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之內，藥香與茶香交織，氣氛已經平靜下來。

“看來，我們之間，可以坦誠地談一談了。”衛清淺的聲音依舊清冷，但其中的疏離感卻淡了許多。

林默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用三枚丹紋靈丹所展現出的價值，已經為他贏得了平等對話的權利。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驕矜，而是沉穩地問道：“仙子想讓晚輩煉制的‘九轉還陽丹’，不知是何品階？又具體有何神效？”

這是他必須問清楚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他對這份殘方了解得越多，在蘊神珠中推演的成功率也就越高。

衛清淺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么問，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在你看來，練氣與筑基之間，最大的差別是什么？”

林默一愣，這個問題直指修行根本。他沉吟片刻，結合自己的認知和翻閱的資料，謹慎地回答道：“晚輩以為，是法力的質變。練氣期，靈氣入體，煉化為法力，但本質上，我們只是在使用它。而筑基之后，法力化液，與肉身氣血深度融合，修士本身，就成了一件強大的法器。”

“說對了一半。”衛清淺的眼中，露出了贊許之色。“還未入筑基就能悟到這一層，已經超越了九成九的外門弟子。他們大多還停留在筑基后靈力更雄厚這樣的淺薄認知上。”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悠遠而肅穆，開始為林默揭開一層修仙世界的面紗。

“你可知，就算是最弱的筑基初期修士，也能輕易碾壓十名練氣十層大圓滿的修士聯手。靠的并非單純的法力雄厚，而是力量層次的躍遷，是從‘術’到‘勢’的質變！”

“術？勢？”林默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困惑，他沒有老師教導，對于修行完全是靠自己摸索。

“不錯。”衛清淺的聲音，帶著一種引導的意味，“整個練氣期，無論你法術多么精妙，符箓多么強大，法器多么犀利，都只是在運用‘術’的范疇。這一切，都是外在的，是有形的，是力量的延伸。”

她的眼神變得明亮起來，“而筑基，法力化液，與氣血、筋骨初步融合，會讓修士本身形成一個獨特的力場。我們稱之為‘勢’！”

“這個‘勢’，以你為中心，向外輻射，無形無質，卻真實存在。在你的‘勢’中，你就是王！”

衛清淺伸出纖纖玉指，在身前的茶杯上輕輕一點。杯中的茶水，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她指尖一寸之外，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排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凹陷。

“看到了嗎？”她收回手指，淡淡說道，“這便是‘勢’最粗淺的運用。而它在戰斗中的作用，遠比這可怕得多。”

“練氣士的法術，本質是一團不穩定的體外靈氣。當這團靈氣，飛入筑基修士的‘勢’的范圍時，會發生什么？”

林默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當初在黑風山脈，趙恒那半步筑基的威壓下，自己靈力運轉晦澀的感覺。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試探著回答：“會被……干擾，甚至驅散？”

“正是！”衛清淺的眼中，贊賞之色更濃，“在‘勢’的壓制下，一切外放的‘術’，都將威力大減，甚至徹底失效。這才是筑基期對練氣期，真正碾壓性的壓制！”

這番話，在林默的腦海中轟然炸響！他終于明白了，為何趙恒僅僅是站在那里，就能給他帶來那般沉重的窒息感。那不是錯覺，而是一種真實存在的更高級別的力量形態！

“那如何才能對抗‘勢’？”林默追問道，這對他未來的筑基之路，至關重要。

“在它籠罩之外，用遠超其控制能力的法寶或陣法進行攻擊。或者……”衛清淺看著林默，意味深長地說道，“用更強的‘勢’，去將它擊潰。”

林默瞬間了然。

“現在，我可以回答你最初的問題了。”衛清淺將話題拉了回來，“九轉還陽丹乃是貨真價實的三階上品靈丹。它之所以珍貴，并非因為它能增長多少修為，而是因為它能修復修士的道基。”

