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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帶鎖的武器

陳默的“數字葬禮”,在我們這個小小的、由電子垃圾組成的地下作戰室里,投下了一片揮之不去的、厚重的陰影。

第二天早上,當我被老年機那堪比防空警報的和弦鈴聲吵醒時,我看見趙小飛已經醒了。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咋咋呼呼地抱怨沒睡好,只是安靜地坐在角落里,一口一口地,啃著一塊冷掉的面包。

而陳默,他則像一尊和周圍那些舊電腦融為一體的雕像,已經在他那臺拼裝起來的“超級電腦”前,坐了整整一夜。他面前的屏幕上,不再是飛速滾動的代碼流,而是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代表著U盤的盤符圖標。

那個小小的、銀色的U盤,就靜靜地插在他的主機上。

它像一個睡著的魔鬼,一個承載著雷霆萬鈞力量的、沉默的核彈頭。

我能“嘗”到這個房間里的情緒味道。

趙小飛的身上,是一種混雜著“擔憂”和“強作鎮定”的味道,像一杯兌了太多水的、已經不怎么甜的速溶咖啡。

而陳默,或者說,現在應該叫“幽靈”的他,身上則是一種我從未品嘗過的、全新的味道。那是一種,在燃盡了所有悲傷、憤怒和悔恨之后,只剩下最純粹的、如同冰和電一般的,“決心”的味道。

“早啊。”趙小飛看見我醒了,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想讓氣氛輕松一點,“國際通緝犯,吃早飯嗎?我這兒還有半塊面包。”

陳默沒有回頭,他的眼睛,像被磁鐵吸住了一樣,死死地盯著那個U盤的圖標。

“吃完這頓,就上路了。”他冷不丁地說。

趙小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呸呸呸!你個技術宅,會不會說人話!”她跳起來,一巴掌拍在陳默背上,“什么上路不上路的!多不吉利!”

陳默這才緩緩地轉過頭,他看著趙小飛,又看了看我,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里,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我沒說錯。”他說,“對我們來說,這就是最后一頓‘上路飯’。”

他指著屏幕上那個小小的圖標,一字一句地說:“因為,當我們打開它的那一刻,我們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趙小飛被他這股子神神叨叨的勁兒給弄得有點火大:“我說,陳默……幽靈!你到底想說什么?我們不是已經成功了嗎?這玩意兒,不就是顧遠那個王八蛋的催命符嗎?我們現在,把它,復制一萬份,發給全世界所有的新聞媒體、政府機構、FBI、CIA……我們躺著,看他死,不就完事兒了嗎?”

這,也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問。

我們費了那么大的勁,甚至,不惜讓陳默“死”了一次,才拿到這個東西。現在,為什么,他卻說得,好像我們拿到的是一顆定時炸彈?

陳默看著我們倆,那眼神,像在看兩個天真到可愛的、無知孩童。

他嘆了口氣,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你們過來,我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我和趙小飛,都湊了過去。

“這個U盤里的數據,我昨晚用最高級別的隔離沙盒,進行了一次最淺層的結構掃描。”他指著屏幕上一個復雜的、由無數個數據塊組成的結構圖,“然后,我發現,顧遠這個雜種,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魔王。”

“他,是個藝術家。”

“一個,把犯罪,玩成了藝術的,瘋子。”

“他給我們留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關鍵證據’。”陳默的聲音,像數九寒天里的冰,又冷又硬,“這是一個……潘多拉的魔盒。一個他故意留給我們,等著我們親手打開,然后,和我們同歸于盡的,數字棺材。”

“他在這份‘證據’上,加了三道鎖。或者說,是三道,最惡毒的詛咒。”

“第一道詛咒,”他指著結構圖最外層,那片閃爍著詭異紅光的數據壁壘,“我稱之為,‘情感密鑰’。”

“這不是我們傳統意義上的加密。它沒有密碼,沒有口令。它的‘鎖’,是一種,極其復雜的,多維度的‘情緒簽名’。”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凝重。

“林溪,你來想象一下。想象一把保險柜的鎖,它需要的不是數字密碼,而是一首歌。你必須,用最完美的音準,最精準的節奏,和最飽滿的情感,去唱出一段獨一無二的、長達幾分鐘的旋律,它才會打開。”

“顧遠,就是用這種方式,鎖住了他的秘密。他用他自己的‘能力’,創造了一個獨一無二的‘情緒旋律’,作為這把鎖的‘鑰匙’。只有和他一樣,能發出同樣‘旋律’的‘嘗味師’,才有可能打開它。”

“任何,試圖用常規技術手段,去進行暴力破解的嘗試,都會在0.01秒內,觸發它的自毀程序。所有的數據,都會瞬間,變成一堆毫無意義的亂碼。”

趙小飛聽得倒吸一口涼氣:“我操……那不就是說,除了你,林溪,或者那個姓顧的變態自己,全世界,再也沒人能打開這個東西了?”

