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身體像是被塞進了燒紅的蟻巢,又像是浸在萬載寒冰里。陳玄是被左肩、左肋、左臂上那**持續不斷的、如同億萬銹刀在刮骨削肉的劇痛**硬生生刮醒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潰爛的皮肉,**膿血混合著黃綠色的毒液,從焦黑結痂的傷口邊緣不斷滲出**,浸透了身下冰冷濕黏的泥土,散發出**濃烈的、混合著腐爛甜腥和刺鼻辛辣的惡臭**。
他艱難地睜開眼,視野模糊發紅,如同隔著一層血霧。慘綠色的磷火在低矮的洞頂搖曳,投下鬼魅般的光影。鼠婆婆那張布滿疤痕的橘皮臉湊得很近,渾濁的左眼毫無感情地“盯”著他潰爛的傷口,枯爪正拿著一塊**邊緣粗糙、沾滿黑綠色污垢的碎石片**,如同最拙劣的屠夫,**在他左肩那片被毒霧腐蝕得皮開肉綻、深可見骨的傷口上,用力刮擦著**!
“嗤啦…嗤啦…”
碎石片刮過潰爛的皮肉和焦黑的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每一次刮擦,都帶起一蓬混著膿血和腐爛組織的黑綠色粘液,濺在陳玄的臉上、脖子上,帶來**灼燒般的刺痛和冰寒的麻痹**。
“呃…啊…”陳玄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嘶鳴,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讓傷口撕裂得更深。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滾落,瞬間又被劇痛蒸發。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非人的酷刑刮碎了。
“醒了?”鼠婆婆的聲音如同砂輪打磨骨頭,毫無波瀾。“…爛肉不刮干凈…毒會鉆進去啃你的心…”她那只枯爪刮擦得更用力了,碎石片甚至**刮到了肩胛骨表面**,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忍著點…老婆子手藝糙…總比爛透了強…”
陳玄死死咬著牙,牙齦都滲出血來,濃重的鐵銹味在口腔里彌漫。他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轉向洞穴角落。小丫蜷縮在那里,身上蓋著那床破被子,呼吸微弱但平穩。那條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小腿,**惡臭似乎淡了一點點**?鼠婆婆那碗邪門的“吊命湯”,勉強吊住了她搖搖欲墜的生機。
代價…是眼珠子!還有此刻刮骨的酷刑!
劇痛如同潮水,一波波沖擊著他殘存的意識。就在他快要再次昏厥時,**意念深處那冰火交織的權柄生機,突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劇烈地波動起來!**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生命暖流**,從那狂暴撕扯的能量漩渦中心,艱難地滲透出來!這股暖流帶著一種**奇異的“過濾”感**,仿佛將之前強行“竊”來的駁雜生機(水鬼的、小丫的、甚至鼠婆婆那枯爪上沾染的)**提純、煉化**,化作一絲絲純粹的生命能量,**緩慢卻堅定地注入他千瘡百孔的身體**!
這暖流所過之處,**那如同億萬鋼針攢刺的劇痛,竟詭異地被撫平了一絲**!傷口深處被毒霧腐蝕、如同被滾油澆過的神經,也傳來一絲**微弱的、如同浸泡在溫水中的舒緩感**!更讓陳玄驚駭的是,他左肩那片正被鼠婆婆粗暴刮擦的傷口邊緣,**那些被毒霧侵蝕、呈現出死寂紫黑色的壞死皮肉,在暖流浸潤下,竟極其緩慢地、透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淡粉色生機**?!
**竊取生機,反哺己身?!還能…修復被侵蝕的肌體?!**
這個發現如同黑暗中炸響的驚雷,瞬間驅散了部分劇痛帶來的昏沉!求生的本能瘋狂滋長!他必須活下來!必須掌控這股力量!為了小丫!也為了…向那些把他逼入絕境的人討債!
他不再被動忍受刮骨之痛,而是**強忍著那鉆心的折磨,將全部殘存的心神沉入意念深處**!如同在怒海狂濤中駕馭一葉扁舟,**主動引導、捕捉、匯聚著那從狂暴漩渦中艱難滲透出的絲絲縷縷的純凈生機暖流**!
**暖流匯聚!目標——左肩正被刮擦的傷口深處!**
“呃…嗬…”陳玄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嘶吼,身體因為劇痛和意念的極度集中而繃緊如弓!額頭上青筋暴跳,冷汗如雨!