她看著林默，緩緩道出真正的秘辛：“筑基，是凝聚‘勢’的開始。而道基的品階，則決定了你的‘勢’有多強，有多穩固，潛力有多大。從低到高，可分為凡品、靈品、寶品，乃至傳說中的圣品道基！”

“我本是寶品道基，有望金丹。卻出現了一次意外，‘勢’也因此變得殘缺不全，時強時弱，再也無法凝聚，修為更是停滯不前。”她的聲音中，帶著一抹深深的傷感。

“九轉還陽丹，便是傳說中，唯一一種有機會修復寶品道基的丹藥。”

林默徹底明白了，這不僅僅是一枚丹藥，這是她重返大道的唯一希望。

“你是不是覺得，我讓你這樣的練氣期修士，去挑戰連金丹真人都未必能煉成的三階神丹，有點可笑？”衛清淺自嘲地笑了笑。

她走到窗邊，聲音悠遠地說道：“我當然知道這不可能。至少……現在不可能。”

她轉過身，目光重新變得鄭重：“我尋覓丹道天才多年，見過太多眼高手低之輩。他們或許能煉出上品丹藥，卻缺乏靈性。而你的丹藥里，有這種東西。它讓我相信，你在未來或許可以。”

“我需要的，不是讓你現在就為我煉丹。”

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獸皮，小心翼翼地展開。那獸皮之上，用上古云篆，記錄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藥理圖，但其中有近三分之一的部分，已經模糊不清，或是徹底缺失。

“這就是九轉還陽丹的丹方。我得到它已有三十年，耗費了無數心血，也只補全了其中一小部分。但最核心的煉制手法和幾味關鍵輔藥，卻始終無法勘破。我需要你，為我找出那條缺失的路。”

衛清淺看著林默，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愿意與你，立下一個君子之約。”

“仙子請講。”林默沉聲道，他知道，真正的交易要來了。

“第一，”衛清淺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我已經將完整的《四象筑基法》交給你，并且可以指點你踏出這最關鍵的一步。此法，是我早年在一處上古洞府中偶然所得，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能讓你這等四系靈根，在筑基之時，成功率大大提升！根基之穩，甚至不弱于尋常的雙靈根天才！”

“第二，”她的聲音變得更加鄭重，“我需要你在筑基之后，將這份《九轉還陽丹》的丹方，推演補全。這，是你需要為我做到的。”

她頓了頓，給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關鍵的承諾：“而當你成功筑基，有把握之時，我需要你再為我開爐煉丹！所有的主藥和輔藥，都由我來提供。事成之后，無論成敗，我與你之間的因果，一筆勾銷。并且，我還會將我這數十年積累的丹道心得，以及一件三階的煉丹爐，一并贈予你，作為你未來丹道路上的資糧。”

這個約定，層層遞進，充滿了智慧與遠見。

四象筑基法能解決他最大的瓶頸。臨溪小筑的庇護和藥園，能讓他安穩地發育到練氣期的頂峰。

而補全丹方，對他這個擁有蘊神珠的人來說，只是時間問題。

林默沉默了許久，并非猶豫，而是在消化這個約定背后所代表的巨大機遇和責任。

最終，他抬起頭，迎向衛清淺那充滿期盼的目光，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晚輩答應仙子。”

“你不用叫我仙子，”衛清淺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我名衛清淺，你可以稱我一聲衛師姐。”

“衛師姐。”林默從善如流。

“從今日起，你便是我臨溪小筑的客卿丹師。這座小筑，以及我這片藥園，都對你開放。你可以隨意取用其中任何練氣期所需的靈藥，用以修煉或研究丹道。在此期間，我會為你提供庇護，保證外門之中，無人敢來打擾你的清修。”

同時，她又取出一塊通體晶瑩，刻著一個篆體“清”字的令牌。

“這是臨溪小筑的客卿令，持此令，你可自由出入此地，小筑的禁制不會對你生效。若在宗門遇到什么不開眼的麻煩，亮出此令，也能免去不少紛擾。”

林默接過令牌，“多謝衛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