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夢里的兒子
- 新月顧問
- 亂用標點很好玩
- 4366字
- 2025-06-22 00:02:38
“我的酒沒啦——”一聲慘叫響徹云霄——
新月她推開門,拖鞋只穿了一只,頭發(fā)亂蓬蓬地支棱著,左邊臉頰還留著枕頭壓出的紅印。“我的祖宗,你吼什么?”
瑤幾團團轉(zhuǎn):“我的酒沒啦,我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想喝一口酒,要不我會瘋的。”
新月看著妹妹做作的樣子,吐一口氣:“我說了,我今天要帶你去集市了,會給你買酒。你這一嗓子,你淑女一點點。”
瑤幾嬌弱的扶著葡萄架子:“我不要,我現(xiàn)在就去,寇老伯今天肯定會帶來新酒,美美的喝一罐,我今天就有動力了。”
新月無奈的看著這個妹妹,:“行行行~我去換衣服,帶你去,帶你去。”
清晨的集市人聲嘈雜,妹妹抱著個玻璃酒瓶子,寇老伯酒的味道讓她皺了皺眉,還美滋滋地咂咂嘴。
新月看著妹妹問她:“餓了沒?可以買點東西吃,不要光喝酒,肚子里還沒食,你這樣胃會不舒服的。”
“沒事沒事,老伯的酒就是好喝,姐姐,我們趁著這時候,看看有新鮮的西蘭花和大蝦,我們買一點,回去煮面條吃。”
“好~你去買,我在這邊看花。”新月在花攤旁邊“十塊錢三支——”她的吆喝聲清亮,
新月選了一些玫瑰,薔薇,和洋桔梗。花老板把它們包在一起,淺咖色包裝紙,白色的紙扭繩。新月最愛花了,瑤幾最愛酒。
不一會,瑤幾就拎著西蘭花和新鮮的大蝦,還買了草莓和橘子。
“好漂亮的花,姐姐我們回去吧,一會老伯還要給我們送酒呢。”
瑤幾和姐姐一起往回走,走到月幾路,新月停下看了看路邊上的花,這些花是瑤幾和姐姐親自種的的,也用心的養(yǎng)著,來小屋的客人,有的時候也會停下來看看,瑤幾和姐姐往回走,離小屋越來越近,她們看到門口有一個人,伸頭正往小屋看。
倆人加快腳步,越來越近,她們看到了一個中年婦女,她瘦得厲害,肩膀像被什么重物壓彎的樹枝,她的頭發(fā)干枯發(fā)黃,草草扎在腦后,幾縷碎發(fā)貼在額頭上,像是很久沒有好好梳過了。她的眼睛很渾濁,像是蒙了一層灰。
新月瑤幾連忙迎上去:“阿姨~不好意思,讓你在這等著了,我和妹妹出去買了點東西。”瑤幾扶著阿姨,新月滿臉的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阿姨看人的時候總是微微垂著,不敢直視。看人的時候總是微微垂著,不敢直視。嘴角習慣性地抿著,像是生怕說錯什么話。
倆人把阿姨請到屋里。新月給阿姨倒了一杯熱熱的茶水。阿姨拘束的捧著。
“你這邊收費是多少?是按小時算的嗎?”
新月看到眼前的阿姨:“我們不要錢,我們讓您等了這么長時間,實在不好意思,如果阿姨實在是想給我們什么,可以把你覺得珍貴的東西留下,如果沒有,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買一束花來看我。”
阿姨垂下頭,眼淚大顆大顆地掉。我想找人說說話,我想我的兒子。
阿姨有四個孩子,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今年30歲,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孩,結(jié)了婚,有一兒一女,小兩口恩愛的很,聽著就很幸福。
兒子有一輛大車,專門貨物托運。今年冬天下了大雪,但是有一批貨物,在年前急需托運。完了這一趟,就回家過年了。眼看雪停了,他們準備大車在前面走,阿姨兒子在后面開私家車陪行。結(jié)果在半路路面打滑出了車禍,小車卡在了大車和柵欄之間。雪后的天實在太冷了,救援出來也是兩個小時后了,送到醫(yī)院,兒子的腿傷加凍傷,但是人是清醒的。只是腿,醫(yī)生說要截肢。截肢就能活下來,雙腿截下來了,以為能活下來的時候,卻查出有一處內(nèi)臟受損嚴重。需要依靠機器活命,機器一停人就沒了。就算……也撐不了多長時間。那段時間,正過年,外面煙花四飛,阿姨一家在家里守著冰冷機器,床上躺著殘缺的兒子,兒子是清醒的,還可以和父母說話,兒子還跟爸爸媽媽說,想活下來。一直到過了元宵16那天,他走了……
