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非波瀾不驚,但他越是平靜,卻越是令一旁的杜潯感到莫大壓力。
良久過后,杜潯才接著道:“那小子區區易髓修為,卻能敗我那愛徒,特別是此次回宗后,我那愛徒全力施為都不是對手,那時若非宗主出手,只怕我這徒弟非死即傷,師兄你是覺得,守拙峰會因他而興?”
季非不置可否,只是道:“我未見他,只是我相信宗主的眼光,他能讓此子代表宗門出戰,便說明其定有過人之處。”
說著,季非提起釣竿,掛上餌料后,再度拋入水潭之中。
“只是后面,或許不大好動手了,一來宗主有了明令,二來那小子與吳天,肯定也有了提防。”
“此事不必你們去辦了,不過平日該施的壓還是要施,我聽聞吳天今日似是重拾道心了?”季非此時才說起他最為關心的事。
而聽到這話的杜潯,只是嗤笑一聲,而后不以為意地道:“吳天,他如何重拾道心,也與大道無緣,這數十載間大跌境界,蹉跎歲月至此,他能維系境界不落便算是不易了,真以為戒了酒,便能再回巔峰,哪有那么簡單!”
季非的臉色不知何時陰了下去,每每提起吳天,他胸前的一道傷疤都在隱隱作痛。
“吳天唯一還能活著的原因,是因他還沒嘗夠這世間的痛楚,昔日他施加于我的,我必要百倍償還,你明白這一點吧?”季非看向杜潯。
杜潯立刻道:“自然明白,這些年我們不斷打壓守拙峰,也是想為師兄出口惡氣!”
季非轉回頭,望向水潭深處,旋即道:“是該露露面了。”
杜潯聞言面色一喜,道:“師兄打算出關了?”
季非卻只是對著遠處瀑布喊道:“譽兒,出來見過你師叔。”
一道裸著上身,渾身肌肉精煉,氣血充沛的人影從瀑布下射出,一路點水而來。
到了近前,乃是一個十分年輕的男子,對著杜潯便拜道:“見過師叔!”
杜潯頗有些意外,道:“歐陽譽,許久不見,你這氣血倒有幾分龍虎之象!”
歐陽譽道:“蒙師尊教誨,已基本完成易髓境修行!”
此言一出,杜潯更顯吃驚。
混元玄宗,本就有培育靈修與體修兩種弟子的傳承。
只是后來,體修之路已被證明不可取,唯有靈修才是正途,再加上混元玄宗逐漸沒落,實在分不出資源去培養體修。
但卻是沒想到,季非會讓自己的親傳走上這一條路。
要知道歐陽譽不僅是季非的親傳,更是他這些年間唯一的弟子。
再加上近日那個風頭正盛的秦牧,杜潯心中一驚。
難不成,體修是對的?
不過很快他又從心中否定。
體修,就是在前幾境時顯得霸道一些。
到了筑基往后,體修與靈修間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大!
杜潯平復內心后,才反應過來,原來要露面的,并不是季非。
而是,歐陽譽。
而季非在這個時候放出自己的親傳,沖誰去的呢?
好難猜啊……
……
秦牧居所之內,他盤膝于蒲團之上,周身氣血翻涌。
易髓境的核心便是淬煉骨髓,此修行沒有捷徑可走,須得在修煉之時凝聚氣血沖擊脊骨。
而輪回不滅功,恰好能為秦牧創造出十分精純的氣血之力,使得在此境修行之中,能夠事半功倍。
體內,一道道如龍氣血,不斷沖擊著脊骨之內。
陣陣轟鳴聲響徹不止,已經完成易髓的脊節,則是呈現紅燒一般的通紅之色。
而在這通紅之中,還有幾分玉質紋路。
這紋路來自于斷空山地底的那口萬年石鐘乳!
而此刻,就在那一道道的沖擊之中,秦牧的眉頭忽然緊皺起來。
自他身軀之上,散發出無形熱浪,體表空氣都微微扭曲。
易髓三重的桎梏,如一顆落于井口的大石,任憑他如何發力,始終推開不得。
同時,因氣血沖擊,身體似也快臨近極限。
秦牧只能緊咬牙關,完全放開手腳,不顧負傷的代價,調動一口無比磅礴的精純氣血,再度朝第三脊節發動沖擊!
如此,循環往復,直至這房間之外,都能聽到那龍吟虎嘯一般的氣血轟鳴。
本以為能輕松突破的易髓三重,竟有些意想不到的困難。
而這種情況,足足維系了五日。
整整五日間,秦牧不斷發動沖擊,甚至不惜將納戒之中的靈物投入丹田吞噬,以此換取更多氣血。
而五日后的清晨,伴隨一道一瀉千里的轟鳴,秦牧驟然睜開雙目。
易髓三重,成了!
但此境之成,卻宛如帶來新生一般。
此刻的秦牧,能夠感受到自身體內的每一處,似是到了那所謂的“見己身”之境。
他甚至能夠聽到血液于血管中奔流之聲,能感受到自身每一個毛孔中的毛發。
同時,五感的敏銳也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地步。
坐于房屋之內,卻能清晰地聽到山下一條青蛇游過草叢。
還聽到附近的吳小玉正喃喃自語:“師弟怎么突然沒動靜了,是出事了還是已破境了?”
秦牧起身,感覺體內蟄伏已久的兇獸似乎蘇醒了一般。
這種感覺太過特別,從煉臟破入易髓境時都未曾帶給他如此大的變化。
而就在這時,秦牧感知到守拙峰山道上,一道沉悶的腳步聲。
若說此刻的秦牧體內是猛獸蘇醒,那么這道腳步聲的主人,則是一頭貨真價實的猛獸!
秦牧很少感受到的威脅感,在此人身上再度出現。
他皺了皺眉頭,起身走出屋外。
這時候,吳小玉也趕了過來,見到秦牧終于出了房門,便關切問道:“如何了?”
秦牧道:“過程雖難,不過沒出意外,只是,峰上又來客了。”
吳小玉一聽這話,便意識到了什么。
自從秦牧加入守拙峰后,這峰上便沒消停過,估摸著又是抱樸峰那一脈的人來找麻煩了。
吳小玉便想著去找吳天,讓他打發這些人,卻沒想吳天主動現身了。
“愛徒,麻煩又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