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韓大人,很為難嗎?”明安雙眸瞇起,神色變得不善起來:“你們殺了女真人使者,我科爾沁為了大明,已經和女真人翻臉,現在韓大使你卻猶豫起來,讓我很懷疑大明的誠意啊!”
“咳咳,”韓爌輕輕咳嗽兩聲,以掩飾自己的躊躇,半晌之后才抬起頭:“本使在離京之前,曾被召至御前,對于哪位皇孫進行聯姻,心中自有定數,不過在此之前,韓某想要問一句,科爾沁準備將哪位公主,嫁于大明皇子呢?”
“科爾沁三公主,草原明珠,海蘭珠,”在說出海蘭珠的名字的時候,明安可汗不自覺的微微抬起下巴,那股驕傲和自得已經溢出眸子。
顯然,他對于海蘭珠和大明皇子之間的聯姻,極為自信。
“海蘭珠......”韓爌輕嘆一口氣,這樣一來,那大明這邊便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了。
“怎么,大明諸皇子之中,誰有這個福氣,還迎娶我草原明珠呢?”明安可汗面帶笑意看著韓爌,等待他的答案。
“大明諸皇孫之中,皇太子第五子,”韓爌輕聲開口回道:“朱由檢。”
咳咳!
饒是陳靖之心性沉穩至極,在聽到朱由檢三個字的時候,也是一瞬間心神劇震。
日后的崇禎皇帝,明思宗,將要迎娶草原明珠?
陳靖之覺得,自己穿越而來的蝴蝶效應也太恐怖了吧?
還未有動作,就已經改變了時間線嗎?
“皇太子第五子,日后也必定是個親王!”明安摸了摸下巴:“只是可惜不是皇帝......”
“大汗,還請慎言!”韓爌聞言勃然變色。
“大使莫怪,飲酒飲酒!”一旁的桑噶爾知道自家父汗失言,立刻舉杯勸道:“我家父汗不過是酒后失言。”
一場酒宴,直到天色已經蒙蒙亮,才堪堪散去。
大明使團幾人還好,明安可汗已經是酩酊大醉,最后是被人攙扶著回到王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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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看法,都說說吧,”回到帳中的明安可汗此刻沒有絲毫的醉意,在飲了一杯溫熱的馬奶之后,眉宇之間凝結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大明是有備而來,尤其是那持刀男子,幾乎一己之力扭轉了局勢,迫使我們不得不倒向大明,”桑噶爾站在三步開外,低著頭神色恭敬:“父汗,我以為,大明余威仍在,可與之聯姻!”
“可是,薩爾滸之戰大明慘敗于女真,四十萬大軍全軍覆沒,以及前段時間的開原鐵嶺之戰中,女真八旗盡皆以一敵十,將大明所依仗的堅城巨炮擊了個粉碎,如此觀之,女真才是真正的威脅,如果努爾哈赤借范文程身死做文章,我們如何應對?”站在一旁的扎魯特部首領巴克補充道:“而且明朝的大部分部隊都被牽制在遼東地區,如果女真向西進逼我科爾沁,我不信明廷的援軍能舍棄遼東,而前來救援我部。”
“大明畢竟萬乘之國,若是傾國之力,則女真老奴決計不能相抗!”擔任王庭札魯忽赤,即為大汗帳中斷事官的巴克輕吟半晌才道:“方才我著重觀察了幾個漢使,其中正使自不必說,大明部堂,次輔級官員,自有其氣度,副使為宮中之人,主為監察,而那持刀男子,才是此次大明使團的最大依仗!有此人,使團才能橫行無忌,千里迢迢從明廷來到科爾沁!”
“陳靖之嘛,”明安可汗站起身子,背著手在帳中踱步:“我有預感,日后如果此人常駐遼東,則必為女真一族大敵。”
“只要不是我科爾沁之敵,便是萬幸了,”桑噶爾思忖半晌補充道:“若是能將其拉攏一二,則為日后續些香火情。”
“如何拉攏?”明安開口問道。
“允之以金銀,送之以美人,”桑噶爾笑道:“哪個大丈夫,不喜歡這等東西呢?”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大汗,不好了,宰桑帶著一隊人馬,離開王庭,往東去了!”帳前宿衛跪在地上,聲音惶急。
“什么?”明安可汗聞言一驚,立刻上前兩步:“帶了多少人馬?”
“三十余心腹親衛,但是......”宿衛張了張嘴,好似有些猶豫。
“可是什么?”明安一皺眉,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來。
“海蘭珠公主,也不見了......”宿衛低著頭,不敢再言語。
“你說什么?”第一時間沒有聽清楚宿衛說了什么,明安可汗上前兩步:“誰不見了?”
“海蘭珠殿下。”
整個中帳都轟的一聲,諸公皆驚。
方才在和明廷大使商定聯姻人選。
一轉眼的功夫,自己的草原明珠就被人給擄走了。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宰桑愚蠢的幾乎無可救藥!快快快,立刻傳令,命翁阿岱速速帶兵追趕!務必要將公主救下!”明安幾乎想要破口大罵:“不要讓他傷了公主。”
在王庭亂作一團的時候,被安置在王庭不遠處的大明使團也感受到了一絲混亂和不尋常。
“出事了!”韓爌站在帳外,望著遠處火龍移動,以及戰馬集結,一時間有些緊張起來。
“不會是女真人殺來了吧?”魏忠賢也走了出來,看向陳靖之:“陳大人,你怎么看?”
“他們好像是要去追擊什么人,”陳靖之瞇著眼睛:“看那方向,應該是有人突圍,往東面去了。”
“東面?女真!”韓爌猛然驚醒:“不會是叛亂吧?”
“沒有那么嚴重,”陳靖之舔了舔嘴唇:“不關我們的事情,兩位大人,還是早些安睡吧。”
“老夫還有一局棋沒有下完,”韓爌念叨著什么,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轉身往自己帳中而去。
魏忠賢看著韓爌的背影,半晌之后指了指韓爌離去的背影,看著陳靖之笑道:“看到沒有,陳大人,文人就是這般虛偽。”
這個時候,韓爌哪里還有心情睡覺?
又怎么可能睡著?
不過,這也不關自己的事情,
陳靖之朝著魏忠賢一拱手,也轉身回去自己帳中。
嘩啦,
掀開帳簾,帳中爐火的火星飛舞,帳頂的毛氈已經被熏黑,一旁的床鋪上摞著厚厚的棉被。
目光在桌子上的半盞酥油茶上逗留了一瞬,陳靖之看向羊皮屏風后的黑暗處。
“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