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璃站在溫氏集團總部大樓38層的會議室落地窗前，俯瞰著上海的城市天際線。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纖細卻挺拔的輪廓。她今天穿了一套深藍色的Alexander McQueen西裝，內搭白色絲綢襯衫，頭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部。

“以璃，董事會五分鐘后開始。“助理林妍輕聲提醒。

溫以璃點點頭，卻沒有立即移動。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手表——這是她每次面對挑戰時的小習慣。過去兩周，她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一邊處理巴黎事故的后續事宜，一邊推進對靳北宸工作室的收購案。

“我叔叔到了嗎？“她問道，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溫志遠董事剛剛到達，他帶了幾位新董事一起來的。“林妍猶豫了一下，“看起來...不太友好。“

溫以璃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冷笑：“他什么時候友好過？“

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了人。溫以璃一進門，嘈雜的交談聲立刻安靜下來。她徑直走向長桌盡頭的主位，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各位早上好。“她環視一圈，目光在坐在右側的溫志遠身上停留了一秒，“感謝大家在季度會議前抽空討論這個臨時提案。“

溫志遠——一個五十多歲、鬢角微白的中年男人——不等她說完就插話道：“以璃，我聽說你要收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工作室？還是個出了車禍的設計師的？“他搖搖頭，臉上掛著假惺惺的關切，“董事會可不能看著你因為一時同情心泛濫就亂花公司資金啊。“

幾位新董事附和著點頭。溫以璃注意到他們坐的位置都靠近溫志遠——顯然是他最近拉攏的勢力。

“志遠叔，“她故意用了這個親昵卻帶著距離感的稱呼，“靳北宸工作室雖然規模不大，但在過去三年里獲得了兩個國際設計新秀獎，客戶名單包括多個一線明星。“她按下遙控器，投影屏上顯示出精心準備的數據圖表，“更重要的是，他們獨創的'破碎美學'設計語言正好填補了我們集團在年輕化市場的空白。“

溫志遠皺眉翻看文件：“這些數據可以造假。而且，一個連自己摩托車都控制不好的設計師，能有什么能力？“

會議室里的溫度似乎驟降了幾度。溫以璃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緊，但她的表情絲毫未變。

“關于那起事故，巴黎警方已經確認是貨車司機酒駕逃逸，與靳先生無關。“她的聲音冷靜而鋒利，“至于能力問題，我想在座各位應該都記得，去年集團最暢銷的春夏系列，靈感來源正是靳先生在一次展覽上的概念作品。“

一位年長的女董事點頭表示認同：“那個系列確實賣得很好。“

溫志遠臉色陰沉下來：“以璃，你父親把集團交給你，不是讓你任性妄為的。“

“恰恰相反，“溫以璃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父親一直教導我，做生意要眼光長遠。“她直視溫志遠的眼睛，“這個收購案已經通過戰略委員會評估，今天我只需要董事會批準資金授權。如果各位有異議，我們可以現在就投票表決。“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溫志遠的臉漲得通紅，但最終沒有提出反對。他知道自己暫時不占上風。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溫以璃掃視全場，“收購案即日生效。散會。“

董事們陸續離開后，林妍小跑著跟上大步走向電梯的溫以璃：“溫總，靳北宸先生今天來公司簽合同，已經在設計部等了一個小時了。“

溫以璃看了看手表：“讓他再等十分鐘。先帶我去看看樣品間的情況。“

設計部位于大樓的22層，整個樓層采用開放式布局，落地窗外是黃浦江的壯麗景色。當溫以璃終于出現時，靳北宸正站在一面材料墻前，專注地比較兩種面料的色差。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線條分明的下頜。

他今天穿了件簡單的深灰色高領毛衣和黑色休閑褲，右臂仍打著石膏，用一條深藍色絲巾懸在胸前——溫以璃認出那是她上個月在米蘭時裝周上發布的限量款。

“久等了。“她走到他身邊，公事公辦地伸出手。

靳北宸轉過身，沒有立刻握她的手，而是微微挑眉：“溫總日理萬機，能抽空見我這個小設計師，已經是莫大榮幸了。“

溫以璃收回手，嘴角抽動了一下：“看來手臂的傷沒影響你的伶牙俐齒。“

“只是比不上溫總的鐵腕手段。“靳北宸指了指周圍的設計部，“聽說你為了收購案，在董事會上和你叔叔正面交鋒？“

溫以璃瞇起眼睛：“你消息很靈通。“

“我只是好奇，“靳北宸靠近一步，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氣，“為什么一個素不相識的設計師值得溫氏集團的'冰山女王'如此大動干戈？“