鼠婆婆刮擦的動作猛地一頓!她那只渾濁的左眼,**極其敏銳地“釘”在陳玄左肩傷口深處**!那片剛剛被刮去一層腐肉、露出慘白帶黑紋骨茬的地方,**一點微不可查的、如同初生肉芽般的淡粉色**,正在她的碎石片下,**極其頑強地冒了出來**!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勃勃生機**!
“嗯?!”鼠婆婆喉嚨里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帶著驚疑的鼻音。她渾濁的左眼第一次真正地、帶著一絲審視和探究,**聚焦在了陳玄那張因劇痛而扭曲、卻又透著一股奇異執拗的臉上**。
就在這時!
**“嗡——!!!”**
一股**尖銳、冰冷、帶著刻骨怨毒和空間鎖定**的恐怖氣息,如同無形的鋼針,**毫無征兆地從洞穴外、泥塘巷深處的某個方向,狠狠刺入洞穴**!
這氣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間鎖定了陳玄!比水鬼的殺意更凝聚!更致命!更…**不死不休**!
**青蓮血衛的追殺!又來了!而且…更強!**
鼠婆婆渾濁的左眼猛地瞇起,枯爪瞬間停止了刮擦,身體無聲無息地向后縮了半分,如同受驚的毒蛇,重新盤踞回她那堆破爛的陰影里。她渾濁的左眼在陳玄和洞穴入口之間掃了掃,嘴角咧開一個無聲的、極其瘆人的弧度,仿佛在欣賞一場即將上演的好戲。
陳玄的心沉到了谷底!剛看到一絲掌控生機的希望,致命的追殺就接踵而至!以他現在的狀態,別說對抗,連逃都是奢望!
**意念深處,那股被外來殺意刺激的權柄生機漩渦,旋轉得更加狂暴!**絲絲縷縷的純凈生機暖流被強行中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尖銳、充滿毀滅氣息的躁動**!
不能死!絕不能再死在這里!
一個瘋狂而清晰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緊了陳玄的心!他猛地扭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蜷縮在陰影里的鼠婆婆,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孤注一擲的狠戾:
“…眼珠子!我現在就去弄!…幫我…擋一下外面那條瘋狗!一盞茶!就一盞茶!”
鼠婆婆渾濁的左眼盯著陳玄,那只深黑的右眼眶仿佛也轉動了一下。洞穴外,那股冰冷的鎖定殺意越來越近,帶著一種**踏破泥濘、步步緊逼的壓迫感**!
“…一盞茶…”鼠婆婆干澀的聲音慢悠悠響起,如同生銹的齒輪轉動,“…少一息…老婆子就挖了你背上小丫頭的眼珠子…抵賬。”她枯爪一翻,一個**缺口破舊、內壁沾滿干涸黑色污漬的粗陶碗**,被她隨手丟到陳玄腳邊的泥地上,碗口正對著他。
沒有承諾,只有更殘酷的要挾。但陳玄別無選擇!
“好!”一個字,斬釘截鐵!陳玄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用還能動的右臂撐起半邊身體!左半身的劇痛如同海嘯般襲來,他眼前一黑,差點栽倒。但他死死咬著牙,**無視了那刮骨般的痛楚和左腿的麻痹**,右手抓起那把一直緊握在手的淬毒短刀,左手則撐著冰冷濕黏的泥地,**如同一條被剝了半身皮的野狗,拖著殘軀,朝著洞穴外那片更加黑暗、更加污穢的泥塘巷,亡命般地爬去**!
