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檢查神魂要緊，師尊沒再糾結。

然而，當那道靈力再次觸及她的神魂時，師尊的手頓住了，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她。

凌昭呼吸一滯，她太熟悉這個反應了。

精血虧損卻神魂凝實，這矛盾的現象足以引起任何高階修士的警覺。

“師尊？”凌嵐故作茫然地抬頭，正對上師尊深不見底的眼眸。

那雙眼眸依舊寒潭般冷冽沒有溫度，可她卻看見深處翻涌的驚濤駭浪。

是懷疑？震驚？還是……

就在氣氛微妙之際——

“錚！”

一聲極輕的劍鳴突然響起！

師尊腰側的霜寂劍，竟無風自動，微微震顫了一瞬！

凌嵐心頭一跳。

霜寂劍的異動令師尊的目光陡然深邃，這這已經一天內是第二次劍鳴了。

她凝視著徒弟，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

莫非阿昭被奪舍了？！

凌嵐敏銳地抓住了她的疑惑，立刻解釋道：

“師尊，弟子在逃回途中，慌不擇路，似乎闖入一片奇異之地，那里霧氣彌漫，靈氣充沛，緊接著便感覺一股奇異暖流融入神魂……”

“醒來后，雖精血虧損，但內視之下，神魂似乎……穩固了些？弟子嘗試調動靈力時，感覺……好像不似以前那般消散了。”

前半句師尊沒有太大反應，聽到后半句時，她雙目一亮，當即在身前凝了一道護盾，向徒弟示意。

“凝一道最強的術法，讓為師瞧瞧。”

凌嵐點點頭，正和她意。

重生以后，這具身體原本的問題已經不復存在。

她不可能一直平平無奇低調下去，既然遲早要回巔峰，不如趁此機會坦白。

與此同時，師尊不動聲色地緊盯著徒弟的一舉一動。

奪舍之人最忌探查神魂，縱使偽裝得再完美，神魂與肉身也有滯澀之處。

而阿昭方才全然不設防，此刻更是坦然運轉靈力……

護盾前的少女掐訣凝氣，指尖靈光驟亮——竟是比從前快了三分的速度。

師尊瞳孔微縮，神識已探入她經脈深處。

神魂與肉身嚴絲合縫，靈脈間流轉的靈力甚至比從前更添幾分圓融之意。

這絕非奪舍能達到的境界，反倒像……破而后立的涅槃。

恰在此時，凌嵐掌心凝聚的雷光完美迸發，再無往日靈力潰散之象。

師尊眸光微動，袖中繃緊的手指緩緩松開，霜寂劍也重歸于靜。

她眼底的冰冷如春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察覺的喜悅。

阿昭的靈力不再潰散，這意味著困擾她多年的先天不足，真的在機緣巧合下徹底解決了！

這不是奪舍，而是造化。

十多年了，她看著這個徒弟苦苦掙扎于靈力逸散的桎梏。

即便天資卓絕，也終究難以真正踏上大道，而今……

她注視著弟子收勢時流暢自如的動作，眼底映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神魂凝實是好事，但精血虧空需速速彌補。”

師尊的語氣恢復平靜，翻掌取出一枚瑩潤如玉的丹藥。

九轉還元丹。

凌嵐認得，這是修補本源的頂級丹藥，哪怕在她前世也極為珍貴。

“服下它。”師尊淡淡道，“你且安心養傷，其余之事，自有為師為你斬盡！”

凌嵐欣慰于小阿鳶的護短，可現下整個天樞城民眾的念力集城主一身，如石沉大海，毫無回響。

而這念力本就是雙向因果，民眾的敬仰和虔誠，受供者本該以功德反哺。

如今城主吸納這些純凈念力卻行邪道，與行徑相沖。

那些無處歸附的念力，遲早會在城中積聚成怨，最終侵蝕一方天地氣運。

僅是簡單將他擊殺不夠，必須讓那人惡行曝光于人前，這些念力方可回歸。

她得讓小阿鳶明白——此事不可大張旗鼓地查，尤其不能讓城主知曉，他已暴露。

“師尊。”凌嵐拉了拉師尊的衣袖，“那人目標明確，加之弟子已逃，必然會做好萬全準備，敵暗我明……”

話未說完，師尊已領會她意，點點頭，“此事為師會親自調查。”

此件事了，凌嵐如釋重負，終是蒙混了過去。

離開師尊洞府時，她悄悄地回望了一眼，目光中帶有歉意。

抱歉啊小阿鳶，現在還不是相認的時候……

這具身體里沉睡的“凌昭”或許尚有殘魂未散，而那道橫亙在她與原主之間的天道因果，更像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這是屬于她凌嵐的因果，與旁人無關。

小阿鳶的境界未至化神，一旦牽扯進“逆天改命”的因果劫中，反噬之力足以讓她的道基崩毀。

而且，這重生來得太過蹊蹺，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執棋布局。

特別是……她那最精于推演的摯友，在最后一同殉道歸墟絕陣時，對她露出的暗含深意的笑容。

那笑容是面對生死的決絕與淡然，卻不似告別，就像早已算準了她會歸來。

思及此，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腦中。

若摯友早推演出今日之局，那場浩劫恐怕從未真正結束。

而她，或許是摯友以命為籌，在天地棋盤上落下的最后一子，為的就是完成當年未竟的誅邪之局！

她輕輕閉眼，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

再等等，至少……等她明白這場重生，究竟是誰在執棋。

……

霜華峰，弟子洞府內，靈氣氤氳。

凌嵐盤膝而坐，九轉還元丹的藥力在體內化作一股溫潤暖流涌入四肢百骸。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虧損的精氣正在被迅速填補，連帶著經脈中殘留的暗傷也在緩緩愈合。

她閉目調息，思緒未停。

不出意外，天樞城城主在自己的十張雷暴符轟炸下，就算不死也該重傷了。

再繼續采補爐鼎或是借邪陣修煉，只會加劇反噬，倒暫時不用擔心留著這個禍害會繼續害人。

不過，那些無處依附的念力仍是個隱患，當務之急，還是得盡快提升修為。

畢竟煉氣七層的境界太過局限，許多手段都施展不開……

凌嵐輕嘆一聲，便收斂了心神，引導藥力在經脈中運轉周天。

就在靈力流轉至丹田時，忽然察覺一絲異樣——

丹田深處，竟有一道極微弱的金光，與周身游走的雷靈力格格不入，卻又莫名溫暖。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