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溫以璃注意到他的睫毛意外地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不著痕跡地后退半步：“純粹商業決策。你的設計有市場價值。“

靳北宸似笑非笑：“真的只是這樣？“

“不然呢？“溫以璃揚起下巴，“你以為我是因為個人感情？別忘了，我們在巴黎第一次見面時可是針鋒相對。“

“啊，那次。“靳北宸假裝回憶，“我記得某人批評我的設計'不切實際'、'缺乏商業考量'。“

“而某人反駁說我的審美'被數據綁架'、'毫無靈魂'。“溫以璃反擊道。

兩人對視一眼，突然同時笑了起來。這個意外的和諧瞬間讓周圍偷偷觀察的員工們瞪大了眼睛——他們從未見過雷厲風行的溫總在工作場合露出這樣的表情。

“好吧，“靳北宸聳聳肩，“既然現在是合作伙伴了，也許我們可以暫時休戰？“

溫以璃點點頭，恢復了職業表情：“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新辦公室。從今天起，你將負責集團新成立的'先鋒線'，直接向我匯報。“

靳北宸的新辦公室位于設計部最東側，面積不大但采光極好，窗外正對東方明珠。墻上已經掛了幾幅他的設計草圖，桌上放著一臺全新的Mac Pro和數位板。

“條件有限，暫時先這樣。“溫以璃說，“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訴林助理。“

靳北宸環顧四周，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一盆綠植上：“連植物都準備好了？“

“公司標準配置。“溫以璃語氣平淡，但林妍在一旁悄悄眨了眨眼——那盆昂貴的日本大葉傘可不是每個辦公室都能有的。

靳北宸走到窗前，背對著她說：“我有個條件。“

“說。“

“我的設計團隊要保留原班人馬，包括我的助理蘇曉。而且，“他轉過身，“在創意方向上，我有最終決定權。“

溫以璃抱起雙臂：“溫氏集團投入資源不是讓你隨心所欲玩藝術的。市場反饋和銷售數據必須納入考量。“

“藝術和商業從來不是非此即彼。“靳北宸的聲音堅定，“真正的設計應該引領市場，而不是一味迎合。“

兩人之間的空氣再次緊繃起來。辦公室外的員工們假裝工作，實則豎起耳朵聽著里面的動靜——這位新來的設計師居然敢和溫總叫板，簡直是公司年度最大八卦。

溫以璃盯著靳北宸看了許久，突然走向門口：“一周后我要看到新系列的概念方案。做得好，你就有更多自由；做不好，就按我的方式來。“她停頓了一下，“歡迎加入溫氏集團，靳總監。“

門關上后，靳北宸的助理蘇曉從隔壁小跑進來：“天啊，靳哥，你也太敢了吧！那可是溫以璃！整個時尚圈沒人敢跟她對著干！“

靳北宸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她明明可以強行否決我的條件，卻選擇了妥協。“靳北宸看向窗外，“也許'冰山女王'并不像傳聞中那么冷酷無情。“

與此同時，溫以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她拿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她和父母的合影，拍攝于父親確診癌癥前一年。照片中的溫以璃才二十出頭，笑容明媚，與現在判若兩人。

“爸爸，希望我做的是對的。“她輕聲說，手指輕輕撫過相片中父親的臉龐。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設計部都籠罩在一種奇特的氛圍中。靳北宸和他的團隊幾乎足不出戶，辦公室里常常亮燈到深夜。而溫以璃則一反常態地頻繁出現在設計部，每次都以檢查進度為名，停留的時間卻總比必要的長。

第五天深夜，溫以璃結束一個跨國視頻會議后，發現設計部東側仍然亮著燈。她猶豫了一下，走向咖啡間，親手沖了兩杯咖啡，又從冰箱里拿出提前準備好的三明治——她知道靳北宸經常忙得忘記吃飯。

