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王建安帶著大哥和小妹來到菜市場。

菜市場后面那片空地，已經來了10幾個人，隨著冬天的過去，來搶臨時攤位的人也開始多起來。

“建安哥，建平哥，這里，這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鄧建國裹著件半舊的軍大衣，站在隊伍最前頭，正用力朝他們揮手。

王建安幾人走到對面前面：“你又是頭一個？你這精神是真的好哦。”

“嗨，習慣了，來來來，這個位置還是給你們。”鄧建國嘿嘿笑著，“我這天天就盼著你們來。”

瞬間王建安幾人站在了隊伍前列。

“王老板，今兒黃瓜還有不？給我留點哇。”

“就是，都等你們好久了。”

……

其他幾個之前從王建安這里進貨黃瓜的人熱情的也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著。

“那肯定有撒，沒貨我來干啥子嘛。”王建安笑了笑，“不過現在剛開始，貨還沒那么多，大家不要介意哈。”

“只要有貨就行。”人群里響起一片松氣的聲音。

算起來也是，每斤他們拿出去賺個1塊錢，就算只有10斤，也比他們在這里賣一天菜賺的多了。

隨后王建安告知眾人目前1人只能配7斤，自己還要留點在這里賣。

正在王建平給幾人稱黃瓜時，鄧建國把王建安往旁邊拽了半步：“建安哥，有正經事跟你說。

內場靠廁所旁邊拐角那個孫老頭的攤兒，他要退租不干了。”

“真的？”王建安眼睛一亮，在內場有了攤位小妹就不用每天起來這么早了。

“那肯定是真的撒，老李親口跟我說的，下一個排隊定租的，就是我的嘛，孫老頭已經提了退租的單子了。”鄧建國臉上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得意。

“建國，今天麻煩你跟我走一趟哈，下次多給你點黃瓜。”

“要的，也不差這一天。”

王建安轉身對其他人說道：“今天的黃瓜，統統批發，每人再多5斤。”

“歐耶，王老板大氣。”其他幾人歡呼道。

旁邊已經稱完準備走了的老劉聞言又趕緊圍了上來。

快速把黃瓜批發完，王建安讓大哥和小妹去面館吃早飯等著，

自己和鄧建國則來到市場管理處。

管理科的門虛掩著，王建安抬手剛要敲門，鄧建國已經一把將門推開。

此時屋里就一個人：禿頂老李，正歪坐在藤椅上，雙腳架在生銹的鐵皮爐子邊沿。

他瞇縫著眼，手里捏著個巴掌大的收音機，正聽得入神。

“李叔！”鄧建國堆起滿臉笑，一步跨了進去。

老李眼皮都沒抬，只從鼻腔里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算是聽見了。

王建安也跟著進去，反手帶上門，把外頭的寒氣稍微隔開些：“李叔，打擾您聽戲了，有點事兒麻煩您。”

老李這才睜開眼睛在兩人臉上掃了一圈：“哦，是建國啊，還有王老板？啥子事啊？”

鄧建國拿出煙遞給老李：“李叔，你前幾天不是給我說內場老孫頭退租了，下一個輪到我登記了的嘛。”

老李接過煙，不置可否的說道：“嗯，是這么回事。”

“是這樣，李叔，這攤位呢，建國他家里頭，最近……嗯……有點特殊情況，他媳婦兒身子骨不大好，得有人照應。他這攤兒吧，一時半會兒可能顧不上了。”王建安一邊說，一邊飛快地給鄧建國遞了個眼色。

鄧建國心領神會，立刻苦著臉，唉聲嘆氣地接上：“是啊，李叔，我家那口子，老毛病又犯了，下不來床，離不了人……”

他搓著手，演得是情真意切，還想加戲。

王建安趕緊把話兜了回來：“所以啊，李叔，您看能不能行個方便？這攤位就租給我。”

老李端著搪瓷缸，又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王老板啊，你這不成規矩啊，我們市場，是最講規矩的，鄧建國不租了就輪到下一個，后面排隊的人還多得很。”

“李叔……”鄧建國還想再爭取一下。

“不要再說了，都像你們這么搞，我們還怎么管理。”老李一擺手，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重新把腳丫子架回爐子邊，身體又歪回藤椅里，一副送客的架勢。

見狀王建安從棉襖內兜里摸出一包“玉溪”，本來是中午應酬時抽的。

“李叔，您消消氣，您看我這人……不懂規矩，莽撞了。一點小意思，您提提神。您看能不能通融那么一點點？”

老李重新坐了起來，將煙揣進兜里：“嘖…你們這些人啊，就是不懂事。規矩是死的，但是這人呢，有時候也能活泛一點嘛。”

王建安和鄧建國都仔細聽著。

“鄧建國，名兒是你的，你租下來，這是合理合法的，別人都挑不出刺來。至于租下來之后……”

他拖了個長音，“你鄧建國可以請個親戚朋友幫忙看攤兒嘛。”

“謝謝李叔指點。”王建安連連點頭，心里卻是感嘆，這不就是二房東嘛。

當然，這也得和市場管理處達成默契，要不然他們也得找茬。

鄧建國也趕緊跟上：“對對對，李叔您真是……明察秋毫！英明神武！太感謝了！”

老李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揮了揮手：“行了行了，該忙啥忙啥去。租攤兒的申請單子，鄧建國下午帶著錢來填，“規矩”你是曉得的。”

“哎，要的，中午我吃了飯就來。”

兩人從管理處出來，鄧建國搓著手：“建安哥，你看這事……”

王建安拍了拍鄧建國肩膀：“下午你就來辦手續，錢我出，我們再簽個協議，把責任明確好。”

鄧建國：“要的，剛才我那演技還可以吧？”

王建安：“略顯浮夸，不如年前那場戲自然。”

鄧建國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嘿嘿笑了起來“嗨！建安哥，你不提我都快忘了這事了。

你是不知道，那次過后，那幫家伙天天對我冷嘲熱諷的，好多次我都想直接給他們挑明了。”

王建安也忍不住笑出聲，臘月間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