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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魔王的棋局

當我推開那扇貼著“VIP至尊包間”的、搖搖欲墜的門時,我感覺自己不是從李婆婆那古色古香的食堂里走出來的,而是從一個剛剛對我宣判了死刑(緩期執行)的法庭里,被一腳踹出來的。

我的靈魂,還帶著審判長的最后那句警告的冰冷回音。

——“打不贏,你就會變成他。”

包廂里,趙小飛和陳默像兩尊望夫石一樣,正眼巴巴地等著我。看見我進來,他們倆“騰”地一下,同時站了起來。

“怎么樣?”趙小飛是第一個沖上來的,她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問,“那個神神叨叨的李婆婆,說什么了?你那個離譜的猜測,到底是對是錯?”

陳默沒有說話,但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也寫滿了同樣的、幾乎要溢出來的緊張。

我看著他們倆,這兩位被我稀里糊涂拖上賊船的、我如今僅有的盟友,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干得像撒哈拉沙漠。

我走到桌邊,拿起一杯早就涼透了的白開水,一口氣灌了下去。冰冷的液體順著食道滑進胃里,卻絲毫無法澆滅我心里那團由恐懼、荒謬、和一絲詭異的“原來如此”混合而成的火焰。

放下杯子,我看著他們,用一種近乎于夢游的、飄忽的語氣,說:“我可能……需要重新,為你們介紹一下我們的敵人。”

然后,我將李婆婆告訴我的,關于“嘗味師”的秘密,關于“疏導”與“操控”那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關于那個天賦異稟、卻最終選擇成為“牧羊人”的年輕人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全部復述了一遍。

我說得很慢,很艱難。因為每說出一個字,都像是在我那本就搖搖欲-墜的世界觀上,再狠狠地砸下一記重錘。我感覺自己不是在傳遞信息,我是在傳遞一個足以將我們三人徹底壓垮的、沉重無比的詛咒。

我說完,整個包廂里,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長、都要死寂、都要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臺由各種零件拼湊起來的、陳默的“超級電腦”,還在發出著低沉的、如同野獸呼吸般的嗡鳴聲,那聲音,此刻聽起來,像是在為我們三個即將踏上不歸路的可憐蟲,提前奏響的哀樂。

“我操……”

最終,還是趙小飛,用一句她標志性的、已經帶上了點哭腔的國罵,打破了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搞……搞了半天,我們不是在演《碟中諜》,也不是在演《終結者》,我他媽的是在演《聊齋志異》?還是都市魔幻版的?”

她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滿了全新的、看稀有大熊貓般的驚奇與恐懼:“那你是什么?修煉千年、下凡報恩的白素貞?還是替天行道、斬妖除魔的茅山道士?”

“別貧了。”我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我現在真沒心情跟她探討我的物種歸屬問題。

“不是……這也太玄幻了吧!”趙小飛的世界觀顯然受到了劇烈的、堪稱毀滅性的沖擊,她像一頭困獸,在小小的包間里煩躁地來回踱步,“超能力?同類?道統之爭?林溪,你再仔細想想,那個李婆婆,會不會是什么隱世的邪教組織頭目,專門在這兒發展下線,給你洗腦呢?”

“她說的,和陳默找到的證據,能對上。”我冷靜地,像個無情的機器人,指出了這個最關鍵、也最讓人絕望的事實。

我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趙小飛那快要燃燒起來的想象力上。

我們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陳默。

此刻,他這個技術宅,是我們這個小小的、即將分崩離析的聯盟里,唯一能將“玄幻”拉回“科幻”頻道的存在。

陳默沒有說話。他低著頭,雙手在鍵盤上瘋狂地敲擊著,那速度,快到甚至出現了殘影。他在調取、分析、比對他之前從“心饗”服務器里拖出來的所有數據。

屏幕上,無數行綠色的代碼流,像瀑布一樣飛速滾落,映得他那張本就蒼白的臉,一片幽綠,像個來自數字世界的、神經質的幽靈。

許久,他敲下了最后一個回車鍵。

“……是了。”他抬起頭,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她說的……全是真的。那個李婆婆,說的每一個字,都能在我的代碼里,找到對應的證據。”