身后洞穴內,鼠婆婆渾濁的左眼“看”著陳玄消失在洞口的黑暗里,又“瞥”了一眼洞穴外那股迅速逼近的冰冷殺意。她喉嚨里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嗬嗬”低笑,枯爪慢悠悠地伸向那個冒著詭異熱氣的破陶罐,舀起一勺暗紫色的“九蟲吊命湯”,自顧自地啜飲起來,仿佛外面的腥風血雨與她無關。
***
泥塘巷的夜,濃得化不開。腐爛的淤泥沒過腳踝(陳玄幾乎是半爬半滾),冰冷的濕氣裹著各種難以言喻的惡臭,如同無數冰冷的蛆蟲往鼻孔里鉆。陳玄拖著半邊潰爛的身體,在粘稠的黑泥里艱難挪動,每一次牽扯傷口,都疼得他渾身痙攣,眼前金星亂冒。左肩被刮開的傷口暴露在污濁的空氣里,**膿血混著泥漿不斷滲出**。意念深處那權柄生機的躁動越來越強烈,帶著一種毀滅性的渴求。
眼珠子…活的…
巷子口…野狗…
這個念頭如同魔咒,支撐著他殘破的身體。他像一頭瀕死的困獸,憑著模糊的記憶和求生的本能,朝著泥塘巷入口的方向,一點一點地挪動。
巷子口,是泥塘巷與外界(一片更大的垃圾場)的交界處。幾盞**歪斜懸掛、燈罩破碎、散發著慘淡昏黃光芒的路燈**,勉強照亮一小片區域。燈光下,**堆積如山的腐爛垃圾**散發出更猛烈的惡臭,**污水橫流,形成一個個散發著沼氣氣泡的黑色水洼**。
陳玄躲在巷口一堵**半塌的、糊滿污穢油垢的土墻**陰影里,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雜音和濃重的血腥。他透過墻縫向外望去。
昏黃的燈光下,幾條瘦骨嶙峋、皮毛骯臟打結的野狗,正**在垃圾堆里瘋狂地刨食、撕咬著什么腐爛的東西**,發出低沉的嗚咽和爭奪的咆哮。它們眼珠子在昏暗中閃爍著**饑餓的綠光**,充滿了野性的兇戾。其中一條體型稍大的**黑狗**,顯得格外焦躁,它沒有參與爭食,而是**在垃圾堆邊緣煩躁地來回走動**,**不時朝著泥塘巷深處發出幾聲壓抑的、充滿警告意味的低吼**,**頸毛炸起**,仿佛感應到了巷子里傳來的危險氣息。
就是它了!最警覺,也最強壯!
陳玄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只剩下野獸般的兇光。他握緊了右手的淬毒短刀,冰冷的刀柄帶來一絲虛假的力量感。意念深處那躁動的權柄生機,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鯊魚,**翻騰得更加劇烈**。
他深吸一口氣(混雜著垃圾惡臭和血腥),**忍著左半身撕裂般的劇痛,猛地從墻后陰影里撲出**!目標不是野狗群,而是旁邊一個**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污水洼**!
他整個身體如同炮彈般,狠狠砸進那粘稠冰冷的污水里!
**“噗通!”**
巨大的水花混合著惡臭的淤泥四濺!
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動靜,瞬間打破了垃圾堆的“平靜”!
那幾條正在爭食的野狗嚇得猛地跳開,發出驚恐的嗚咽!而那條焦躁徘徊的黑狗,則如同被激怒的兇獸,**瞬間將警告的低吼轉為充滿攻擊性的狂吠**!它猛地轉身,**綠油油的眼睛死死鎖定了污水洼里那個掙扎撲騰的身影**!在它簡單的認知里,這就是入侵它領地、制造混亂的威脅!
“嗷嗚——!”黑狗發出一聲充滿威懾的咆哮,**強壯的后肢猛地蹬地,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剛從污水里掙扎著冒頭的陳玄,兇狠無比地撲咬過來**!目標直指陳玄的咽喉!
腥風撲面!獠牙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寒芒!
陳玄半邊身體泡在冰冷的污水里,劇痛和麻痹感更加洶涌。看著撲來的惡犬,他眼中卻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冷靜!
**意念如鉤!帶著“賊不走空”的狠戾刁鉆!**
**目標——不是黑狗本身!而是它撲擊時,那凝聚在獠牙尖端、由野性兇戾和捕食本能催發的一縷微弱“煞氣生機”!**
**“滋啦——!”**
意念之鉤狠狠“刺”入那縷兇戾的生機!一種如同撕裂堅韌獸筋的觸感在腦中炸開!劇痛讓陳玄眼前一黑!但這一次,他強忍著沒有退縮!
**效果微乎其微!**那黑狗的撲擊之勢幾乎未受影響!獠牙帶著腥風,瞬間逼近陳玄的脖頸!
**就是現在!**
陳玄泡在污水里的身體猛地向側面一歪!同時,**唯一能動的右手,緊握的淬毒短刀,不是刺向黑狗的身體,而是快如閃電地、自下而上,朝著黑狗撲來時完全暴露的、柔軟的咽喉下方狠狠捅去**!
