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層的空氣聞起來像有人把死老鼠泡在電池液里發酵了三個月。

“根據輻射讀數，“林小刀的數據板泛著幽藍的光，照亮她鼻尖上的汗珠，“前面拐角應該有個...“

“噓！“蘇昕的機械食指突然豎起來，指尖彈出微型傳感器，“有心跳聲。“

我們三個像傻瓜一樣貼在潮濕的墻面上。閃電的耳朵轉了轉，突然壓低身體發出威脅性的低吼。我順著它的目光看去——走廊盡頭有個正在蠕動的大型垃圾袋。

“啊，找到了。“林小刀居然笑起來，“避難所的有機廢物處理器。“

袋子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啾“聲。當它轉向我們時，我看到了至少二十條變異蟑螂的腿從破洞里伸出來，像某種惡心的機械芭蕾。

[警告！生物質重組體！危險等級：中高！]

系統剛彈出提示，那玩意就炸開了。成百上千只蟑螂像爆米花一樣噴射而出，在空中組成一個完美的人形輪廓。它朝我們伸出手臂——如果那團不斷重組的小強集群能算手臂的話。

“我有個建議。“我慢慢后退，“跑？“

“我有個更好的建議。“蘇昕的機械臂咔嗒變形，露出個微型噴口，“燒了這鬼東西。“

火焰呼嘯而過時，我確信聞到了燒烤味的蛋白質香氣。這念頭讓我胃部抽搐，直到看見燃燒的蟑螂群突然集體轉向，組成一條燃燒的洪流朝我們涌來。

“分散！“我拽著閃電的項圈滾進右側管道，后腦勺撞在金屬壁上的瞬間，聽到蘇昕在頻道里罵了句特別有創意的臟話。

獨自在通風管道里爬行了仿佛一個世紀后，我踢開某個生銹的柵欄，掉進個滿是顯示屏的房間。閃電緊隨其后，落地時精準地踩碎了三臺看起來很重要的設備。

“漂亮，小伙子。“我揉著后腦勺的包，“這下趙鐵柱真要恨死我們了。“

房間中央的圓柱形培養艙突然亮起藍光。我條件反射地舉起脈沖棍，卻看到艙內漂浮著個熟悉的面孔——我的前同事馬教授，準確說是他的全息投影。影像嚴重失真，像是經歷了無數次數據損壞。

“如果看到這段記錄...說明新伊甸園已經...“馬教授的聲音斷斷續續，“聽著祁安...生態核心碎片...絕不能讓他們...“

投影突然扭曲，變成一段詭異的噪音。與此同時，我手腕上的系統突然投射出全息界面：

[檢測到同類終端信號！]

[數據修復中...]

馬教授的影像重新穩定時，背景變成了某個實驗室的監控視角。畫面里，穿著白袍的新伊甸園成員正將某種發光物質注入變異體頸部。被注射的狼型生物痛苦地抽搐著，皮毛下浮現出電路板般的藍色紋路。

“生物武器計劃...“馬教授的投影閃爍得更加劇烈，“他們要用核爆制造更多變異體...凈化日前必須...“

“咣當“一聲，通風管蓋被踹飛。蘇昕像個終結者一樣降落在控制臺上，機械臂還冒著煙：“找到你了！林小刀說這下面有——臥槽這是什么？“

馬教授的投影突然轉向她：“蘇博士？你還活著？“

蘇昕的表情活像被雷劈了：“馬...馬老師？“

沒等我們理清頭緒，整個房間突然劇烈震動。警報聲刺得人耳膜生疼，紅色警示燈把所有人（包括全息影像）都照得像剛從兇殺現場爬出來。

“趙鐵柱鎖定了這里！“林小刀的聲音從天花板傳來，她倒掛著從通風管探出半個身子，“三分鐘后就——咦？馬教授？“

閃電突然撲向門口，撞翻兩個試劑架。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武器上膛聲。

“來不及解釋了。“我沖向培養艙，系統自動彈出提示：[是否下載加密數據？]我猛戳確認鍵，“蘇昕，你帶路！林小刀，能制造點混亂嗎？“

黑客少女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看著。“

她往主控臺插了個自制設備，整個避難所的廣播系統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死亡金屬樂。伴隨著“我沉睡在電路板的墳墓里~“的嘶吼，所有燈光開始蹦迪似的閃爍。

