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晚霞變成暗橙色的時候，兩人站起身，打算回家。

令白陸綬有些意外的是，柯莉菲乘坐的交通工具，居然是“白尾鶴”上的逃生飛船。

難怪會比自己先到森麓湖。

兩人到家時，天空已是藍灰色。

暮色里，遠遠便能看見，院子門口挨挨擠擠，站著十來個人。

“我是受星際聯盟指派，為您護航的尉官迪隆，您就是白陸綬先生吧？”

人群中一個氣質不凡的壯漢走了出來，對白陸綬行了一個軍禮。

很快他又微微轉身，對柯莉菲做了同樣的動作。“自由者古里安娜·馮·柯莉菲小姐，很榮幸見到您。”

白陸綬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停止這繁瑣的介紹，

“什么意思，你們在這？”他伸手指了指堵在門口的一群人，

“這么大一幫子人往我這門口一杵，知道的是我要去赴任機械設計師，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犯了什么罪擱這抓我呢？”

“這……”迪隆看了一眼身后眾人，“三級以下的離開?！?

人群立刻走了大半，只剩下兩個人，加上迪隆一共三個。

“因為等了一下午，您也沒有來基地，所以我們就過來請您了。

人數稍多，給您造成了不好的影響，還請見諒……”

“有話快說，到底找我干什么？什么規矩先別管了，有事說事?！?

白陸綬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于是有些不耐煩道。

迪隆立馬換了語氣，

“星際聯盟的要求是，讓您今天下午就去基地報道，然后我們今晚就可以整隊，明天就能出發，前往埃爾法戴森球?！?

“那你們整你們的隊就是，我去了還能幫你們整隊不成？”白陸綬莫名奇妙道，“明天早上我會準時到的，你報個出發的時間和地點。”

“十二點之前都可以，我們的飛船，目前都?？吭谖鞅敝劭仗旎氐囊惶栄a給空港內。”迪隆松了口氣。

“行了知道了，你們走吧。”

白陸綬擺擺手。

三人立刻轉身就走，毫不猶豫。

兩人進了院子，老頭躺在搖椅上，依舊閉著眼，“機甲我慢慢來收尾就是，你趕緊收拾東西去吧。”

“我覺得有必要抓緊時間討論一下后續的計劃?！笨吕蚍频?。

老頭眉毛一挑，從搖椅上站起，蒲扇一揮，“進屋說話。”

三人聊到深夜。

翌日清晨，白陸綬特意起得很早，沒有打攪兩人。

他最后看了一眼院子。

比起以前已經明顯少了很多的廢鐵破爛，只堆在院子的角落里。

屬于他的房間，窗戶和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兩只老爺子親手做的老木凳堆在角落，坐的一面被磨得錚亮。

親手做的改裝自行車停在簡陋車棚里，昨天用過之后，還沒有來得及重新充氮……

他關上了門。

轉身回頭。

白陸綬忽然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程茉站在不遠處。

“你……！”

因為太過意外，以至于他一時竟然說不出任何話來。

“這兩個月沒來串門，實在是因為你爺爺不讓我來，真的不是我不想來的……！”

程茉歉意道，

“昨天柯莉菲給我打了電話，說你今天就要走，所以我就在這等你了，我覺得……怎么也得來再見你一面。”

“我……你還會回來嗎？”她忽然抬起頭看著白陸綬，眼中淚光隱隱閃爍。

白陸綬最終決定撒一個謊，他低下頭，不敢直視程茉，

“應該……不會了吧，就算回來，估計也是幾十年后了……”

“嗯，好……”

“祝你……一路順風哦?！背誊缘拖骂^。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白陸綬忽然問。

程茉抬起頭，“什么？”

“老爺子年齡大了，如果哪天他不在了，你能不能……給我發個簡訊？”白陸綬聲音有些顫抖。

“嗯，我會的。”她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忽然從口袋里摸出一張東西。“這個你帶上吧?！?

白陸綬接過，是一張照片。

準確來說，是一張程茉視角的自拍。

照片里，程茉對著相機悄悄伸出兩根手指比著耶，笑容燦爛。

老頭在她后面，躺在搖椅上，閉著眼。

白陸綬則還在老頭的右后方，很遠的位置。

不過照片里，他的頭扭向一邊，顯然是被其他什么東西給吸引了注意力。

從不遠處的破爛堆來看，這張照片，恐怕是很早之前拍的了。

“是之前來你家串門的時候拍的，以后想家了，可以拿出來看看?！?

白陸綬沉默良久，緩緩將照片放進了衣服最里面的兜里。

“真的很謝謝你……”

“再見?！背誊灾皇禽p聲說。

“再見。”白陸綬也說。

然后，

他轉過了，他此生最艱難的轉身。

好像在轉身那一刻，他的肩頭忽然就背負了人生的前二十年的全部。

所以他有些難以承受，身體也微微顫抖。

任何來到地球的人，都會受到星際聯盟的嚴格審查……

但他在心里發誓。

一定會活著回來……

程茉站在原地，目送著白陸綬離去的背影。

“這好嗎？”

屋內，柯莉菲與老頭站在窗戶邊，隔著窗簾的縫隙，兩人早已經目睹了樓下的全部。

“小子馬上都要死了，還好什么好？”老頭翻了個白眼，氣得胡子倒豎。

“本來我都想讓他倆別聯系了，省得以后都煩心，你倒好，一個電話給我攪渾完了……”

老頭手一攤，難得沖著柯莉菲生起了氣?！氨福掖螂娫挼臅r候，計劃還沒討論出來……”

“得了，事情都這樣了，看吧，等小子死訊傳來的時候，還有得那丫頭哭的……”

老頭搖了搖頭，重重嘆了口氣。

“我可以讓她以后，也去萊茵星域?！笨吕蚍坪鋈坏馈?

關系一熟，老頭說話就容易有脾氣，“去屁?。砍诵请H聯盟，誰能從這地球上再扣出一個人出去？你行嗎？”

柯莉菲嘆了口氣。

“得了，我還是趕緊給你修好那機甲，然后你也快走吧，別到時候去晚了，真讓小子死外邊了——”

老頭快步下了樓梯，直奔機甲的方向。

這天中午。

從“西北之眼”空天維護基地的一號港口內，陸續飛出了數艘巨大的宇宙飛船，飛船在空中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后，以極快的速度奔向太空。

白陸綬被星際聯盟指定征調的事，早已在英蘭學院鋪天蓋地的宣傳中，擴散到了基地周圍的每一戶人耳朵里。

因此看到這一幕的每個人，心里幾乎都明白。

這是有個叫白陸綬的天才，去到了廣袤的宇宙星海，將要大展身手了——

（第一卷）

（地球空間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