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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張孝若被辣迷糊了

第52章 張孝若被辣迷糊了

折扇輕搖,一縷涼風挾帶著魅惑人的馨香似有似無地飄來,宛若對面藥王廟里稀疏的香火。倍克,這個漂亮的美國演員穿著薄如蟬翼的裙子,優雅地摸了下左臉頰上剛剛出現的黑痣,折扇指著沈壽說:“不急,不著急,慢慢繡,身體要保重。你可千萬不能把我繡得缺這少那,半途而廢。”

沈壽放下針線,在置了靠墊的榻上半躺下來。重陽一過,九月十九,張謇專門挑了觀音菩薩出家的日子,舉辦了趙繪沈繡樓的落成典禮。沈壽刺繡的《古觀音》《四羅漢》,沈立刺繡的《觀音大士像》等等精品,和160多幅歷代名人繪畫、刺繡和拓印的觀音像、張謇收藏的元代趙孟頫趙雍父子的書畫作品一同陳列展出,前來觀摩欣賞的各界人士絡繹不絕。為保護這些珍品,張謇親自制定了保存、展出、游覽、瞻敬等詳細規則。看到自己的作品和名家的一起登堂入室,“與名山并壽(張謇語)”,還有張謇題在趙繪沈繡之樓的對聯“傳妙相以一筆一針,何古何今,具有父子兄弟足法;展集會于九月九日,善男信女,來依波羅蜜多心經”,沈壽既高興又慚愧。

從落成典禮回來后,沈壽拖著虛弱的身子,抓緊繡《倍克像》。轉眼霜降、立冬,天氣漸漸轉涼,別人還是夾襖,沈壽棉襖都上了身,可手腳還是冰涼的。沈壽拉了條薄被蓋在腿上,望著繡繃上形態初具的倍克,嘆了口氣,又抽了口氣。

一絲隱隱約約的疼痛從腹部蔓延開來,像是一點濃重的老墨洇開在宣紙,又有一抹猩紅猝然凸現在墨色中間,觸目驚心地爆裂開來,吞沒了黑暗。沈壽感覺無數的繡針,比最大號的繡針還要粗大十倍,箭一般扎進她的腹部。沈壽疼得呻吟起來,汗珠密布在額頭。

余學慈在濠南別業黏糊著孝若哥哥玩了半天,剛回濠陽小筑,發現沈壽的異樣,絞了熱毛巾替沈壽擦汗,輕揉媽媽的肚子,招呼管媽去女工傳習所喊沈立姨媽來。

沈立和沈粹縝連奔帶跑進來,望著臉色煞白、虛汗直冒的沈壽,急得要哭。沈立拉著妹妹的手,吩咐學慈趕緊去找張謇來。

學慈才進濠南別業,張孝若就笑她:“瘋丫頭,你才去了一打盹工夫,怎么又來了?”

余學慈急道:“我媽疼得直叫喚呢,請張爸爸趕緊去看看。”

自打和佑祖訂了親,余學慈就改口叫“張爸爸”,不再沒大沒小叫“四先生”。沈爸爸沈右衡,余爸爸余覺,張爸爸張謇,都是爸爸,加個姓,好區分。緊要關頭,只有找張爸爸。

張謇正在書房擬一封電文。

第一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中國作為戰勝國,出席即將召開的巴黎和會。為中國能擺脫不平等條約的束縛、獲得關稅自主,張謇和梁啟超等發起組建中國主張國際稅法平等會,擬推舉張謇為會長。張謇擬的電文是發給外交總長陸征祥的,主要內容是呼吁政府在巴黎和會上提出修改稅法,恢復我國關稅自主權利,改協定稅為國定稅,及撤銷各國在華的領事裁判權。

電文剛剛擬定,正在刪減潤色,聽聞沈壽發病,張謇把草稿遞給張孝若,說:“怡兒,這是我給陸總長關于稅法和領事裁判權的建議,你好好改改。”

沈壽的病情令張謇揪心。本欲繼續延請沙健庵來診治,可獲悉沙先生正忙于興辦如皋縣公立醫院,為添置醫療設備、聘請西醫等事還在上海奔走,立即差人去請通城名醫俞汝權。張謇走到門口,登上黃包車,又撩袍下來,吩咐門房里的警衛吳義高,速請城南陳氏診所和城東唐績臣診所的兩名醫生前往濠陽小筑會診。

吳義高老婆陸小小才從唐家閘家中趕來,把老公這個月的餉錢掏個精光,正喜滋滋地往口袋里裝。

吳義高滿臉的不情愿:“城南城東地跑,好遠呢。”

陸小小呸他:“你怎么跟四先生說話的?本就是個跑腿的命,還嫌遠挑近的,去去去,趕緊辦差。”

張謇指著黃包車:“義高,那你坐車,我走著去,反正不遠。”

吳義高慌忙搖手:“不敢不敢,我跑,我跑,四先生坐。”一溜煙消失在濠河邊。

陸小小笑得花顫波搖:“讓四先生見笑了,義高這個人,就是沒出息,承蒙先生照顧了個輕松的差事,可他倒好,挑肥揀瘦,推三阻四,丟人現眼呢,還請四先生多多包涵。”