“走！“蘇昕拽著我沖向備用通道，機械臂發射出鉤索拽下林小刀。我們像一群受驚的倉鼠在管道里狂奔，身后傳來趙鐵柱變調的叫罵和閃電興奮的吠叫。

黎明前的荒野像被上帝扔進微波爐加熱過的剩飯。紫色霧靄中，變異植物的影子扭曲成噩夢般的形狀。我們四個（加上一條狗）躲在廢棄的防空壕里，輪流喝同一瓶過濾水。

“所以，“我擦掉嘴角的水漬，“馬教授是你導師？“

蘇昕的機械手指正在給林小刀處理手臂上的擦傷，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博導。大災變前三個月，他讓我參與軍方某個秘密項目...“她的聲音低下去，“后來實驗室遭遇襲擊，我以為他死了。“

林小刀突然舉起數據板：“解密完成了！“

馬教授的全息影像再次出現，這次清晰多了：“祁安，如果你看到這個，馬上去生態研究所找生態艙。新伊甸園計劃在凈化日引爆全球剩余的核廢料庫，他們需要五塊生態核心碎片來...“

影像突然被某種干擾切斷。我的系統界面彈出新消息：

[主線任務更新：獲取第一塊生態核心碎片]

[目標地點：北方生態研究所（距此22公里）]

[警告：檢測到新伊甸園巡邏隊活動]

“完美。“我揉著太陽穴，“所以現在我們要闖進可能有武裝瘋子的輻射區，找一個可能不存在的設備，阻止一場全球核爆？“

閃電用濕漉漉的鼻子拱我的手，尾巴搖得像螺旋槳。蘇昕正在用激光手術刀修指甲，林小刀則已經掏出張皺巴巴的地圖開始畫路線。

“糾正一下。“蘇昕的機械眼閃過一道藍光，“是'我們'要去做這些。畢竟某人剛花光了我的醫療包庫存。“

林小刀頭也不抬：“而且避難所回不去了。“

我望著這三個莫名其妙綁在一起的同伴（外加一條正在啃我鞋帶的軍犬），突然笑出聲來。這笑聲在末世荒野上顯得如此不合時宜，以至于她們都用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著我。

“那就走吧。“我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希望研究所的自動售貨機還能用，我饞戰前可樂好久了。“

白天的荒野比夜間更加詭異。陽光穿過污染云層后變成病態的橙黃色，照在那些會“呼吸“的金屬殘骸上。我們排成縱隊穿行在廢棄公路，林小刀在前方偵查，蘇昕的機械臂展開成防護盾走在最后。

“十點鐘方向。“蘇昕突然低聲警告，“有動靜。“

我們齊刷刷趴進路邊溝渠。遠處沙塵中，三個穿著拼接鎧甲的人影正在巡邏。他們頭盔上噴涂著新伊甸園的符號——被閃電貫穿的DNA鏈。

“清道夫。“林小刀比口型，“專門撿拾科技物品的掠奪者。“

領隊的清道夫突然停下，舉起某種改裝過的探測器。我的心跳瞬間加速——系統突然在我視網膜上投射警告：[檢測到生物掃描波！]

閃電的肌肉繃緊了。就在清道夫轉向我們這邊時，蘇昕的機械臂突然發出“滴“的一聲輕響。

“操！“她瞪著自己不受控制亂轉的義肢，“電磁干擾！“

三個掠奪者立刻舉起武器。千鈞一發之際，我抓起塊石頭扔向遠處生銹的汽車殘骸。“咣當“一聲巨響，掠奪者們立刻調轉槍口。

“跑！“我拽起林小刀沖向反方向。我們像受驚的兔子般竄進一片變異玉米地——如果那些長著鋸齒邊緣的紫色植株能算玉米的話。

“分開走！“蘇昕的機械臂突然展開成滑翔翼，拎著林小刀躍上樹梢。我和閃電則鉆進一條干涸的水渠，聽到身后傳來叫罵和槍聲。

[導航激活：前方300米有地下管網入口]

