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體內那如同火山爆發般即將炸開的狂暴能量沖突,在這股“撫平”意志的掃過下,竟然如同被投入了凝冰劑的沸水,瞬間……平息了!
不是被壓制,也不是被消滅,而是被一種更高層次的力量,強行“安撫”、“梳理”!冰冷的絕望黑流不再瘋狂凍結,暴虐的怨毒紫潮不再瘋狂撕裂,“心淵”的瘋狂吞噬也本能地收斂了爪牙,就連那剛剛被強行撕扯入體的凈化本源,也暫時陷入了奇異的“沉睡”狀態!
雖然身體依舊破敗不堪,劇痛依舊存在,但那種隨時會炸成碎片的毀滅感,竟然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陳默的身體猛地一軟,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向后倒去。但他沒有摔在冰冷的廢墟上,而是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
是那個修女。
她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用那只沒有握著十字架的手,輕輕扶住了陳默傾倒的身體。她的動作輕柔而穩定,仿佛托住的不是一個人形炸彈,而是一件易碎的圣器。
兜帽的陰影下,那雙淡藍色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落在了陳默布滿血污和痛苦的臉上。
那雙眼睛,純凈得不含一絲雜質,仿佛能映照出靈魂最深處的污穢與掙扎。但此刻,陳默在那雙純凈的眼眸深處,看到的不是厭惡,不是審判,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有洞悉一切的悲憫。
有深深的疲憊。
還有一種……仿佛尋回失落之物的……奇異確認感?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陳默那覆蓋著漆黑毀滅鱗片的右爪,掃過他左臂上那猙獰的紫黑色臂鎧,最后落在他那雙因劇痛和饑餓而布滿血絲、卻沉淀著冰冷瘋狂的眼睛上。
她微微俯下身,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龐靠近陳默染血的耳畔。
她的聲音如同教堂最深處回蕩的圣詠,空靈、飄渺,卻帶著一種直抵靈魂的力量,清晰地傳入陳默混亂的意識中:
“迷途的羔羊……”
“神遺落于塵世的權柄……”
“你體內的深淵,并非詛咒,而是……”
“祂歸來的路標……”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驚雷般在陳默混亂的意識中炸響!神?權柄?深淵?路標?這些詞語如同破碎的鏡片,刺入他本就混亂不堪的精神世界,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更深的迷茫!
“妖言惑眾!褻神者!”空中的苦修士終于從那股磅礴意志的震懾中掙脫出來,暴怒的吼聲如同驚雷!他認出了這個修女的身份,眼中的驚駭瞬間化為更加狂熱的憤怒和殺意!“竟敢包庇此等深淵污染之源!當受神罰!”
苦修士手中的荊棘木杖再次爆發出刺目的圣焰光芒,這一次,目標鎖定了下方的修女和陳默兩人!那凈化一切的意志更加凝練、更加狂暴!
修女緩緩抬起頭,兜帽下的淡藍色眼眸平靜地迎向空中那燃燒著凈化之火的審判目光。她沒有絲毫懼色,只是握著木質十字架的手微微收緊。
“苦修士塞拉斯,”她的聲音依舊空靈,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嘆息,“你的火,燒不凈真正的黑暗。只會……灼傷你自己?!?
她不再多言,空著的那只手輕輕一揮。
嗡!
一道柔和卻堅韌的乳白色光幕瞬間在她和陳默身前展開,如同最純凈的圣光壁壘,迎向苦修士那焚滅一切的凈化圣焰!
轟?。。?!
圣焰與光幕猛烈撞擊!刺眼的白光瞬間吞噬了周圍的一切!毀滅性的能量沖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周擴散,將本就殘破的廢墟再次犁平!
光芒的中心,修女的身影如同風暴中的孤舟,微微晃動了一下,嘴角溢出一絲殷紅的血跡,滴落在她潔白的修女袍上,如同雪地綻開的紅梅。但她撐起的光幕卻異常堅韌,死死擋住了苦修士這含怒一擊!
“走!”修女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她不再硬抗,借著圣焰沖擊的余波,那只扶著陳默的手猛地發力!
一股柔和卻沛然的空間之力瞬間包裹住她和陳默!
嗖!
