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硯那一聲裹挾著雷霆之怒的厲喝,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凍結了病房內混亂的空氣。
沈微伸向檔案袋的手僵在半空,酒精帶來的瘋狂和同歸于盡的勇氣,在接觸到顧時硯那雙翻涌著駭人風暴的深眸時,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恐懼和滅頂的絕望。她維持著那個狼狽撲倒的姿勢,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和酒精的后勁而劇烈顫抖,連指尖都在微微痙攣。
夏嵐和護士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出。
顧時硯沒有看她們。他一步一步走進病房,锃亮的皮鞋踩過地上的水漬和花瓶碎片,發出清脆而冰冷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沈微瀕臨崩潰的神經上。他徑直走到沈微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
他彎下腰,動作沒有絲毫溫柔,一只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攥住了沈微伸向檔案袋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瞬間痛呼出聲!
“呃!”
另一只手,則毫不留情地抓住了她后頸的衣領,如同拎起一只不聽話的貓!粗暴地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
沈微雙腳離地,身體懸空,巨大的屈辱感和窒息感讓她眼前發黑。酒精和恐懼讓她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氣,只能像破布娃娃一樣被他拎在手里,渾身癱軟。
顧時硯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掃過她臉上未干的淚痕、凌亂的頭發、扯開的病號服下猙獰的繃帶和淤痕,最后落在她腳邊那個刺眼的、散發著濃烈酒氣的空酒瓶上。他眼底的暴怒幾乎要化為實質!
“誰給她的酒?”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意,目光如電般射向夏嵐。
夏嵐被他看得渾身一顫,臉色慘白如鬼,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廢物!”顧時硯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如同宣判。他不再看夏嵐,目光重新落回手中拎著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的沈微身上。
“看來,林醫生的藥,對你太溫和了。”他冰冷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殘酷的決斷。他松開抓著她后領的手,沈微的身體軟軟地向下滑落。但顧時硯更快一步,另一只手臂如同鋼鐵般猛地橫過她的腰腹,將她整個人強硬地、不容抗拒地打橫抱了起來!
這個突如其來的、近乎暴力的公主抱,讓沈微本就眩暈的大腦更加天旋地轉。她本能地想掙扎,身體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只能發出細微的、如同幼獸般的嗚咽。
顧時硯抱著她,大步走向病床。他的動作沒有絲毫憐惜,近乎粗暴地將她丟回床上。沈微被摔得悶哼一聲,肋骨處的劇痛讓她瞬間蜷縮起來。
“按住她!”顧時硯厲聲命令。
早已嚇呆的林醫生和護士如夢初醒,連忙上前,用專業的手法,強行按住沈微掙扎扭動的四肢!冰冷的束縛帶被迅速拿來,在她手腕和腳踝處勒緊!
“不……放開我……顧時硯……你混蛋……”沈微的意識在酒精和劇痛中浮沉,徒勞地掙扎著,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恨意。
顧時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被束縛在床上,如同看著一件需要修理的物品。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聲音冰冷地命令:“立刻送一支強效鎮靜劑過來。對,立刻。”
很快,一支比之前劑量大得多的透明藥劑被送了進來。林醫生看著那藥劑,欲言又止,但在顧時硯冰冷的注視下,還是沉默地接了過來。
冰涼的酒精棉球再次擦拭手臂皮膚。這一次,沈微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只能絕望地看著那冰冷的針尖刺入自己的血管,看著那冰涼的液體被緩緩推入。
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黑暗力量瞬間席卷了她!意識如同墜入無底的深淵,所有的聲音——夏嵐壓抑的哭泣、護士緊張的呼吸、甚至顧時硯冰冷的命令——都迅速遠去、模糊,最終歸于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胸口那被束縛帶勒緊的窒息感和肋骨的劇痛,如同遙遠而模糊的回聲,提醒著她尚未完全脫離這個煉獄。
……
沈微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她感覺自己在一片粘稠冰冷的黑暗中漂浮,偶爾會被尖銳的疼痛刺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藥力拖回混沌。
她似乎聽到過說話聲。
“……情緒極度不穩定,有自毀傾向……”
“……肋骨骨裂加重……軟組織挫傷恢復緩慢……”
“……應激性精神障礙……需要長期心理干預……”
“……記者招待會……準備好了……‘新貴’……”
這些聲音斷斷續續,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水幕。她無法思考,只能被動地承受著身體的不適和意識深處那沉甸甸的、名為“絕望”的重壓。
再次有清晰的意識時,她感覺身體被輕柔地移動著。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不清,只能感覺到自己被包裹在柔軟的織物里,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著,似乎在……行走?
