了!
眼前的手術燈、醫生、冰冷的器械……所有的景象瞬間被劇烈的耳鳴和眩暈撕扯得粉碎!天旋地轉,冰冷的地板帶著堅硬的質感,重重地撞在我的膝蓋、我的胸膛上。身體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如同一灘徹底融化的爛泥,不受控制地癱倒在地板上。胃部一陣劇烈的、無法抑制的痙攣,酸腐的液體混合著膽汁猛地沖上喉嚨。
“嘔——!”
我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劇烈地嘔吐起來。胃袋瘋狂地抽搐,每一次痙攣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眼淚、鼻涕、唾液混合著穢物糊了滿臉,狼狽不堪。地板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滲入皮膚,卻絲毫無法緩解那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的、足以焚毀一切的灼痛。
那些被遺忘的、深埋在意識廢墟下的碎片,此刻卻如同被引爆的地雷,帶著刺耳的尖嘯和毀滅性的力量,瘋狂地炸開,翻滾著、尖叫著涌上意識的表層:
深夜,被刻意壓低的、斷斷續續的、如同小動物受傷嗚咽般的啜泣聲,曾經被我煩躁地用枕頭蓋住頭,歸咎于“女人就是愛胡思亂想”……
清晨,她洗漱時,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用遮瑕膏涂抹頸側或手臂上那些可疑的、淡淡的青紫色痕跡,在我推門而入時慌亂地拉下衣袖,眼神躲閃,解釋說“不小心撞到了”……
餐桌上,她面對我時那種習慣性的、一閃而過的僵硬和緊繃,被我解讀為“越來越無趣、沉默”……
每一次爭吵后,她眼中那迅速彌漫開來的、深不見底的、令我莫名煩躁卻又選擇視而不見的恐懼和絕望……
原來……原來如此。
那一聲聲壓抑的啜泣,是她在無聲地淌血。
那一道道遮掩的傷痕,是我親手烙下的暴行印記。
那一次次閃躲的眼神,是她在我這頭兇獸面前本能的求生。
我像個瞎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瞎子!一個沉溺在自我幻夢里、對身邊人痛苦哀嚎充耳不聞的、可鄙的瞎子!
而那個點頭……那個在生命盡頭,耗盡最后一絲力氣做出的、微小的點頭……
“記憶芯片……最終還是要給他嗎?”
“……確定。”
這不是饋贈。
這不是愛的延續。
這是一場處心積慮的復仇。
她把自己最深的恐懼、最痛的傷痕、最沉重的控訴,連同那些早已被我親手撕碎的、虛假的甜蜜幻影,一起,封存在這冰冷的芯片里。然后,用盡最后一點力氣,親手交到了我這個兇手的手中。
她是要我親眼看著。
看著我親手搭建的、名為“愛情”的華美殿堂,是如何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一寸寸坍塌成埋葬她的廢墟。
看著我這張虛偽的、深情的面具之下,是如何隱藏著一頭猙獰暴虐的野獸。
看著我是如何,日復一日,用最殘忍的方式,將那個滿眼星光喚我“阿默”的女人,一點點凌遲至死。
她是要我,清醒地、無法逃避地、永遠地……
活在這片親手制造的、名為“真相”的地獄里。
“嗬…嗬嗬……”我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嘶啞的、不成調的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的鐵銹味,每一次呼氣都像在噴吐著靈魂燃燒后的灰燼。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顫抖,嘔吐的生理反應早已停止,只剩下空蕩蕩的胃袋還在徒勞地痙攣。
地板冰冷堅硬的觸感透過皮膚,清晰地傳遞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真實。可這真實,與我腦海中翻騰的、那些被強行喚醒的碎片相比,又顯得如此蒼白無力。那些記憶——猙獰的面孔、暴起的青筋、野獸般的嘶吼、還有那雙盛滿無聲悲哀的眼睛——像無數把燒紅的鈍刀,在我的意識里反復地切割、攪動。
晚晚……那個在陽光下對我笑,眼睛彎成月牙,指尖帶著陽光的溫度,輕輕拂過我眉眼的晚晚……
那個蜷縮在昏暗書房角落,肩膀因恐懼而顫抖,寫下“他今天又打我了”的晚晚……
那個被“我”死死扼住脖頸,眼中只剩下沉重悲哀的晚晚……
那個躺在慘白手術燈下,耗盡最后力氣,只為將這枚裝載著所有痛苦真相的記憶芯片交付給我的晚晚……
無數個她的身影在我混亂的腦海里交疊、破碎、旋轉。甜蜜的、恐懼的、溫柔的、絕望的……最終,所有的面孔都定格在手術臺上那雙空洞望著無影燈的眼睛里。
冰冷的空氣吸進肺腑,像吸入無數細碎的玻璃渣,帶來尖銳的刺痛。我抬起顫抖不止的手,指甲深深摳進冰冷堅硬的地板縫隙里,試圖抓住一點什么,哪怕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支撐這具空殼不至于徹底散架的依靠。
指尖傳來粗糙的摩擦感和細微的疼痛,卻絲毫無法緩解那從靈魂最深處蔓延開來的、無邊無際的寒冷和劇痛。
真相的毒液已經徹底注入了每一根神經末梢。
我癱在那里,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皮囊,唯有沉重的呼吸在死寂的房間里回蕩。
原來……殺死她的兇手……
是我。
沒錢修什么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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