倆姐妹定在原地,瑤幾輕輕擦拭臉上的眼淚,新月心疼的看著眼前的這位母親。她的眼眶深陷,像兩個干涸的井,臉上沒有一滴眼淚。
阿姨看著倆姐妹:“你們倆生的漂亮,看見你們我就很高興了,家里沒有人說話,今天是他第100天,我想我的兒子。我就出來走,看到了這條路的花,真好看,我就往里面走,看到了你門口的牌子。我就在這等。這里的花也漂亮,房子也漂亮,人也漂亮。”
她就坐在那,陽光斜斜地切過她半邊身子,卻照不進那雙渾濁的眼睛。六十歲的白發(fā)沒有精心梳理,幾縷碎發(fā)黏在汗?jié)竦念~角,像是許久無人觸碰的蛛網(wǎng)。
新月心里很復雜,她想了一會,示意瑤幾端來一杯白茶水。“阿姨,您喝一口,今天雖還冷,但是陽光正好,這是新泡的茶,想您嘗一嘗。”
阿姨低頭一笑:“你們的茶,肯定是好喝的。也香來~”說著喝了一口。
緊接著瑤幾把阿姨扶起來:“阿姨~你來這邊的沙發(fā)上坐一坐,我剛買的小沙發(fā),坐在那可以看到外面的的景色,阿姨隨著瑤幾往窗口走,坐下的一瞬間,瑤幾一個響指,阿姨倒在沙發(fā)上,沉沉地睡去……”
“姐姐,我跟你一塊,入幻境,讓她見到她兒子。姐姐,快啊。”
“只見這一次,醒來可能會更痛苦,我們再想想辦法。”
“想啥啊,睡夢時間比現(xiàn)實時間快10倍,我們得天黑之前讓她醒來。就6分鐘的機會,我們先進去,出來再想辦法。”
新月心一橫,一個響指。和瑤幾進去幻境。
三個人在幻境,看到了爸爸媽媽姐姐和兒子。
1歲**
她跪在嬰兒床邊整夜不睡,指尖懸在熟睡的小臉上一厘米處,不敢觸碰。
6歲**
他摔進水坑,卻只拍到褲腳污泥。
12歲**
她隔著校門鐵柵欄數(shù)他后腦勺的發(fā)旋。
18歲**
火車站的安檢儀吞下行李箱,也吞走她攥了十八年的手。
30歲**
“臨終“原來不是形容詞,
是秒針走向斷點的聲音。
一幅幅從眼前閃過,身邊的母親已經(jīng)哭到發(fā)抖,伸手想摸一摸鏡畫上兒子的臉。
最后一幅,是死亡前的照片,半個身子的人,旁邊滴滴滴的機器,爸爸媽媽和姐姐守在身邊,親人親手斷掉機器,他也慢慢離去……
瑤幾一個響指,四周一片黑,遠處咔踏咔踏有人走來。
一個男人,他生得高大,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眉眼生得極好,濃眉下壓著一雙明亮如星的眼睛,他的鼻梁高挺,走路時,他的背脊總是挺直,步伐穩(wěn)健,帶著一種從容的自信。
走到離阿姨20米左右,他停了下來,看著母親,然后眼眶泛紅,卻死死咬著后槽牙,直到下巴微微發(fā)抖。大顆大顆的眼淚掉落。
阿姨蒙在原地,她死盯著他臉上上那顆小痣發(fā)呆。
男孩一聲媽媽,阿姨才恍地反應過來,阿姨慢慢抬起手,想往前走,想離孩子更近一點,但是有結(jié)界,雙方都不能離得太近。
孩子怕母親聽不到,揮著手:“媽媽~我在這,我不想走,我一直在你們身邊,我回不去了,您要好好的。”
時間快到了,幻境慢慢開始出現(xiàn)裂痕,男孩也被裂痕透出的白光吞噬。只留下淡淡的青影。一瞬間消失。
阿姨從沙發(fā)上醒來,她想起身,卻站不起來,瑤幾上前去扶她,她再也支撐不住了,從沙發(fā)上癱坐在地上,右手捂住心口,無聲的嘶喊,哭泣。瑤幾抱著這個可憐的母親,也是泣不成聲。
新月也早已淚水打濕衣領(lǐng),她努力的控制自己。
“姐姐,你想想辦法。”瑤幾哀求說
“阿姨~人已去,任何方法都不可能讓他回來,陰陽兩隔,這是規(guī)則,誰也改變不了。”
“姐姐,你在干嘛?你想想辦法!”