當她輕輕敲響辦公室門時，靳北宸正專注地在數位板上勾畫，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部分視線。聽到聲音，他頭也不抬地說：“曉曉，你先回去吧，我再待會兒。“

“我不是蘇曉。“

靳北宸猛地抬頭，看到溫以璃站在門口，手中端著咖啡和食物。她脫掉了西裝外套，只穿著白色絲質襯衫，頭發也松散下來，比白天看起來柔和許多。

“溫總？“他驚訝地放下筆，“這么晚了...“

“我看到燈還亮著。“溫以璃走進來，把咖啡和三明治放在他面前，“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進展如何？“

靳北宸揉了揉酸痛的后頸：“差不多了。“他轉向屏幕，展示了一系列設計圖，“新系列命名為'重生'，靈感來源于...“他停頓了一下，“那場事故。“

溫以璃湊近屏幕，發絲垂落，帶著淡淡的茉莉香氣。靳北宸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她因為疲憊而略顯蒼白的嘴唇上——她又在無意識地輕咬下唇，這個小動作讓她看起來莫名地脆弱。

“用事故作為靈感？“溫以璃皺眉，“這太冒險了。“

“聽我說完。“靳北宸調出幾張細節圖，“你看這些裂痕元素和拼接設計，象征著破碎后的重建。面料選用記憶纖維，受到外力后會變形，但能慢慢恢復原狀。“他的眼睛因為興奮而閃閃發光，“這不僅是服裝，更是一種生活態度的表達。“

溫以璃沉默地審視著設計圖。不得不承認，這些作品既有靳北宸一貫的藝術性，又巧妙融入了實用功能，甚至考慮到了生產成本。比她預期的要成熟得多。

“市場部不會喜歡這個概念的。“她最終說道，卻掩飾不住聲音里的贊賞。

靳北宸笑了：“所以需要溫總的大力支持啊。“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突然睜大眼睛，“這是...金槍魚配酸黃瓜？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組合？“

溫以璃假裝整理桌上的文件：“巧合而已。“她沒告訴他自己特意詢問了蘇曉。

兩人在沉默中各自喝著咖啡。夜深的辦公室格外安靜，只有靳北宸的筆在數位板上劃過的細微聲響。

“你的手，“溫以璃突然問，“恢復得怎么樣？“

靳北宸活動了一下打著石膏的手臂：“還好，下周就能拆了。“他看向她，“你的腿呢？“

“早就好了。“溫以璃下意識摸了摸右腿，那里還留著一道淡淡的疤痕。

又是一陣沉默。靳北宸突然說：“那天在巴黎，你為什么會一個人在雨里跑？“

溫以璃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私人原因。“

“抱歉，我不該問。“靳北宸識相地轉移話題，“對了，董事會的麻煩...解決了嗎？“

“暫時。“溫以璃站起身，收拾杯盤，“我叔叔一直對父親把集團交給我而不是他耿耿于懷。這次收購案只是他找茬的借口之一。“

靳北宸若有所思：“家族企業總是復雜的。“

“你呢？“溫以璃反問，“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家人。“

靳北宸的表情黯淡了一瞬：“我父親是個建筑師，五年前因病去世了。母親現在住在杭州。“他輕輕撫摸桌上的一張舊照片，“是他教會我欣賞不完美的美。“

溫以璃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懷念中帶著深深的哀傷。她突然意識到，這個表面桀驁不馴的男人，內心或許比她想象的更為柔軟。

“時間不早了。“她最終說道，聲音比平時柔和，“別熬太晚，明天還要向團隊展示呢。“

靳北宸點點頭：“謝謝你的咖啡和三明治。“

溫以璃走到門口，又回過頭：“靳北宸。“

“嗯？“

“這個系列...我很喜歡。“

靳北宸的嘴角微微上揚：“這是溫總第一次表揚我。“

“別得意太早。“溫以璃恢復了一貫的冷淡表情，“明天市場部那關可不好過。“

門關上后，靳北宸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那個空咖啡杯上。杯沿有一個淡淡的口紅印，是溫以璃留下的。他輕輕用手指碰了碰那個印記，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窗外，上海的燈火依舊璀璨。兩棟摩天大樓之間，一彎新月悄然升起，灑下清冷的光輝。在這座不夜城里，有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如同春冰下的暗流，靜默卻不可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