他指著屏幕上一段被他用紅框標出的、密密麻麻的代碼模塊,對我們解釋道:“這個模塊,我之前一直無法理解。它的代號,叫‘共情回響模擬器’。我一直以為,這只是顧遠他們為了宣傳,為了讓產品聽起來更牛逼,而取的一個故弄玄玄的名字。”

“但現在我明白了。我錯了,錯得離譜。”

“這個模塊的核心邏輯,不是我們傳統意義上的人工智能深度學習。深度學習,是基于海量數據的統計、歸納和概率預測。它本質上,是一種冰冷的、無情的數學。但這個模塊……它的核心,不是數學。”

“那是什么?”趙小飛緊張地問,聲音都在發顫。

“是……生物學。或者說,是神經學。更準確點說,是‘鏡像’。”陳默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對于另一個天才的、混雜著恐懼與敬佩的復雜情緒,“它不是在‘分析’情緒,它是在‘模仿’情緒。它不是在‘預測’行為,它是在‘感染’行為。”

他切換屏幕,調出了一張復雜的邏輯流程圖。

“你們看,它的運行模式,不是‘如果用戶出現了A情緒,那么根據數據庫,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推送B內容可以讓他產生C情緒’。不是這樣的。”

“它的模式是:‘當我用我的‘探針’,感知到目標身上出現了A情緒時,我立刻將我自身的一個運算單元,‘鏡像’成同樣的A情緒頻率。然后,再疊加一個我想要輸出的、作為‘武器’的C情緒頻率,將這個A+C的混合體,通過算法推薦的‘載體’——比如一篇新聞,一首歌,一份外賣——精準地,發射回目標身上,從而實現對目標情緒的‘感染’和‘同化’。’”

“我操……”趙小飛聽得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這……這不就是武俠小說里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嗎?”

“可以這么理解。”陳默的臉色愈發難看,“顧遠,他不是在教AI如何去‘思考’。他是把他自己大腦的運作方式,原封不動地,像做CT掃描一樣,復制給了AI。”

“這個系統,就是他的‘第二大腦’。它所有的邏輯盲區,所有的行為偏好,都源于顧遠本人。所以,它才能如此精準地,識別出林溪你這種‘異常’,因為它的創造者,從一開始,就給了它最標準、最原始的‘病毒樣本’——他自己。”

這番話,像最后的幾鏟土,徹底掩埋了我們心中最后一絲僥幸。

趙小飛不再說話了。她緩緩地坐回那張破舊的電競椅上,抱著胳膊,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那臺已經黑屏的“大頭”電腦。她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像是被戳破的氣球,徹底癟了下去。

我知道,她正在用她那顆習慣了用“金錢”和“義氣”來衡量世界的腦袋,拼命地,去消化眼前這件已經完全超出了她二十多年人生認知范圍的、荒誕而恐怖的事實。

一股濃重的、名為“無力回天”的情緒,像霧霾一樣,籠罩了我們這個小小的、由電子垃圾和絕望組成的作戰室。

是啊,還玩個屁啊。

我們的對手,是一個和我們擁有同樣BUG級能力,卻比我們強大一萬倍的“同類”。他不僅自己是滿級大佬,他還給自己配了一個天下無敵的AI外掛。

這已經不是大魔王帶著外掛來新手村屠殺了。

這是游戲GM親自下場,還順手修改了游戲規則,鎖死了我們所有技能。

就在這股絕望的氣氛即將把我們徹底吞噬時,我忽然想起了李婆婆最后握著我的那雙手,和她眼神里的那份警告與期盼。

“打不贏,你就會變成他。”

不。

我不要變成他。

“不對。”我猛地開口,打破了這片死寂。

陳默和趙小飛都像被驚醒一樣,齊刷刷地看向我。

“我們有機會。”我看著他們倆,在他們那兩雙已經快要熄滅的眼睛里,努力地點燃一絲火苗。

“既然AI是顧遠的‘鏡像’,那它就一定有顧遠的弱點。陳默,你剛才說,它的邏輯是‘模仿’和‘感染’,而不是‘分析’,對不對?”