新月走向兩人,把阿姨和瑤幾都扶起來,倆姐妹把阿姨扶到小沙發(fā)上。阿姨幾乎就像一具空殼,隨時都可能化進泥里。
“阿姨,你聽我說,我可以讓你見他,我和瑤幾愿意幫你一試。”瑤幾聽到后,使勁地點頭。新月接著說“自古夢境是生死溝通的主要鏈接,就像今晚,我可以讓你們每晚在夢里相見,每當夜晚你入睡時,你和叔叔夢境就會出現(xiàn)他,但是代價非常大,你要用你身上的東西來換。”
“什么都給你,你想要什么。什么都給你。”阿姨幾度崩潰。
新月深吸一口氣:“明天太陽升起來以后,你會失去你的雙腿,你會聽不到,說不出,因為陰陽兩隔事情,不能破壞了規(guī)矩,如果這件事真的東窗事發(fā),我會把你的這些東西交出來,就當是你也付出了代價。我會幫你求情。”
“瑤幾,去里面拿玻璃器皿。”新月實在不忍心看到阿姨臉,側(cè)了過去,用手擦了擦眼淚。
瑤幾拿來器皿,放在桌子上。
“阿姨,您愿意換嗎?”新月問
“換,這都不算代價,就算拿我的命,我都不覺得是代價。在夢里,能看看他,我就很知足。”
“好~”接著新月在空中寫下一個取字,然后一推,字打進阿姨的身體里。三顆發(fā)亮的珠子慢慢地從阿姨的身體里脫離,然后飛到新月的手里。新月看著三顆圓珠,連忙放進玻璃器皿里。
新月示意瑤幾把玻璃器皿放進屋里,瑤幾雙手剛碰到玻璃瓶,一股灼燒傾侵入她的手腕上。瑤幾哎的一聲。“怎么了,沒事吧?”新月慌忙地問。
“沒事。”瑤幾重新試了一下。拿起來了就往里屋走。
新月繼續(xù)跟阿姨說道:“從明天起,每一個夜晚他都會入你們的夢,一直到你們離開這個世界,你可能在夢里摸不到他,但是能看到他,還可以跟他說話。阿姨,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了。以后您可能不能走路,不能說話,不能聽到聲音,希望您能一切順利。我和瑤幾隨時歡迎您。”
“這是我給您準備的茶,您喝了,就可以回家了。”
阿姨看著新月許愿又看看瑤幾,看著瑤幾還在流淚。她枯瘦的臉上突然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像冬夜將盡的燭火,微弱卻固執(zhí)地亮著。干裂的唇間漏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卻比從前的嗚咽多了分平靜。
“我得謝謝你們,孩子,不哭了,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夢夢見他,能看看他,你要為我高興。”瑤幾捂住嘴巴,緊皺眉頭,眼淚像失控一樣。
阿姨的手插進兜里,摸索著,從兜里摸出一個止咳糖漿的小瓶子,里面的藥已經(jīng)喝完了。“那天他要跟車,本身就病著,咳嗽一直不見好,我給他喝了一個止咳藥,他匆忙地喝,喝完小罐罐就放在手里,我就順手揣兜里了。他走了,我就拿出這個罐罐出來看看。要是我當時勸他不要出門就好了。”
“阿姨~把你手里的小罐罐給我吧,就當今天的費用。行嗎?”
“可以~我還在想怎么謝謝你們倆姐妹。”阿姨把小藥罐罐放在新月手里。
“我要回家了。新月姐姐,妹妹哭的厲害,你安慰安慰,現(xiàn)在什么都好了。我很知足。”
她起身,往門口走,她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拖著什么無形的枷鎖,腳底擦過地面,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
倆姐妹跟在后面,送到門口。瑤幾把小路的燈全部打開,出了門,阿姨繼續(xù)向前。她的背影沒有崩潰的痕跡,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路燈亮起時,她的影子被拉得更長,越走越遠,最終融進黑暗里。
新月領(lǐng)著瑤幾進了屋,看了看妹妹的左手腕,一個棗大的燙疤,新月起身去拿藥,然后給瑤幾擦了擦。新月握著妹妹的手說:“不怕,有姐姐在,阿姨也會越來越好的,雖然聽不到說不出,但是總有盼頭了。”
“我聽你說了一句,叔叔也會夢到嗎?”瑤幾問。
“嗯,他也是父親的孩子啊,父親也是普通人,現(xiàn)在也是痛不欲生。他是一位好父親,我看到了。”新月回。“你這個手臂可能會留下疤痕的。”
“沒事的,這個疤總會愈合的,再大的傷疤也都會愈合的。”
新月輕輕地拍了拍妹妹:“睡吧。”
新月安撫好瑤幾。回到屋子里,換上睡衣。手里拿著小藥罐罐,新月把它放進玻璃器皿里,手指一彈,玻璃器皿上顯示出阿姨的名字“李霞”。
新月突然想到了書里的那句話。
喪偶的女人叫寡婦
喪偶的男人叫鰥夫
喪父喪母的孩子叫孤兒
你知道為什么喪子的父母沒有稱謂嗎?
因為無以言表
什么詞匯能表達那種無以復加的痛苦呢?
風吹起她鬢角的白發(fā),她才五十出頭。
可靈魂,早已跟著那個小小的棺材,一起埋在了冬天的凍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