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錦歡的聲音不大，卻引得周圍的目光紛紛投來。一抬眸看見眾人注視著自己，有些尷尬尷尬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看錯了。”

裴寧眼中剛燃氣的光又因她的話暗淡下去，不過下一瞬，又重新亮起。

華錦歡低聲解釋：“我的確知道答案，但沒必要告訴他們。”

“那是一號還是二號？”裴寧追問。

她搖頭，“兩個都不是。”

裴寧面色一僵，“怎么可能？”

華錦歡抬眼看向他，帶著不解：“怎么不可能？她拿起左側的瓷瓶，仔細地指給他看：“你看這個，遠看漂亮毫無破綻，但細致一看，這里有有幾絲細微的瑕疵。”

“小姐。”竹翠接過華錦歡手上的青瓷瓶，好奇地端詳了一圈又一圈，“可是不會有瓷器會燒制得這么完美的呀？”

華錦歡沒答話，將右側的瓷瓶遞到裴寧眼前，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再看看。

裴寧仔細比較，眉頭微蹙，“右邊這個，與左邊的太像了，我一時也很難分辨。”

華錦歡嘴角微揚，“就是因為過于相似，才說這兩個都是贗品。”

她接過兩人手上的青瓷瓶放回原位，轉身，繞過人群回到原位坐下。

她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一杯甘甜的茶水，潤了潤嗓子。

“真正的青瓷，其瓷的質地細膩，線條流暢、造型端莊、色澤純凈。但你們看剛才兩個青瓷瓶上，都有不易察覺的小裂縫。”她解釋道：“燒瓷本就一個十分困難的事情，更何況，是兩個幾乎一模一樣，差異極小的瓷器？”

裴寧和竹翠這才猶如恍然大悟般點頭。

“小姐你真厲害，連瓷器都懂。”竹翠搓著雙手，雙眼中的欽佩都快溢出來。

裴寧淡定之余，心中卻多幾分疑慮。

他與華武剛回盛京時，多多少少聽過關于華家二小姐的傳言，不識禮儀、不尊父母、毫無世家小姐風范的言論。

近日的相處下，他越發覺得市井傳言倒是十分真切。

可在竹翠的眼中，她家小姐卻是另外的一副面貌。

裴寧凝視著正在和竹翠打鬧的華錦歡，暗自思付：“你的真實面目……到底是怎樣的呢？而且……你怎會識得辨認瓷器真假的辦法呢？”

“嗯？阿寧你怎么一直看著我和竹翠？”華錦歡側頭，剛好撞上裴寧的目光。

他連忙移開視線，“只是感覺你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

聞言，華錦歡無奈一笑，反問：“難道不像傳言中那囂張跋扈？或者是來自江南的鄉野丫頭？”

從康晚晚與唐辰對自己的形容來看，她就能猜到，原本的華錦歡……應當是受盡這些人的橫眉冷眼吧。

她深深嘆息，心中默念：“原本的你……現在的我，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契機把你我連為一體？”

竹翠瞧見她想事情想得出神，在一旁安靜地給她倒了一杯水，眼神緊緊地盯著她，深邃的目光卻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微光。

“阿寧，你可知還有多少件珍寶還未展出？”竹翠側頭，擔憂華錦歡的狀況，想要提前回府。

裴寧的目光來回在老周和竹翠之間，估量道：“應該只剩兩三件，云來客棧最多只會展出五樣競品。”

“那我們再把剩下的幾樣看完就回府吧。”華錦歡抬頭，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客棧中央的圓桌上。

隊伍逐漸變短，老周等最后一個人看完吩咐小二上第二件競品。

第二樣和第三樣競品都是普通的瓷器，大約從民窯產出的。

華錦歡略微抬眼，從成色上便判斷出這兩種瓷器的價值。

“后面展出的瓷器，應該都是普通民窯產出的瓷器。”她單手撐著下巴，無聊地晃了晃腿。

“以上便是今日競寶盛會所展示的瓷器，諸位若有中意的，明日同一時辰可重回此處拍下你喜歡的物品。”老周嚴肅地宣布展會到此結束。

竹翠見人群逐漸散開，彎下腰溫柔詢問：“小姐，我們可是現在就離開？”

華錦歡搖頭，仍然一動不動，“再等一會。”

“需要我幫你去把掌柜喊過來嗎？”裴寧似猜中華錦歡心中所思，與其等老周過來，不如主動些。

華錦歡拒絕，因為老周已經朝著他們走來。

“姑娘，可否移步一談。”

老周篤定的目光落入華錦歡的眼中，她應承跟著老周走到賓客較少的雅座。

雅座的定價較高，位置較少，所以此刻顯得格外清靜。

老周確認四周無人后，神情放松了些，又立刻急切起來道：“姑娘，方才聽你所言，今日客棧內所展出的青瓷瓶，都是贗品？”

華錦歡沒有否認，“今日的競品，不僅青瓷瓶是贗品，包括后續展出的，皆是。”

“可這樣……”老周的話戛然而止，他余光飛快地瞥向裴寧，想說但不敢說，也不能說。

“小姐，時辰不早，該回府了。”裴寧適時出聲打斷，他并不希望老周與華錦歡深談，以免節外生枝。

華錦歡聞言起身，她只能告訴老周今日展出之品都是競品，其他的愛莫能助了。

她背過身若有所思地離去。

裴寧在她轉過身后，湊到老周身旁，低語：“去查查這批瓷器的來歷。”

老周恭敬地彎下腰，應答一聲。

華錦歡邁著步子走出云來客棧，抬頭時，天邊泛著黃澄澄的光芒，不知不覺間已經傍晚了。

“竹翠，阿寧，我們回家吧。”她頗高興地背著手，往左一轉，大跨步地往華府的地方走去。

“姑娘請稍等一下！”背后傳來一道略顯突兀的男聲。

華錦歡驀然回頭，瞧見一名身著與唐辰類似衣袍的男子朝她跑來，那臉色瞬間冷下來，她如今對唐辰的厭惡之意達到頂峰。

她淡漠開口：“是叫我嗎？有什么事情？”

眼前男子顯然對她的態度有些詫異，但很快又想通了，想必是他的衣著和中午那名男子過于相似，她不喜罷了。

他連忙解釋：“冒昧打擾姑娘，但在下并非是中午那唐家公子，更恥于與唐公子為伍。”他解釋一番穿著，才將正事道出：“在下是轉運司副使程晟，方才在客棧中聽姑娘所言，此批展出的瓷器均為贗品。”

“我觀青瓷之貌，與近日官窯新燒制的一批瓷器十分相似。此批瓷器會送往鄰國作為禮品相贈，不容有錯。我看見姑娘鑒寶之能，故此斗膽，懇請姑娘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