兩人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瞬間變得模糊、虛幻,下一刻便徹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圣焰光幕湮滅后散逸的點點光塵。
“休走!”苦修士塞拉斯怒吼一聲,凈化圣焰再次橫掃而過,卻只擊中了兩人消失后留下的殘影和一片狼藉的焦土。他懸浮在空中,燃燒著光焰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燃燒著狂怒、驚疑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忌憚。
他死死盯著兩人消失的位置,又看向這片被天穹裂痕污染的廢淵大地,仿佛要將這片詛咒之地的每一寸都烙印在靈魂深處。
“神之權柄……深淵路標……”塞拉斯冰冷的聲音在廢土的風中回蕩,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叛教者‘靜默之手’賽琳……還有那個吞噬圣焰的污染容器……”
“你們……逃不出主的審判!”
……
空間轉移的眩暈感比之前更加劇烈,仿佛被塞進了高速旋轉的滾筒。
當陳默的感知重新凝聚時,他發現自己靠在一堵冰冷、潮濕的石壁上??諝饫飶浡鴿庵氐拿刮?、塵土味和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純凈的熏香氣味。
劇痛依舊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的每一寸神經。左臂的紫黑色臂鎧布滿裂紋,光芒黯淡,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右手的毀滅之爪已經褪去,恢復了血肉之軀,但整條右臂如同被無數冰針貫穿,冰冷麻木,失去了知覺。體內,“心淵”似乎陷入了某種“飽食”后的沉寂,但那些被強行“安撫”的力量并未消失,只是被一種更強大的意志強行約束在瀕臨崩潰的軀殼內,如同休眠的火山。饑餓感被劇痛暫時壓制,卻如同深淵般潛伏在意識深處。
他艱難地轉動眼球。
這里似乎是一個廢棄的地下室,或者教堂的某個隱秘角落?空間不大,光線昏暗,只有墻角一盞小小的、燃燒著豆大燈火的舊式油燈提供著微弱的光源。粗糙的石壁上布滿了濕漉漉的水痕和剝落的墻皮。角落里堆放著一些蒙塵的雜物和幾個空蕩蕩的木桶。
那個救了他的修女,就站在離他不遠處。
她背對著他,正將手中那枚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木質十字架輕輕掛回頸間,動作虔誠而輕柔?;璋档墓饩€下,她洗得發白的亞麻修女袍顯得有些單薄,身形纖細得仿佛隨時會被陰影吞噬。兜帽依舊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蒼白優美的下頜線條和幾縷垂落的、如同月光般純凈的銀發。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靜謐。只有油燈火焰偶爾發出的輕微噼啪聲,和她極其微弱的呼吸聲。
陳默嘗試動了一下,全身的劇痛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修女的身體似乎微微頓了一下。她沒有立刻轉身,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感受著什么,又像是在平息某種消耗。
幾秒鐘后,她才緩緩地、無聲地轉過身。
昏暗的燈光下,兜帽的陰影依舊籠罩著她的上半張臉。但這一次,陳默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眼睛。
瞳孔是極其純凈、如同冰川之心般的淡藍色,清澈得仿佛能映照出世間一切塵埃。但在這純凈的底色之下,卻沉淀著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如同承載了萬古的孤寂。她的眼神平靜無波,沒有絲毫的波瀾,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悲憫,仿佛能看穿他體內那混亂的深淵和潛藏的饑餓。
她的目光落在陳默身上,沒有審視,沒有好奇,只有一種近乎神性的……平靜的接受。仿佛他此刻的狼狽、痛苦、以及體內那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在她眼中都只是……自然的一部分。
“你……”陳默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喉嚨里滿是血腥味,“你是誰?為什么……救我?”他艱難地問出這兩個問題。神之權柄?深淵路標?苦修士口中的“靜默之手”賽琳?這些詞語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盤旋,帶來更多的不解和警惕。
修女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淡藍色的眼眸平靜地看著他。那目光仿佛具有某種奇異的力量,讓陳默體內躁動的痛苦和混亂都稍稍平復了一絲。
“我是賽琳。”她的聲音如同之前一樣空靈飄渺,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一個……追尋失落之光的迷途者。”
她向前輕輕走了一步,動作輕盈無聲。隨著她的靠近,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純凈溫和的氣息彌漫開來,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帶著安撫靈魂的力量。陳默體內那被強行約束的力量,似乎對這種氣息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
“至于為什么救你……”賽琳微微停頓,淡藍色的眼眸仿佛穿透了陳默的身體,直視著他意識深處那冰冷的“心淵”,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因為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祂’的氣息……”
“‘祂’?”陳默的眉頭因劇痛而緊鎖,眼中充滿了不解和戒備。
“那被放逐的權柄,”賽琳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的重量,“那終結與起始的……‘心淵之主’。”
心淵之主?!