陳默下意識地點頭。

“那也就是說,”我的思路,在巨大的壓力下,反而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它能理解所有它被‘教’過的情緒。比如焦慮、貪婪、麻木、悲傷……這些,都是顧遠自己體驗過、并且想要‘修正’和‘操控’的情緒。所以,它能識別,能模仿,能放大。”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看著他們,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有一種情緒,是顧遠自己也無法理解,甚至,是他自己也從未真正擁有過的?一種……完全在他的‘病毒庫’之外的東西?”

陳默的眼睛,猛地亮了,像黑夜里被點燃的火炬。

“你是說……一個‘零日漏洞’(Zero-day vulnerability)?”他失聲叫道,“一個系統在設計之初,就天然存在,但連設計者自己都不知道的,絕對的、致命的邏輯缺陷!”

“我不知道那叫什么,”我說,“我只知道,既然他是高高在上的‘操控者’,那他最無法理解,也最不屑于去理解的,一定就是我們這種‘疏導者’的思維方式。”

“他的目的是制造和放大負面情緒,以此來證明人性的丑陋和不可救藥,從而為他的‘清理’和‘修正’提供合法性。”

“那我們,就反其道而行之。”

我走到那張閃爍著罪惡光芒的“情緒熱點圖”前,再一次,指向了那片代表著“焦慮”和“貪婪”的、閃爍著刺目紅光的金融區。

“我們之前的計劃,是去砸場子,去制造混亂。現在看來,這個計劃蠢透了。那只會給他的AI,提供更多的負-面情緒數據,讓它吃得更飽,變得更強大。”

“我們得換個玩法。”

“既然這片區域,是一片由‘焦慮’和‘貪婪’構成的紅色火海,”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在屏幕紅光映照下,顯得有些瘋狂和危險的笑意,“那我們,就在這片火海的中心,投下一枚……白色的棋子。”

“一枚,代表著‘平靜’、‘滿足’,甚至……‘感恩’的,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絕對的、異常的數據點。”

“我們不去攻擊,我們去‘治愈’。我們不去搗亂,我們去‘疏導’。”

“我們不去和他的AI正面對抗。我們要用一種,它完全無法理解、無法歸類、無法建模的方式,在他的棋盤上,落下一顆他看不懂的棋子。一顆‘邏輯炸彈’!”

“我要讓顧遠,這個高高在上的‘牧羊人’,親眼看看,他最瞧不起的、那些屬于我們凡人的、微不足道的善意,到底有多大的力量。我要讓他的‘第二大腦’,因為無法處理這份‘異常’數據,而陷入混亂,甚至……崩潰。”

我的話,讓陳默和趙小飛都愣住了。

許久,趙小飛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一拍大腿,眼里的光芒重新被點燃:“操!這個牛逼!我喜歡!殺人誅心啊這是!用魔法打敗魔法!還是用愛發電的魔法!”

陳默也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他重新坐回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分析,而是充滿了希望的戰斗:“好!這個思路,在信息戰里,就叫‘邏輯炸彈’!我立刻開始篩選目標。我們需要一個‘焦慮指數’最高,被‘心饗’影響最深,同時,社會地位又足夠高的‘白領樣本’,作為我們投下第一枚‘棋子’的坐標!我們必須一擊即中,讓他這個‘異常點’,亮到顧遠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作戰室里的氣氛,一掃之前的陰霾,重新變得充滿了斗志。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被我徹底拖下賊船的伙伴,心里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沒錯,顧遠是魔王,他有他的棋局。

但現在,我們也有了我們自己的棋子。

“找到了!”陳默忽然喊道,他指著屏幕上彈出的一個資料檔案。

那是一個穿著高定西裝,發型一絲不茍,眼神犀利,看起來無比成功的中年男人。

“高風,45歲,天穹市最頂級的私募基金經理之一,人稱‘金融圈不敗神話’。”陳默念著資料,“但根據‘心饗’的后臺數據顯示,他也是整個金融區,‘焦慮指數’和‘壓力等級’最高的用戶。他已經連續三個月,每天的睡眠時間不超過四小時,完全依靠‘心饗’推薦的提神飲料和快速補充能量的代餐來維持生命。他的精神狀態,已經是一根繃到極限的琴弦,隨時都可能斷裂。”

我看著照片上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和他背后那一片灰暗到發黑的情緒數據,心里默默地說。

“好了,顧遠。現在,輪到我了。”

“讓我來,給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神,點一份,你絕對沒嘗過的‘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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