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護龍山莊舊址坐落于半山之上,昔日石門已崩,只剩焦黑梁柱橫臥地上,仿佛一頭死去的巨獸。
白輕蘿走在前方,目光越發清冷:“這里本是演武場。”
沈如墨低聲:“血最濃的地方。”
腳下地磚多已碎裂,唯有演武臺中央,一塊青石仍舊完整,上面斑斑血跡尚未完全褪去。
白輕蘿伸手輕撫石面,指尖微顫。
“那夜,我父親就在這塊石上,被人一劍穿心。”她語調平靜,像在說別人的故事,“而我,躲在井下,眼睜睜看著他的血滴進水里。”
沈如墨默然,從懷中取出一塊折疊的舊紙圖,展平在殘臺上。
“按照舊圖,地宮的入口在后山藏劍閣下。”
白輕蘿抬眼:“那地方,只有我爹和副莊主掌有鑰匙。”
“你爹已死,副莊主——是你哥哥死前最后拜托我查的人。”
“你查到了?”
“若我沒猜錯,他就是如今葛五爺身邊那位‘葛參謀’。”
白輕蘿眼神驟寒:“果然是他。”
“十年前,他帶兵倒戈,一夜引賊入莊,再將你父親謀殺,事后誣陷為‘莊主私通外敵’。這封密信,就寫在那一夜前后。”
二人繞至藏劍閣后方,荒草叢中,一口半塌的古井已然露出。沈如墨俯身敲了敲井口,聲音清脆不空。
“井壁內嵌青銅機關,若照原圖順序,三下輕,兩下重,再一轉——”
“咔。”
一聲輕響,井底石磚微微松動,向下沉去,露出一道幽深的暗道。
白輕蘿舉火而下,沈如墨隨后。井道不深,但越下越冷,四周磚石封閉,宛如棺中。
通道盡頭,是一扇銅門,門上雕著一條龍——栩栩如生,龍口微張,似有咆哮未盡。
白輕蘿低聲道:“這是莊主才可開之門。”
“有鑰匙嗎?”
她搖頭,從懷中取出斷劍,插入龍口。
“無咎,既為信物。”
咔咔幾聲響動,龍口合攏,銅門緩緩開啟,一股陳年霉氣撲面而來。
燈火照見——
數排書架,密密麻麻,全是手卷劍譜、信函文冊。
沈如墨略一翻檢,低聲道:“葛五爺要找的,應該是‘龍一信’。”
“我記得它有特殊封印,用龍紋石蠟封口。”
沈如墨疾步往里,忽然腳下一頓,目光凝住。
他伸手,從一本線裝冊子后緩緩抽出一封信。
封面殘破,蠟印未動,封口處果然印有護龍山莊舊印——一龍護印,兩筆交纏。
白輕蘿屏息:“找到了。”
沈如墨目光如炬,指腹拂過蠟封,正要開信——
身后忽地一響!
一支袖箭破空襲來!
沈如墨反手一撥,箭尖擦著火把飛出,在墻壁上釘得直顫!
白輕蘿拔劍掠前,火光中現出一道人影——
身穿黑衣,面覆金狐面具。
“金狐殺手。”白輕蘿低喝。
“葛五爺最信之人。”沈如墨冷笑。
金狐殺手不語,身形如影,踏火而來,雙手竟各執彎刀,刀刀疾如風雷!
沈如墨將信件收入懷中,側身接戰!
火光搖曳之間,兩人影子在壁上交錯如夢。
白輕蘿擋住殺手退路,斷劍劃出一道雪亮劍光——
“破風十三式!”
沈如墨借機切入,雙指一點,一式“鶴歸云影”逼中金狐脈門!
金狐大驚,急撤兩步,卻踏中地磚一角——
“咔!”
整座藏書室微震,地磚下墜!
沈如墨大喝:“地宮塌了,快退——!”
三人身形交錯,火把墜落,黑暗中,一道聲音凄厲響起:
“沈如墨,拿著信……走!”
白輕蘿轉頭,卻只看見沈如墨最后一眼的目光——
清醒,冷靜,帶著從容赴死的悲憫。
“我替龍輕塵,護你走出這山。”
轟——!
地宮塌陷,塵煙漫天。
山上沉寂無聲,仿佛從無人來過。
只有一封信,在黑暗中未曾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