這個稱呼如同驚雷,狠狠劈在陳默的意識深處!他猛地想起自己體內那個冰冷的吞噬黑洞!難道那就是……?
“不……”賽琳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微微搖頭,兜帽的陰影輕輕晃動,“你并非祂。你只是……祂歸途上,一個意外承載了祂‘門扉’的……容器?!?
容器?門扉?
陳默感覺自己的大腦如同被投入了攪拌機,混亂而疼痛。他剛想繼續追問,一陣更加劇烈的、如同萬針攢刺般的劇痛猛地從左臂傳來!他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爛的衣物。
賽琳的目光落在他左臂那布滿裂紋、光芒黯淡的紫黑色臂鎧上,淡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強行容納‘魘毒’與‘蝕心瘴’的沖突核心,又吞噬了不完整的契約之力,再被‘凈世之光’灼燒……”她平靜地陳述著陳默體內混亂的能量構成,如同在閱讀一本攤開的書,“你的身體,如同布滿裂痕的陶罐,已瀕臨極限?!?
她緩緩抬起那只沒有握著十字架的手,蒼白纖細的指尖,對準了陳默劇痛蜷縮的左臂。
“我能暫時幫你‘粘合’它,”賽琳的聲音依舊空靈,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但代價是……”
她的指尖,開始散發出一種柔和純凈、卻帶著強大約束力的乳白色光芒。那光芒與之前抵擋圣焰的意志同源,卻更加內斂、更加精微。
“你需要暫時……‘沉睡’。”
隨著她的話語,那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緩緩飄向陳默劇痛難忍的左臂。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沉睡?在這個神秘莫測、自稱追尋失落之光的修女面前?這簡直是將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對方手中!他體內那冰冷的“心淵”本能地感到抗拒,試圖掙扎,但身體的重創和對方身上那股奇異的安撫力量,讓他動彈不得!
就在那乳白色的約束光芒即將觸及陳默左臂的瞬間——
“吱嘎——?。。 ?
一聲尖銳、瘋狂、充滿了無盡饑餓和惡意的嘶鳴,猛地從地下室入口那扇腐朽破爛的木門方向傳來!
緊接著!
轟?。?!
整扇木門被一股無法想象的巨力從外面狠狠撞碎!木屑紛飛中,一個龐大、扭曲、散發著濃烈污穢氣息的陰影,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那是一只……老鼠?
不!那根本不能稱之為老鼠!
它的體型大如公牛!渾身覆蓋著稀疏、潰爛、流淌著膿液的皮毛,露出下方紫黑色、如同熔巖般龜裂的肌肉!一條粗壯的、布滿了骨刺和吸盤的尾巴如同巨蟒般甩動著!最恐怖的是它的頭顱,已經完全扭曲變形,巨大的門齒如同兩柄彎曲的鍘刀,沾滿了粘稠的涎液和暗紅色的碎肉!一雙眼睛只剩下渾濁、瘋狂的血紅,死死地盯住了地下室內的兩人,尤其是……散發著誘人“能量”氣息的陳默!
廢淵的變異生物!被天穹裂痕污染放大的扭曲怪物!顯然是被陳默之前吞噬能量和戰斗的波動吸引而來!它身上散發出的污穢、瘋狂、饑餓的氣息,比廢淵的環境本身還要濃郁十倍!
“嗬……嗬……”怪物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粘稠的涎液滴落在地面,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它那血紅渾濁的眼睛,貪婪地鎖定了陳默,巨大的身軀微微伏低,肌肉賁張,如同即將撲食的惡虎!
劇痛中的陳默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鎖定了那頭堵門的恐怖怪物!體內的劇痛和瀕死的危機感,如同火星掉入了滾油!
餓!
源自“心淵”本能的、最原始的吞噬欲望,被怪物身上那濃郁到化不開的污穢、瘋狂與饑餓的負面情緒,瞬間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