我跟著系統指引拼命奔跑，閃電的爪子在地面上敲出急促的節奏。就在距離入口五十米處，一個清道夫突然從側面撲來！

脈沖棍自動激活，藍光閃過，那家伙的鎧甲冒出青煙。但他只是踉蹌了一下，反手用某種電擊器砸中我肩膀。劇痛中我聞到皮膚燒焦的味道，視野邊緣開始發黑。

閃電的咆哮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模糊地看到軍犬咬住清道夫的大腿，卻被高壓電擊打飛出去。倒下前的最后一刻，我按下了系統界面某個從未用過的紅色按鈕。

[緊急防御協議啟動]

我的外套突然硬化成護甲，袖口射出兩枚微型震撼彈。爆炸聲中，清道夫像破布娃娃一樣飛了出去。我掙扎著爬向閃電，系統醫療程序自動激活，納米修復劑注入血管的冰涼感讓我打了個哆嗦。

“祁安！“蘇昕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她和林小刀像天使降世般落在身邊，如果天使會端著冒藍火的改裝沖鋒槍的話。

“還活著...“我咳出一口血沫，“就是可能需要...新的肝...“

林小刀已經撬開了地下管網入口：“先離開這里！他們的增援馬上到！“

研究所比記憶里老了五十歲。主樓像被巨人捏過的易拉罐，只剩下扭曲的金屬骨架。我們躲在對面商場的廢墟里，用林小刀組裝的望遠設備觀察情況。

“兩個哨塔，兩個巡邏隊。“她調整著焦距，“等等...那是什么？“

鏡頭里，幾個新伊甸園成員正圍著某種裝置忙碌。那東西看起來像巨型注射器，里面充滿熒光綠色液體。他們抓住一只變異野豬，將液體注入其頸部。幾秒鐘后，野豬的體型暴漲一倍，眼睛變成不自然的血紅色。

“生物武器試驗場。“蘇昕的機械手指咔咔作響，“和錄像里一樣。“

我的系統突然彈出掃描結果：[檢測到生態艙信號！位置：地下三層實驗室]

“好消息是東西還在。“我咽了口唾沫，“壞消息是要穿過那群瘋子。“

林小刀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有個計劃。“

十分鐘后，商場頂層的音響設備突然播放起戰前流行樂。當《最炫民族風》的旋律響徹廢墟時，連變異野豬都愣住了。趁著守衛們沖向聲源，我們三個（加一條偽裝成變異狼的軍犬）溜進了研究所側門。

地下實驗室的走廊里布滿了黏糊糊的生物組織，像是某種巨型生物的內臟。熒光苔蘚在墻上拼出警告標語，被我們驚動時還會變換顏色。

“這地方比趙鐵柱的腦子還惡心。“蘇昕用激光手術刀切開擋路的菌絲墻。我們終于來到標有“生態艙室“的氣閘門前——門縫里滲出詭異的藍光。

門禁系統早就失效，但林小刀用自制的電磁脈沖器強行重啟了控制臺。氣閘門呻吟著打開時，我們看到了那個被苔蘚覆蓋的圓柱形裝置。

“生態修復艙...“我撫摸著艙體表面的銘牌，系統突然與設備建立連接，全息界面瘋狂刷新數據。

[生態核心碎片確認！]

[開始回收程序...]

艙門開啟的瞬間，整個研究所突然劇烈震動！警報聲響徹每個角落，而我的系統彈出紅色警告：

[檢測到自毀程序啟動！倒計時：180秒]

“他們設置了陷阱！“林小刀尖叫著沖向控制臺，“需要密碼！“

蘇昕的機械臂直接插進接口：“我來暴力破解！“

閃電突然沖向走廊，對著某個方向狂吠。我握緊脈沖棍跟過去，在拐角處看到五個全副武裝的清道夫——領頭的正舉起某種火箭筒般的武器。

脈沖棍與火箭筒對轟的沖擊波把我掀飛出去。后背撞碎玻璃墻的瞬間，我看到一道藍光從生態艙室爆發出來，像活物般纏繞上我的手臂。

[生態核心碎片獲取成功！]

[系統升級中...]

世界在劇痛中變成雪白。最后的意識里，我聽到蘇昕在喊什么，看到閃電撲向敵人的剪影，以及林小刀手中炸開的電磁脈沖波...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