鼻腔里縈繞著一股熟悉而強烈的、清冽的雪松皮革氣息——是顧時硯。
恐懼瞬間攫住了她殘存的意識!她想掙扎,身體卻軟得像一灘泥,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喉嚨干澀發緊,只能發出細微的、如同小貓般的嗚咽。
“醒了?”頭頂傳來顧時硯低沉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似乎低頭看了她一眼,但沈微的視線無法聚焦。
她感覺自己被抱著穿過了一條光線明亮的走廊,耳邊似乎有刻意壓低的交談聲和腳步聲。然后,她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個柔軟的、像是沙發的地方。溫暖的光線透過眼皮,帶來一絲刺目的感覺。
有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她的臉頰和脖頸,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與之前粗暴截然不同的輕柔?沈微混亂的大腦無法理解。
接著,她感覺到有人在她身邊坐下,沙發微微下陷。那股強烈的雪松皮革氣息更加清晰地籠罩了她。然后,一只微涼的手,**極其自然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態,輕輕握住了她搭在身側、被寬大袖口覆蓋的、冰涼的手。**
沈微的身體瞬間僵硬!她想抽回手,卻連動一下指尖的力氣都沒有。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懼讓她幾乎窒息。
就在這時,周圍似乎響起了密集的、刻意壓低的快門聲和閃光燈亮起的細微“咔嚓”聲!雖然閉著眼,但那熟悉的感覺讓她瞬間明白——有記者!有鏡頭!
她像受驚的兔子,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下意識地想蜷縮起來躲避鏡頭,卻被那只握著她的手更緊地按住。
“別怕。”顧時硯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卻更像是一種命令。他的拇指,甚至在她的手背上,極其輕微地、安撫性地摩挲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近乎溫柔的觸碰,在無數鏡頭的窺視下,比任何粗暴的對待都更讓沈微感到毛骨悚然!他在干什么?!在鏡頭前……演戲嗎?
緊接著,顧時硯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是清晰地對著前方,帶著他慣有的、掌控全局的從容和平靜,清晰地穿透了沈微昏沉的意識:
“……感謝各位媒體朋友的關心。關于近日的一些不實傳聞和猜測,在此統一回應。”
“沈微小姐,”他清晰地叫出了她的真名,語氣坦然,“是我非常重要的人。她近期因家中突發重大變故,身心遭受巨大打擊,情緒極度不穩,身體也抱恙,需要靜養。那些所謂的‘證據照片’、‘失控言論’,都是在巨大悲痛和精神崩潰下的產物,不足為信。”
“我已聘請最專業的醫療和心理團隊對她進行全方位的治療和照顧。任何試圖打擾她康復、傳播不實信息、侵犯她隱私的行為,顧氏集團法務部將追究到底。”
“至于‘新貴’……”顧時硯的聲音頓了頓,沈微能感覺到握著她手的那只手,力道似乎加重了一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示意味,“這個稱呼,我不否認。沈微小姐值得最好的,她將會在我身邊,得到最妥善的庇護和最周全的照顧,遠離外界的紛擾和傷害。”
他的話語清晰有力,擲地有聲。沒有否認,沒有辯解,只有一種強勢的宣告和……以保護為名的絕對掌控!
沈微躺在柔軟的沙發上,閉著眼,身體在寬大的披肩下微微顫抖。她能想象到此刻閃光燈下,顧時硯那副深情款款、為她遮風擋雨的完美姿態。而她自己,則像一個被精心包裝的、脆弱易碎的展示品,被他握在手中,成為他“庇護”言論最有力的佐證。
多么諷刺的“庇護”!
用束縛帶鎖住她的身體。
用強效藥物麻痹她的意識。
用致命的“證據”扼住她的咽喉。
再用一個深情的“新貴”身份,將她牢牢地捆綁在他身邊,接受這名為“保護”的終身囚禁!
這哪里是庇護?這分明是一張用權勢、謊言和絕對掌控精心編織的、密不透風的“溫柔的網”!
記者招待會似乎還在繼續,記者提問的聲音,顧時硯滴水不漏的回答……但這些聲音在沈微耳中都變得模糊而遙遠。只有那只緊緊握著她的手,掌心傳來的溫熱和不容抗拒的力道,以及那若有似無的摩挲,如同烙印般清晰。
她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在藥物的作用下昏沉麻木,另一半則在冰冷的絕望中無聲尖叫。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徹底落入了顧時硯親手編織的這張“溫柔的網”中,無處可逃。
而顧時硯,這個掌控一切的獵人,正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向全世界展示著他的“獵物”,以及他為她精心打造的、無處可逃的……金絲囚籠。閃光燈的光芒透過緊閉的眼簾,在她蒼白麻木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如同她此刻被徹底鎖死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