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之中的疼痛終究落到她的身上，背部一陣刺痛，額頭霎時冒出冷汗，她下意識“嘶”的一聲。

華武心中不忍，想要讓眼前的孫女明白，在盛京，有些話能宣之于口，有些話卻只能藏在心里。

在宸國，若有女子主動退婚，不僅她自己，連家族中其他未出嫁的女子，日后再想擇婿便會難上加難。

“華錦歡，你可知錯！”華武板著臉，聲音沉悶，握著鞭子的力度漸漸收緊，一鞭又一鞭抽到華錦歡身上。

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地承受著華武揮下的鞭子。接連受了五鞭后，背部的衣服慢慢滲出血跡。

“何管家，帶二小姐去祠堂跪著，什么時候認錯，什么時候放她出來。”華武重重扔下鞭子，吩咐一側的何管家趕緊將華錦歡關進祠堂。

“走吧，二小姐。”

何管家和竹翠同時伸手想要攙扶，華錦歡搖了搖頭，拒絕了兩人，她雙手撐著冰冷的地板上，涼意從底下直沖腦海。

她閉了閉眼，眼睛似乎看見藍紅交織的光暈，腦海里一陣眩暈。幾秒后，她才晃晃悠悠地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她抬手抹去嘴角被自己咬出的血跡，怒道：“我竟從不知，這世上還有這不公的條例。憑什么女子退婚就要受刑，而男子退婚卻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那雙深邃的圓眸中閃過一絲不甘的目光，像極她那早逝的母親。

康朵對上她的目光時，猛地心頭一跳，腳下踉蹌，那眼神里頭的光，相似的面容，活脫脫就是第二個姜知意！

“歡姐兒，你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康朵生怕華武被說動，急忙出言阻止她。

華錦歡側頭望向康朵，冷笑一聲：“繼母何必這么快打斷我呢？難道如今盛京的傳言，不是你的手筆嗎？”

康朵辯駁：“歡姐兒，你莫要胡說！我怎么會拿你的終身大事當兒戲？”

“是嗎？”華錦歡譏諷反問，在腰間取出一張折疊的信紙，將紙張舒展開來，忍著背部的疼痛舉著信紙讓眾人能夠看見。

只見信紙上赫然寫著：“收康縣主三百兩白銀，明日保證城中傳言均為華府二小姐即將要嫁唐家三公子。”

康朵看清楚信紙上的內容時，下意識地想要搶過信紙，華錦歡迅速往后一撤，極快地把信紙塞在身后。

“繼母可曾看清紙上的內容？”華錦歡唇邊勾起諷刺的弧度，“這樁禍事的源頭，可是繼母你啊！”

康朵心虛地放下手，臉上迅速地換上一副無辜的模樣，“歡姐兒，一封來歷不明的信件，你就覺得我會陷害你？我可是你的母親啊！”

“母親？我母親早就死了！”華錦歡呼吸急促，眼眶中剛消下去的紅絲，又涌了上來。

“逆女！”華軒從屋外風塵仆仆地趕來，剛到廳堂，就聽見華錦歡的這番話。他沖地一下跑到華錦歡面前，單手環住康朵的腰。

啪的一聲脆響，華錦歡的臉頰上瞬間泛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她的臉被打得側向一邊，難以置信地側過頭看向這所謂的生身父親，眼中有暈不開的悲哀。

眼眶中的淚珠不自覺地從臉頰滑落，她瞪著雙眼，臉頰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雙唇顫顫巍巍：“你……又……打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父親？”

“如果能夠重來，我寧愿沒有你這個女兒！”華軒吼叫出這句話。

華錦歡只覺得涌上一股心痛，好似心臟被人撕開兩半，呼吸也喘不上來。

她絕望地掃視在此處的所有人，厭惡她的父親和繼母，不喜她的祖母，包括……疼愛她的祖父。

“竹翠，我們走吧。”她頹然地喚了一聲，竟然此處不歡迎她，那她離開便是。背對著身后的親人，順著何管家的指引，朝家中的祠堂走去。

華武的步伐往前輕挪一步，想要追上他那受了一身傷的孫女。可如今并非良機，他只能咬緊牙忍住步伐，心中默念：“阿歡，莫要怪祖父。”

華錦歡回頭，視線和祖父的目光重合，她迅速移開視線，不再看他。

“何管家，能不能讓竹翠幫我回去房間拿樣東西？”華錦歡抓住竹翠尚未手上的手臂，喊住走在前頭的何管家。

“那竹翠先回去拿東西，我和小姐您先過去。”

華錦歡湊近竹翠的耳畔，輕聲囑咐她要把東西帶來，“去吧，竹翠。”

“小姐小心！”竹翠不放心地一步三回頭，直至看不見自家小姐時，才轉身匆忙地跑回去知蘭院。

華錦歡隨著何管家一直走到祠堂，她站在祠堂前，看著那塊寫著華家祠堂的牌匾，眼中的光暗了又暗。

“何管家，我們在此處等等竹翠。”祠堂燈火明亮，可她卻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下意識地離祠堂遠了幾步，目光也不敢投向祠堂深處。

好半會，竹翠抱著一個包袱匆匆跑來，“小姐小姐，我回來了。”她跑到華錦歡身旁，拉住她的手臂，“小姐不怕，竹翠陪你進去，今晚我們定能睡個好覺。”

何管家輕嘆：“小姐，辛苦您了，明日家主會想辦法放你出來。”

華錦歡微微點頭，接過竹翠懷中的包袱，毅然決然地走進祠堂。

咔噠一聲，祠堂的門被上了鎖。

“竹翠，你害怕嗎？”她瞧著那一排排的排位，害怕地閉上雙眼，如果有地洞，她恨不得鉆進去，“竹翠竹翠你在哪？”華錦歡的手在半空中慌亂地揮舞著。

竹翠不知何時找了個亮堂的角落，正拿出帕子擦拭著地上的灰塵。

她招呼著：“小姐，來這。”

華錦歡勉強睜開眼睛的縫隙，周圍尋找竹翠的身影。

“竹翠……嗚嗚嗚……你什么時候跑這里來了？”她抱著包袱，像個無助的孩子，挪著小碎步走到竹翠的身邊。

竹翠接過她手上的包袱，輕輕地放在地上，解開活結，在里面取出一張小被子鋪在地上，“小姐，這個給你。”她按照華錦歡的要求，把銅鏡遞過去。

華錦歡接過銅鏡，才感覺心頭有一種熟悉的歸屬感。她半舉著鏡子，打算再好好細看一下。

不料此時，鏡子忽然泛起一絲漣漪。

只見鏡子中央顯現出華府內，一群人跪在中央聽太監宣讀圣旨。緊接著畫面陡然轉變，唐辰娶妻的畫面出現在銅鏡中央。隨后，刑場之上，華家上百口人的身影赫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