“理論上是這樣。”陳默點頭,“但這,還只是第一道鎖。”

“第二道詛咒,”他的手指,劃向了數據結構圖的內層,那里,潛藏著無數個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如同塵埃般的微小光點,“我叫它,‘數字瘟疫’。”

“就算,就算林溪真的能碰巧,模擬出那段正確的‘情緒旋律’,打開了這把鎖。我們看到的,也只是一個包裹著劇毒的糖果。”

他在電腦上,運行了一個模擬程序。

我們看見,當他模擬“解鎖”的瞬間,那些微小的光點,像被激活的病毒一樣,瞬間,開始以幾何級數,瘋狂地自我復制。

“這些,是顧遠埋在數據里的,上百萬個,休眠狀態的‘追蹤器守護進程’。”陳默的聲音,冷得像冰,“只要這份數據,在任何一臺連接了互聯網的設備上被打開,這些‘守護進程’就會瞬間被喚醒。它們會像一場無法被撲滅的瘟疫,在0.1秒內,感染你所在的整個網絡。然后,將你的IP地址,你的GPS定位,你的硬件MAC碼,你的一切信息,都毫無保留地,廣播給‘心饗’在全球各地的每一臺服務器。”

“也就是說,”他看著我們倆,一字一句地說,“把這份證據,交給任何一個記者,或者任何一個警察,那就等同于,是給了顧遠一張,印著他們詳細地址、還附贈了晚餐菜單的,死亡邀請函。”

趙小飛的臉,已經徹底白了。

她想起了自己那被瞬間凍結的銀行卡,和那被鋪天蓋地的污蔑所淹沒的社交網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顧遠的“邀請函”,會帶來怎樣的后果。

“還沒完。”陳默的聲音,像最后的喪鐘,“還有,第三道,也是最惡毒的一道詛咒。”

“第三道詛咒,”他指著數據核心區,那些看起來最正常、最無害的文檔,“我稱之為,‘特洛伊木馬’。”

“顧遠是個自負的、有潔癖的藝術家。他不會屑于去偽造所有的證據。所以我相信,這里面,大部分的證據,都是真的。比如,他扭曲算法,進行人體情感實驗的原始日志。”

“但是,”他話鋒一轉,“我百分之百確定,他一定在這些真實的證據里,像撒胡椒面一樣,摻雜了無數個,足以以假亂真的,‘私貨’。”

“比如,在記錄他如何讓城西舊工業區的用戶陷入‘麻木’的日志旁邊,再偽造一份,記錄著我們如何讓金融區股神高風‘平靜’下來的日志,但把我們的行為,歪曲成是用更高級的‘情緒病毒’進行的惡意攻擊。”

“再比如,在記錄他如何與軍方進行秘密交易的文件旁邊,再偽造一份,記錄著我,陳默,如何接受境外反動勢力的資金,來竊取‘心饗’核心機密的合同。”

“他甚至,可能會偽造一份,姚瑤自愿參與實驗,并且是整個‘情感牧養’計劃的,核心策劃人之一的,‘遺書’!”

陳默說到最后,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的眼睛里,充滿了血絲和滔天的憤怒。

“你們明白了嗎?這就是顧遠的‘陽謀’!他把一把上了膛的、能殺死自己的槍,放在了我們面前。但他同時,在這把槍的槍膛里,塞進了一顆,能把我們,甚至把整個世界,都炸得粉身碎骨的,核彈!”

“我們一旦,在無法分辨真假的情況下,扣動了扳機。我們非但殺不死他,反而會坐實我‘網絡恐怖分子’的罪名。我們會變成,挑起全球信息戰爭的、混亂的、邪惡的根源。而他,顧遠,則會搖身一變,成為這場混亂中,被冤枉的、無辜的、最大的受害者!”

聽完陳默的分析,我感覺,我不是在跟一個人,一個AI在戰斗。

我是在跟一個,能隨手布下三重絕殺之局的,真正的,魔鬼,在戰斗。

趙小飛,徹底地,癱在了椅子上。

“那……那我們還搞個毛啊?”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我們拼了命,你……你甚至把自己都給‘埋’了,結果,就換回來這么個,碰都不能碰的,破U盤?”

“我們這不就是,白忙活了嗎?”

她的話,像一塊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我們這個小小的、剛剛才從廢墟里重新站起來的聯盟的,頭頂上。

是啊。

白忙活了?

我們,真的,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嗎?

作戰室里,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深沉,也更徹底的,絕望。

那是一種,在看清了敵人全部的、無法戰勝的強大之后,所產生的,最真實的,無力感。

我們就像三個,好不容易,爬到了魔王城堡門口的勇者。結果發現,魔王不僅早就把公主給撕票了,還在城堡門口,貼了張告示,上面寫著:“歡迎光臨,傻逼們。你們的冒險,到此結束。”

這還怎么玩?

