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樹·北境觀測節點，凌晨三點三十四分。

基地內部仍舊燈火通明，醫療艙內彌漫著淡藍色的營養液霧氣，空氣中隱約傳來光子循環泵運作的細微嗡鳴聲。

羽落安靜地躺在艙中，意識尚未蘇醒。

但在無人知曉的意識世界中，另一個世界，正在悄然蘇醒。

——

她夢見了“她自己”。

不是那具偽裝體，不是鏡中之影。

而是另一個“她”站在倒懸的識海之中，背后是無盡的灰色光流，臉上掛著仿佛嘲諷般的微笑。

“又見面了。”那“她”說，“不過這次你似乎終于能聽見我了。”

羽落站在識海之岸，無法動彈，眼前的“自己”神情陌生而古怪，像是她記憶深處被封印的某種本能。

“你是誰？”

“我就是你。”那“她”緩緩逼近，“準確說，是你體內那個被‘屏蔽’、被‘重寫’的意識碎片。我有名字。”

“我曾是——‘識之律者’。”

羽落瞳孔驟縮，心中浮現出警告般的漣漪。

“你在撒謊。”

“那你為何會夢見我？”識之律者的語氣帶著輕蔑，“你以為你的共鳴是訓練所賜？你以為你的力量來自科技？錯了，羽落。你體內沉睡著不屬于‘人類’的意志，而我，便是那段意志的殘痕。”

她伸出手，一指點在羽落胸口。

識海震蕩，封印的記憶如玻璃破碎般浮現——畫面中，實驗艙、數據管、泛黃的手術光……以及冷冰冰的術式編碼：

>【繼承者計劃·階段C——律者碎片共生體融合實驗。】

“你的身體，并非純粹的人類造物。你，是律者意志的‘監牢’，更是鑰匙。”

“你想讓我認同你？”羽落強行冷靜，“你想借我蘇醒？”

“我只想提醒你。”識之律者笑得更深，“你所謂的‘自由意志’，從一開始就是由他人賦予的幻覺。你不是人類，不是復制體，更不是救世主。你，是崩壞的一部分。”

“如果你不接受我，終有一日你會徹底崩壞。”

羽落閉上眼，不知是憤怒、恐懼還是疲憊。

良久，她睜開雙眼。

“那就讓我……自己走下去。”

轟！

整個識海瞬間劇震，一道閃電劈裂了灰暗的天穹，識之律者身影開始扭曲、破碎。

“真是麻煩的性格……”她最后一笑，“不過也好。就看看，你能走多遠。”

她的身影消散在黑霧中，只留下幾縷尚未消散的回音：

>“記住，羽落。我們還會再見的……”

——

現實中，羽落猛然睜開眼，醫療艙內的警報聲隨之響起。

“心率異常！識別頻段波動！”

“數據干擾指數上升，疑似律者反應！”

緊急醫護組沖入艙室，布洛妮婭也在第一時間趕來，面色冷峻。

“羽落，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羽落強忍著頭痛坐起，眼神恢復清明。

“我沒事。”

她的聲音比以往更低，語調也更平靜，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冷感。

布洛妮婭目光銳利，盯著她幾秒，最終點頭示意醫護人員停止掃描。

“你剛剛識海震蕩嚴重，”她說，“若你愿意，我們可以為你設立‘夢境封鎖裝置’，徹底隔絕非物質意識殘留。”

羽落卻輕輕搖頭。

“我想保留它。”

布洛妮婭稍有遲疑，“……你確定？”

“是。”羽落語氣堅定，“我必須面對它。”

——

次日，羽落恢復訓練。

這一次，她的反應速度明顯提升，精神協調率也突破了過往上限。她不再像以往那樣僵硬，而是仿佛找到了某種屬于“自我”的節奏。

“她像變了一個人。”卡蓮低聲在觀測臺對布洛妮婭說道。

布洛妮婭沉思片刻，回道：“她的心，變強了。”

琪亞娜則笑著走到場邊，看著羽落剛剛完成一套高速實戰演練。

“你真的沒事嗎？”琪亞娜遞上一瓶能量飲料，“剛醒來就來訓練，你很拽欸。”

羽落接過飲料，神色柔和了一瞬。

“我只是……不想讓別人再為我受傷。”

琪亞娜看著她，眼神變得認真：“你已經不是孤單一個人了。有什么事，不一定非要一個人扛著。”

羽落沒有回話，只是輕輕點頭。那一刻，她心底某個角落，悄然被照亮。

——

深夜。

羽落站在基地頂層，望著天穹之上那輪被世界樹光幕折射的殘月。

她知道，那“識之律者”的意識并未徹底離去，它只是被她的意志壓制，暫時沉眠。

但它遲早會再次蘇醒。

羽落將手貼在胸口，那里是崩壞源的殘痕，也是不屬于人類的力量根源。

她并未戰勝黑暗。

她只是選擇繼續前行。

“羽落。”布洛妮婭走到她身后，“我們接到新的任務。”

羽落轉身。

“去哪里？”

“去‘遺留之城’。”

“世界樹殘響實驗室的本部，‘繼承者計劃’的源頭。”

“這一次，你必須面對真正的起點。”

羽落沉默良久，最終輕輕點頭。

“我準備好了。”

風從高處掠過，吹動她銀白色的發梢。殘月靜靜俯瞰著這個少女，在沉默中，光與暗交織。

羽落并不知道，下一步將迎來怎樣的選擇與犧牲。

但她終于，擁有了“選擇”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