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話音落下，整個竹林小院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溪水流淌的潺潺聲和風吹竹葉的沙沙聲。

女子，也就是衛清淺，清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愕然。她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修為平平的年輕人，竟敢用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說是帶著幾分挑釁的語氣與她對話。

她見過太多在她面前卑躬屈膝阿諛奉承的弟子，他們敬畏她，渴望從她這里獲得一點機緣。她也見過不少自命不凡狂妄自大的天才，試圖用天賦來博取她的青睞。

但像林默這般，自信得近乎理所當然的，還是頭一個。

“好大的口氣。”衛清淺終于開口，聲音依舊清冷。

“你憑什么認為，我需要你的丹藥？又憑什么認為，我求之不得？年輕人，自信是好事，但若變成了自負，往往會更容易身死道消。”

她沒有動怒，反而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想知道，這份驚人的自信，究竟是源于無知者無畏，還是背后真的有所依仗。

林默沒有被她的氣場所壓倒，依舊不卑不亢地說道：“仙子說笑了，晚輩一介散修，在仙子面前，又怎敢自負。晚輩只是在陳述一些自己觀察到的，微不足道的事實罷了。”

他頓了頓，聲音平緩而清晰地繼續道：“仙子居于這外門一隅，卻布下高明禁制隔絕內外，顯然不愿與尋常弟子為伍。您的修為，晚輩看不透，但您屋舍內外，遍植珍稀靈藥，甚至不乏一些只在古籍中才有記載的異草，可見您對丹道的癡迷，遠非常人能及。”

林默繼續說道：“其次，仙子氣質出塵，靈力內蘊，但晚輩斗膽，在您呼吸和靈力運轉的間隙，能感覺到一絲極難察覺的晦澀與凝滯之感。晚輩猜測，這應是早年受過重創，傷及了根本所致。”

聽到這里，衛清淺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林默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知道自己說對了方向，于是拋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關鍵的推論。

“而能治愈此等涉及‘道基’的重創，絕非凡品丹藥所能奏效。尋常的增進修為之丹，對仙子而言，恐怕已如杯水車薪，甚至可能因為藥力駁雜，反而加重道基的負擔。”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衛清淺那張毫無瑕疵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晚輩斗膽猜測，仙子遍尋靈藥苦研丹道，為的并非是尋常的增進修為，而是在尋求一味能彌補自身道基缺憾的無上靈丹。而這種級別的丹藥，早已失傳，或是丹方殘缺，或是煉制之法早已無人知曉。晚輩說的這些，可對？”

得益于玄龜鎮海呼吸法，林默對于呼吸和靈力運轉觀察的極其敏銳。

衛清淺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臉上卻依舊竭力維持著那份平靜，只是那握著門框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她沉默了。

因為林默說的，全對！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沒想到，一個初次見面的練氣期弟子，如此短的時間就發現了她身上的端倪。這小子的觀察力洞察力，以及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的分析能力，簡直敏銳到可怕！

“你……”衛清淺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看到她的反應，林默便知道自己賭對了。他適時地收起了那份咄咄逼人的氣勢，微微躬身，語氣恢復了恭敬：“晚輩并無窺探仙子隱私之意，只是想證明，晚輩有足夠的資格，與仙子做這筆交易。若有冒犯之處，還望仙子海涵。”

良久，衛清淺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口氣中，帶著說不盡的落寞與無奈。她緊繃的身體，也隨之松弛了下來。

她看著林默，眼神復雜無比，“進來吧。”

她轉身走回屋內，“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我們，就談談這筆真正的交易。”

林默跟著她走進竹屋。屋內陳設簡單，卻處處透著一股雅致。衛清淺坐在一張竹案之后，素手輕抬，也為林默倒上了一杯。

“說吧。”她品了一口茶，清冷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審視，而是多了一份平等的探尋，“你想要什么，又能給我什么？既然你能看透我的困境，想必也知道，尋常的籌碼，可打動不了我。”

“我想要《四象筑基法》。”林默直接說出了那個在宗門內打探到的名字。

衛清淺端著茶杯，抬眼看向他：“你知道我這里有這部秘法？”

“晚輩曾在宗門一份陳舊的卷宗中看到過記載，說此法最后一次出現，便是在臨溪小筑。”林默半真半假地解釋道。

“原來如此。”衛清淺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她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一雙美眸凝視著林默：“那么，你的籌碼呢？你憑什么認為，你能煉出我需要的那種丹藥？只憑你手中那一枚丹紋靈丹嗎？”

她依舊在試探，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林默笑了笑，沒有再把“家師”搬出來當借口，因為他知道，在這樣聰明的女人面前，重復的謊言只會讓她看輕自己。

他平靜地說道：“憑什么？仙子一看便知。”

說著，他沒有再多言，而是從儲物袋中，再次取出了那個玉瓶。

這一次，他沒有再故弄玄虛，而是直接將瓶中的三枚丹藥，全部倒在了桌案之上。

三枚丹藥，無一例外，全部丹成生紋！

那濃郁而精純的藥香，瞬間充滿了整個雅間，三道云紋靈光交相輝映，讓整個屋子都仿佛亮堂了幾分。丹香匯聚在一起，甚至在空中形成了一只若有若無的丹氣靈鶴，盤旋片刻才緩緩散去。

衛清淺的呼吸，在這一刻，徹底停滯了。

如果說一枚丹紋青元丹讓她震驚，那么三枚同時出現，并且能引動丹氣化形，帶給她的，便是顛覆性的沖擊！

這意味著，對方煉制出丹紋靈丹，絕非偶然，而是一種可以穩定復刻的能力！

她那顆因為道傷而沉寂了數十年的心，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你……”她看著林默，“你究竟是何人？”

“求道者。”林默平靜地回答，將三枚丹藥重新收回瓶中。

衛清淺死死地盯著他，良久，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冰山解凍，月華流轉，美得驚心動魄。

“好，好一個求道的偽靈根修士！”她撫掌贊嘆，語氣中充滿了欣賞，“我信了！我信你有這個能力！”

她從一個布滿禁制的玉盒中，取出了一枚古樸的玉簡，沒有絲毫猶豫地扔給了林默。

“你要的《四象筑基法》，就在這里面，是完整的。”

林默接過玉簡，神識探入，確認無誤后，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

“現在，該說說我的條件了。”衛清淺的神情，重新變得嚴肅起來，眼中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期盼。

“仙子請講。”

“我要你，幫我煉制一種丹藥，名為‘九轉還陽丹’。”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有機緣得到了一份殘缺的丹方和大部分主藥，但其中最關鍵的幾味輔藥和煉制手法早已失傳。我曾耗費數十年心血，也無法將其補全，更別提開爐煉制。我需要你，用你的丹道造詣，將這張丹方補全，并為我開爐煉丹。”

她看著林默，眼中充滿了期盼與鄭重：“作為交換，這部《四象筑基法》歸你。并且，在我這臨溪小筑，所有的靈藥，你都可以任意取用，作為你推演丹方的參考。事成之后，我還會額外贈你一筆豐厚的報酬。這筆交易，你可愿意？”

這個條件，充滿了誘惑，也充滿了挑戰。

用一份自己可以推演的丹方，加上一次煉丹的勞力，去換取一部無價的秘法，以及一個接觸海量珍稀靈藥的機會。

林默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

“成交。”林默干脆利落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