陳默痛苦地,用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不可能……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漏洞……”

趙小飛,則掏出了一根煙,默默地點上,一言不發地,抽著。她那張總是寫滿了喜怒哀樂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認命”這種表情。

而我,則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個代表著U盤的,數據結構圖。

我看著那道,由“情感密鑰”構筑的,紅色的,堅不可摧的壁壘。

鑰匙……

我需要一把,能打開這把鎖的,鑰匙。

而這把鑰匙,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情緒。

顧遠,他到底,會用一種什么樣的情緒,來鎖住他最深的秘密呢?

是他的“傲慢”?是他的“理性”?還是他內心深處,那份對“混亂”的,極致的恐懼?

不……不對……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白色的棋子……”我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什么?”陳默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我。

“高風!”我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陳默!你還記不記得!當我‘治愈’了高風之后,AI的反應是什么?”

“是……是瘋了。”陳默回憶道,“它的處理器使用率,飆升到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它在用所有的算力,去分析那個它無法理解的‘異常’。”

“對!”我一拍大腿,思路,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來,“AI無法理解那個‘平靜’的情緒。因為它被創造出來的目的,就是去制造和放大‘不平靜’。這說明,‘平靜’、‘滿足’、‘安寧’這一類的,屬于我們‘疏導者’的情緒,是顧遠和他的AI,最大的‘邏輯盲區’!”

“那把鎖……”我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它的‘鑰匙’,或許,不是任何一種單一的情緒。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一段‘情緒旋律’!”

“那是什么?”陳默和趙小飛,都被我的話,吸引了過來。

“是‘鑰匙孔’!”我看著他們倆,激動地說,“顧遠,他留下了一個,需要用我們這種‘疏導者’的能力,才能插進去的‘鑰匙孔’!但是,他沒有留下‘鑰匙’!”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他自負!他傲慢!他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還有第二個,能走到他面前的‘同類’!他更不相信,我們這種,在他看來,軟弱、愚蠢的‘疏導者’,能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而他最大的失算,就是,他遇到了我們。”

“陳默!”我看向他,“我們換個思路!我們不去破解那把鎖!我們去……‘釣’出那把鑰匙!”

“怎么釣?”

“用我們唯一,也是最強的武器!”我指著那張“情緒熱點圖”,“高風,就是我們的第一塊‘試驗田’!當我們向他注入‘平靜’時,AI為了‘修正’這個BUG,它一定會,調動它數據庫里,所有和‘平靜’相關的、哪怕是最底層的反制邏輯!”

“它在‘反制’的時候,所使用的數據流,所調動的算法模塊,它的每一次應激反應……這些,就是它在無意中,向我們暴露出來的,那把‘情感密鑰’的,形狀和構造!”

陳默愣住了。

足足過了半分鐘,他才像被閃電擊中一樣,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語無倫次地,在鍵盤上瘋狂敲擊,“是‘旁路攻擊’(Side-channel attack)!我的天……我怎么沒想到!我們不直接攻擊保險柜!我們去攻擊保險柜周圍的墻壁,然后,通過分析墻壁的震動、溫度、和聲波,來反向推導出,那把鎖的,內部結構!”

“每一次,你在現實世界里,點亮一個‘白點’。就相當于,是對那面墻壁,進行了一次‘敲擊’!”

“而我,就在數字世界里,負責監聽和記錄,每一次‘敲擊’后,產生的‘回響’!”

“只要我們‘敲’的次數足夠多,我就能,一點一點地,拼湊出,那把完整的,獨一無二的‘鑰匙’!”

作戰室里,那股子剛剛還濃得化不開的絕望,瞬間,被一種更瘋狂、更熾熱的希望,給徹底點燃了。

趙小飛,扔掉了手里的煙頭,狠狠地,用腳碾滅。

“操!”她罵了一句,但這一次,聲音里,全是興奮,“那還等什么?!”

她走到那張“情緒熱點圖”前,像個指點江山的女王,狠狠地,戳在了那個代表著“容貌焦慮”的,粉色的大學城區域。

“那幫被顧遠忽悠得,連親媽都不認識的,整容臉小網紅們!不就是我們下一個,最好的‘敲墻磚’嗎?”

我看著她,又看了看陳默。

我們三個人,都笑了。

我走到那張地圖前,看著桌上那個,裝著魔鬼秘密的U盤。

“顧遠,”我在心里,對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發出了我們最新的戰書,“你以為,你給了我們一個,沒有鑰匙的,該死的寶箱。”

“但你錯了。”

“你把那把獨一無二的鑰匙,掰成了無數個碎片,然后,親手,把它,藏在了這座城市里,千千萬萬個,被你傷害的、痛苦的、孤獨的心里。”

“你這是在,逼著我們,去拯救他們所有的人啊。”

“你這個……自負、傲慢、又無可救藥的,混蛋。”

“挑戰,我們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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