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還未散。

顧錚站在刑房外，衣袍被夜風吹得微微鼓起。血氣尚未散盡，空氣中還殘留著鐵銹味。他望著遠方天際的烏云，眉頭緊鎖。

“趙家……”他低聲重復，像是在確認，也像是在咀嚼這個名字背后的分量。

副將站在他身后，不敢出聲。他知道，殿下不是憤怒，而是冷靜得太可怕。

“把那奸細關起來。”顧錚終于開口，“別讓他死了。”

“是。”

“另外，派人盯著糧草營，換一批人守衛。從今日起，所有出入都要登記。”

“屬下明白。”

顧錚轉身離開，腳步不急不緩，但每一步都踩得極重。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像一把未出鞘的刀。

三日后，奸細被放了。

沒人知道這個決定是怎么做出的，甚至連親信副將也只是奉命行事。他們看著那人拖著傷腿走出牢門，眼神里帶著疑惑和警惕。而顧錚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他會帶我們去見真正的人。”

于是，暗中的人手開始行動。

夜色如墨，山道蜿蜒。奸細一路向南，穿過密林，越過斷崖，最終停在了一座廢棄的驛站前。那里早已荒廢多年，如今卻被重新修繕，門口站著兩個身穿布衣、卻步伐穩健的男子。

顧錚的親信藏身于高處，屏住呼吸，看著奸細與守衛低聲交談幾句后，便被引入驛站內。

“繼續盯緊。”顧錚的聲音低沉，“誰進去，誰出來，一個都不能漏。”

接下來的三天，不斷有人進出驛站。有商販打扮的，有江湖模樣的，甚至還有穿著官服的差役。他們的身份各異，但有一個共同點——都曾出現在朝堂上。

“趙家果然插手其中。”副將在一旁低聲說，“但他們為何要幫楚軍？”

顧錚沒有回答。他盯著遠處的驛站，眼神冷得像冰。

“等。”

這一等，就是五天。

直到第六日深夜，一名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悄然入內。他身形瘦削，步伐輕盈，臉上的胡須修剪整齊，一看便是常年居于廟堂之上的人物。

“趙文遠。”顧錚認出了他。

此人正是趙家的核心人物之一，朝中掌管兵部文書的重要官員。若非親眼所見，誰能想到他竟會私下與敵國勾結？顧錚的心沉了下去。

親信們屏息凝神，記錄下每一筆交易、每一次對話。紙張被小心地拓印下來，情報被一一整理歸檔。

第七日清晨，趙文遠離開驛站，神情輕松，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尋常的巡視。

“現在可以收網了嗎？”副將忍不住問。

顧錚搖頭：“再等等。”

“還要等什么？證據已經夠了！”

“不夠。”顧錚目光冷峻，“我要的是斬草除根，不是抓幾個小魚小蝦。”

他站起身，拂去衣角塵土，語氣不容置疑：“回營。”

一行人悄無聲息地撤離，只留下幾枚暗哨繼續監視。而那些記錄下的情報，則被密封進一個小木盒中，由最可靠的親衛連夜送回襄軍大營。

回到營地已是黃昏。

顧錚徑直走進帳中，取過案上的地圖，仔細比對地形與兵力部署。他的手指劃過楚軍的前沿陣地，停在一處關鍵隘口。

“讓斥候加強巡邏。”他對副將下令，“我懷疑楚軍很快會有動作。”

“可我們現在正準備回朝揭發趙家的事……”

“正因為要回朝，才更要防備楚軍趁虛而入。”顧錚打斷他的話，“他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副將沉默片刻，點頭應下。

當夜，顧錚再次召來幾位心腹將領，將手中掌握的情報逐一攤開。

“趙家不僅私通楚軍，還在朝中操控糧草調度，故意拖延補給。”他指著一份賬冊，“這些數據表明，他們有意削弱前線戰力，逼迫父皇議和。”

眾人面色凝重。

“這簡直是叛國！”一名將領怒聲道。

“所以，我們必須在回朝之前，確保萬無一失。”顧錚緩緩說道，“一旦我們離開前線，楚軍必定大舉進攻。我們要做的，是讓他們來不及反應。”

“可是殿下……”另一名將領遲疑道，“如果趙家真的在朝中勢力龐大，您貿然揭露此事，恐怕會引來殺身之禍。”

“我知道。”顧錚目光如炬，“但我更清楚，若不及時出手，這場仗就輸在朝堂上了。”

他站起身，走到帳外，抬頭望向滿天星斗。

“我已經安排人手秘密調查趙家在京中的產業與往來人員。只要再給我三天時間，就能掌握足夠的證據。”

“三天？”

“三天。”

話音剛落，一名傳令兵匆匆跑來。

“殿下，前方斥候回報，楚軍主力正在集結，疑似有大規模調動跡象！”

眾人臉色驟變。

顧錚卻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嘴角微揚：“來得正好。”

他轉身，目光掃過眾人：“命令各營立刻進入戰備狀態，同時派出使者前往中軍，請父皇調撥援軍。”

“是！”

“另外……”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讓押送糧草的隊伍加快速度，今晚必須抵達主陣。”

副將遲疑：“可是殿下，您不是說要盡快回朝？”

“計劃不變。”顧錚冷笑，“但得先讓楚軍明白，我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他大步走向帳外，身影堅定如山。

夜風卷起衣角，吹動案頭的地圖，露出一角被圈出的地點——那是通往趙家老宅的秘密通道。

他低頭看了一眼，伸手將其壓住。

“該結束了。”他說。

可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遠處傳來一聲巨響。

火光沖天而起，照亮了半個營地。

楚軍偷襲！

“快！”副將拔劍大喊，“列陣迎敵！”

顧錚站在原地，目光冰冷地望著火光方向。

“他們終究還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