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承諾天然的敬畏，是我對你的忠實評價。”

“我們對于事物有所欲，所以才有了前進與后退的定義。”

“這是本性，所以我從不帶有鄙視的色彩去看待人的自私，也因此更加敬佩無私的人。”

將世界看作舞臺，每時每刻都是演出的進行時。這家伙的行為已經不屬于浮夸的范疇，而是對演繹效果的極致追求。

安和看起來云淡風輕，卻一直在猜測他的真正目的。

“克萊蒙迪，如果去掉那些浮夸的修飾，我們交流的效率大概能翻上三倍吧。”

“不不不，這些恰到好處的修飾是我對于恩人的尊重。”

克萊蒙迪右手置于胸前，左腿后撤，行了一個標準的深鞠躬。

面對這樣的場景，安和只是攤開兩手。

“即便是宮廷鞠躬也沒法讓我無中生有，我很抱歉，無論是聯系第七糾察還是拿到萬能藥我都沒有做到。”

試探性的講出事實，對方卻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這個委托能夠完成。

“你誤會了。”

“這個禮儀只表示我對你的尊重和感激。”

那種自信絕對不是單純的演技，更像是計劃得逞時的真情流露。

整理一下禮服的衣襟，演員一樣的男人開口：

“你還記得我們簽訂的契約嗎？”

契約……

安和回想起來那個下午，充斥著茶香和暖色光芒的房間。

“那份紙質契約很公平。甚至可以說，分給我的利益過于大了。只需要適當的隱藏你們的蹤跡，就可以得到一個悖論織者（Paradox Weaver）的幫助。同時還能讓我拿到第一手信息，穩坐糾察之位。”

“可真正的條件，其實是絕對以你為中心，對吧。”

暗示魔術。

這是安和擅長的領域。

對于靈魂先天的敏感，輔以光線，氣味分子對于神經的特殊刺激，可以很輕松的改變一個人的想法。

克萊蒙迪有著絕對的表演型人格，對于這樣的家伙，最好的方式就是提前確定他所要扮演的角色。暗示魔術在這方面幾乎是萬能，但在迷蒙解開之后，被操縱者往往會出離的憤怒。

當然，作為通幽的安和可以說是暗示魔術的大師。能夠脫離暗示，本身也是實力的一種證明。

所以……

“克萊，我能為你做點什么？”

男人拿出先前的合約，意義很明確。

安和舉起茶杯。

“很抱歉，我確實沒有得到萬能藥。”

“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女士。”

……

為了符合談判的場合，我今天選擇了深色的禮服。

很明顯，優雅的舉止和極高的道德層次讓我穩坐勝方的位置。

安和一直端著杯子品茶，在我給出這么多壓力的情況下，她此時一定很慌張。

當然，這只是她表現出來的樣子。

雖然我的稱號是“戲劇師”，但安和這種看不出表演痕跡的家伙，明顯是更具有攻擊性的。

認識她的這幾年，我經常自我感覺已經足夠了解她，下一刻又突然被她的底牌所震撼。

這與深藏不露無關，單純是這家伙的頑劣性格的體現。

“協會這么著急尋找萬能藥，是哪個大人物即將逝去了？”

猝不及防的，安和主動開口。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想我們的交情，應該還能換來這一個問題。”

該死的，這家伙怎么還是像拿定了我一樣。

“lady，不要局限思維啊。延長壽命是拯救，起死回生也是拯救。”

“最后給你一句忠告，協會的清算已經到來，留給你們的時間只有三天。”

兩句話再次壓住安和，我依然是最終的勝者……至少我扮演著勝者。

算了，教訓安和的事情還是交給那家伙吧。

……

“讓一個閾界諭者（Oracle of the Liminal）對付悖論織者，協會是在賭我藏著底牌還是覺得安和會念舊情？”

一旁的青年聽到這句話，像是受到了無法忍耐的折磨。

“耳機的降噪都蓋不住您，都念叨一路了，還有完沒完？您就當給小說積累素材來了行嗎？”

“你就讓我講會兒吧，那可是高出我四個評級的對手，見了面我就不一定有說話的機會了。”

青年想起了安和的戰績。

的確，那是一個算得上是“傳奇”的術士。無師自通暗示魔術和靈傀術法，甚至近乎創造了一個世界。縱使一直被當做反面教材宣傳，也依然擁有不少崇拜者。

可以說，只要安和愿意在協會呆上幾十年，下一任會長很可能會是她。

“但是，經歷了那檔子事之后，她的實力還能回到巔峰嗎？”

一直在抱怨的青年拿開臉上的帽子。

“一定能。”

隨意的搭著椅背，他的意識溯流而上。

“那家伙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所擁有的欲望幾乎是洪流一般。”

“你還記得，術法的最初來源是什么嗎？”

戴耳機的青年回想起第一課。

“對未知的探索欲乃第一法。”

“沒錯，對于現實與幻想中的未知的渴求，想要將他們由不定態轉變為自己所擁有的定態，這是先天的追求。”

“是你的欲望決定了你追尋的法則，從這一點來看，心靈就是術式的原動力。”

戴耳機的青年想起了那個畫面。

“青哥，當時好像就是安和回答了這個問題。”

是啊，純粹依靠自學的“外來人”，第一次進入講堂就回答出根源性的問題。

那種無關他人目光，只是隨性而為就展現出的魅力，簡直霸道的不像話，也難怪她會有這么高的人氣。

第十三糾察孫青淼很清楚這一點。

“如果說欲望即為術式的上限，那么，曾經創造過一個世界的家伙，一定有著無窮的渴望。”

“那么，她無論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正說著，身邊的青年突然陷入了沉思。

青淼順手拍拍他的頭。

“怎么了大象。”

后者茫然的說道。

“我的任務報告里提到的異常波動，不能是她又創造世界了吧。”

“想多了，創造世界哪有那么容易？先前的善愿之世可是使用了大量靈魂創造架構，她哪來……”

不對！

年輕的糾察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解決了“擬造命運”那一團靈魂聚合體，現在的安和可完全不缺原料。

“把兩個任務合并成一個，還真是協會一貫的做風。”

……

月的意象和人類史相融。

最初的神話與歷法的搖籃，是近乎原初的幻想與探索的體現。

神話是精神的投影，歷法是生命的刻度。二者都帶有著思想的痕跡。

作為高懸于天空之鏡，澄澈而遼遠的美好，讓這顆天體自然擁有了奇幻的屬性。沒有人愿意相信那只是一塊石頭，巍峨的宮殿與非凡的生物似乎是其應當具備的本質。

未能擁有之物，這是一切幻想的源頭。

直到人類第一次看到月面，才明白那只是一塊石頭。

于是月的形象開始具像為單純的石塊，為了滿足探索欲，人類又對月球的暗面進行幻想。

其實，月就是月，這輪遙臺之鏡所映照的是我們自身的向往。因此，無論怎樣探索也無法發現神話中的仙人。

這不是空間上的差異，而是層次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