張謇哪里還有心思搭她的淡話,胡亂點著頭,匆匆離去。

張謇趕到的時候,醫生都還沒來,他從沈壽榻前踱到曼壽堂前,又在小筑門口團團轉。俞汝權在巷口剛露頭,張謇快步迎上去:“雪君病勢兇猛,有勞先生了。”

俞汝權說:“嗇公莫急……”

張謇能不急嗎?沈壽自從搬進濠陽小筑來,身體就沒好過,正月、二月、四月、七月、八月,時不時發病,服用沙元炳開的膏丸后,身體有所好轉,但稍一勞累,就狀況不佳。沈壽又是個閑不住的人,今年,除了忙于和張謇整理繡譜,傳習所的教學工作還要操心,還完成了幾幅繡品。對常人而言,這些工作也極為繁重,何況是一個病人。張謇也深感內疚,為了及早完成繡譜,沈壽往往在病床上也要強忍著病痛,口述刺繡的針法技巧,一天說一二條,或者兩三天說一條,張謇記錄整理好后,兩人再仔細推敲修改。如此緊趕慢趕,張謇的內心深處有一種不敢承認的恐懼:繡譜未成而伊人已逝!一人絕藝,死便休息,那就成人生大憾,張謇決不會原諒自己。他既不能原諒自己完不成繡譜,又不能原諒自己累垮沈壽。這是一個尷尬的兩難選擇,在這樣讓人心痛的境地中,沈壽一旦病重,張謇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

“……根本改正,在從世界國際通例,改協定稅為國定稅,平等待遇,方為自主國家體統,萬不可支支節節,茍且求多于協定范圍之內……”張孝若正在父親的書房細心閱讀張謇撰寫的電文,陸小小站在門口,笑道:“張大公子,好用功啊!”

張孝若抬起頭,眼睛一亮,低聲道:“小小……”

吳義高是通海實業警衛團的士兵,負責濠南別業的保衛工作,新婚妻子陸小小經常來探望,有時天色晚了,就留在吳義高的宿舍里。一來一去,和張孝若有了眉來眼去,舌來手往,三日不見,陸小小忍不住往濠南別業跑。陸小小和陳石云是兩種風格,如果說陳石云是一塊溫潤的碧玉,那陸小小就是一只紅艷艷的辣椒,吃到嘴里辣出眼淚,可讓人吃了還想吃。偷偷地吃,辣得似火燒,辣得通體舒泰,辣出一種隱秘和激烈的幸福來。張孝若被辣迷糊了。

小小其實什么都不小,年齡比張孝若大兩歲,身上該大的地方,都大得讓人想入非非。

張孝若的一聲“小小”,陸小小聽了,頓時酥了,回身掩上門,支撐著走到書桌跟前,癱軟在張孝若懷里。

張孝若被辣得直喘粗氣。

書房門外幽深的走廊里,吳道愔夫人靜靜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她的目光越過長長的走廊,穿出窗戶,落在那棵綠葉凋盡的紫藤上。樓下,傳來陳石云逗弄女兒非武的笑聲。

吳夫人佇立了會,輕輕嘆口氣,轉身下樓陪孫女去。

經過俞汝權、唐績臣等南通城名醫會診施治,針灸、按摩、撥火罐排毒,沈壽服用了膏丸、湯劑等中藥和基督醫院的西藥,脹痛略有減輕。張謇愁眉未展,和沈立商量,要不要拍電報請余覺從上海趕回來。

沈立拿不出主意:“這個,這個,要問我妹妹。”

“問什么問?”余學慈瞪圓了眼睛,“老婆病成這樣,當丈夫的就該回來照顧。媽媽這些年求醫問藥,余爸爸什么時候操過心?他還像個丈夫嗎?”

張謇擺擺手:“學慈,我們還是征求下你媽的意見,在你媽跟前,可休得胡說。”

余學慈嘟囔:“我又沒胡說,我說的是實話。”

張謇聲音高起來:“實話也不許說!”

沈壽的態度很明確:“用不著叫冰臣回來,他回來有什么用?不給我添亂,不氣我,就阿彌陀佛了。”

關于余覺的情況,有的話,張謇不好明說。前些天,張謇收到大生紗廠上海事務所經理吳寄塵的來信,反映余覺在開辦上海福壽繡品公司的兩個多月里,“鋪張排場,花費甚大,然訂單寥寥,長此以往,必將入不敷出”,更為可氣的是,余覺孤身在外,舊習復發,“時時流連風月場所”,這么一個狀態,令張謇對福壽繡品公司的前景深感憂慮。他手書一函給余覺,旁敲側擊,“冰臣兄此番進滬,絕非當年任教制造局可比,篳路藍縷,開渠拓道,欲讓沈繡風靡海內,獨創大業,非一日之功也。”也暗中施壓,“冰臣兄當舉全力經營公司,徐圖盈利,否則,一旦資金匱乏,何以為繼?”

此刻的余覺,正讀著張謇的來信,言外之意,余覺豈能看不懂?他把信紙揉作一團,自言自語:“咸吃蘿卜淡操心,大不了,我砸鍋賣鐵,典房當屋還你五千大洋的開辦費!”

“啪”的一聲,紙團撞擊到墻上,又滾落在地,余覺將紙團一腳踩扁,大步出門去。撲面而來的冷風吹得余覺不由自主地縮頭攏手,剛才還挺拔的腰身瞬間有點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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