**以身為餌!攻其必救!**
“噗嗤!”
短刀精準無比地**捅進了黑狗咽喉下方、靠近前胸的柔軟部位**!刀鋒直沒至柄!滾燙的、帶著濃烈腥氣的狗血瞬間噴涌而出,濺了陳玄滿頭滿臉!
“嗷——!!!”黑狗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嚎!撲咬的動作瞬間變形!劇痛讓它瘋狂地扭動身體,**鋒利的爪子胡亂地抓撓在陳玄的左臂和潰爛的肩頭**!
**“嗤啦!”**本就潰爛的皮肉被狗爪撕開更大的口子!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陳玄!但他眼中兇光更盛!右手死死握住刀柄,**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向下一拉!**
**“撕拉——!”**
一道巨大的傷口從黑狗的前胸一直撕裂到腹部!滾燙的內臟混合著鮮血,如同決堤般涌了出來!濃烈的血腥味瞬間蓋過了垃圾的惡臭!
黑狗連慘叫都發不出了,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陳玄身邊的污水里**,激起更大的污濁浪花。滾燙的狗血迅速染紅了污黑的水面。
另外幾條野狗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腥殺戮嚇懵了,嗚咽著夾緊尾巴,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污水冰冷刺骨,混合著濃烈的血腥和內臟的腥臊。陳玄躺在污濁的血水里,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雜音和濃重的血腥。左半身如同被徹底碾碎,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眩暈中飄搖。但他右手依舊死死握著插在黑狗尸體里的短刀刀柄。
**意念深處,一股比之前龐大、卻駁雜狂暴、充滿野性兇戾的生機**,被他那蠻橫的意念之鉤,硬生生從瀕死的黑狗身上“撕扯”了過來,**如同決堤的洪水,狠狠沖入他那本就狂暴的權柄生機漩渦**!
**“轟——!!!”**
腦子里仿佛被塞進了一顆炸雷!比竊取水鬼生機時更猛烈十倍的沖擊!無數**混亂、暴戾、充滿血腥撕咬本能的碎片畫面**瞬間沖垮了他的意識!他感覺自己像被無數瘋狂的野狗撕扯吞噬!眼前徹底陷入一片血紅!七竅同時滲出細小的血線!
**“呃啊啊啊——!!!”**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嘶嚎從喉嚨深處炸開!陳玄的身體在污濁的血水里瘋狂地抽搐、翻滾!如同一條被扔上岸的、垂死掙扎的魚!
不知過了多久,那狂暴的沖擊才稍稍平息。陳玄如同死狗般癱在冰冷的污水和粘稠的狗血里,只剩下微弱的抽搐。意念深處,那狂暴的漩渦似乎因為新能量的注入而膨脹了一圈,**撕扯得更加瘋狂**,帶來持續不斷的、如同靈魂被撕裂的劇痛。但漩渦中心,艱難滲透出的純凈生機暖流,**似乎也…壯大、活躍了一絲**?
他掙扎著,用盡最后一點力氣,翻過身,右臂顫抖著撐起身體。目光落在身邊那具黑狗尸體上,那對**在昏黃燈光下依舊圓睜著、殘留著驚恐和兇戾的暗綠色狗眼**。
眼珠子…活的…
陳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冷。他伸出沾滿泥漿、血污和狗血的右手,**顫抖著,卻異常穩定地**,握緊了插在狗尸上的短刀刀柄。
刀光一閃!
**“噗嗤!”“噗嗤!”**
兩聲極其輕微、如同戳破熟透漿果的悶響。
兩顆**還帶著體溫、沾著血絲和粘液的暗綠色狗眼**,被刀尖精準地挑了出來,**落入了他另一只手中緊握著的、鼠婆婆丟給他的那個破舊粗陶碗里**。
溫熱的血珠順著碗壁緩緩滑落,滴在污黑的泥水里。
陳玄看都沒看碗里那對還在微微顫動的“戰利品”,他艱難地、拖著如同灌了鉛的身體,**一步一步,蹣跚地、卻又無比堅定地**,朝著鼠婆婆洞穴的方向挪去。身后,是冰冷污濁的血水,是開膛破肚的狗尸,是泥塘巷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和絕望。
每一步,都在粘稠的泥地里留下一個**混著黑泥、膿血和狗血的、深可見骨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