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門院子之中，今日的氣氛有些悶悶的。

病房之內的藥味濃郁到無法化開，病榻上的是曾經的耀眼騎士，如今無能為力的癱瘓老人。

威廉爵士的長劍和紫衫木弓箭掛在墻頭，但已經許久沒有拔出來了。

瞧著床上蒼白臉蛋，雙眼幾乎睜不開了的病人威廉.戴瑞，醫生的臉也變得沉郁起來，然后很自然的搖了搖頭。

“我的技藝已經在此毫無作用。”布拉佛斯的醫生說道。“諸神已經收回了這位老戰士的火焰。”

醫生對于韋賽里斯銀白色的頭發和紫色眸子還是有些好奇，但還沒有聯想到龍王身上，只是單純把他看成里斯人的近親。

“多謝您的善良。”韋賽里斯.坦格利安將一枚銀幣放入了醫生手中。

圓形鐵幣，硬幣上印著一帶盔人頭像，似乎就是布拉佛斯的泰坦巨人。

瞧見韋賽里斯給出的銀幣，管家眼神里有一種貪婪的神色。

或許是知道威廉爵士馬上就要死了，這一點貪婪更不加掩飾和肆無忌憚。

雷妮絲將管家的這種神色已收入眼底，她也是心思機敏的孩子。

韋賽里斯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管家的臉，這人已經有取死之道。

仆人們要是偷走他們三個人的錢，韋賽里斯加上兩個孩子，靠那點珠寶，根本生活不了多久，是真的只能要飯了。

“多謝。多謝。”收了銀幣以后，醫生的態度又和善了許多。

布拉佛斯這種自由貿易城邦是商業城市，和封建領主制的日落大陸不同。

這里人人求取財富，不避諱于談論金錢，一般沒有那么高的血統限制。

奶酪販子和黃油販子也可以登上總督之位。

在大多數自由貿易城邦，商人，水手和銀行家的地位都是最高的。

打仗也不是富商們愛干的事情，反正還有雇傭兵。如果多斯拉克人來了，再送上一點禮物。

這一點在騎士武夫當家的維斯特洛是無法想象的。

維斯特洛的騎士們歷來鄙視自由貿易城邦的風氣，就連最有錢的蘭尼斯特家族也是這種思路。

“他們用金子代替長劍打仗，錢固然有用，但戰爭還是要靠鐵來贏得。”泰溫.蘭尼斯特曾經如此評價自由貿易城邦。

“看這個消耗速度，最快，最快估計就是明天中午了。要做好準備了，即使活下去，也是一種折磨。”醫生收走銀幣以后，又低聲附帶著贈送了韋賽里斯一條消息。

這就像是進入了一個游戲的倒計時，一切陰謀和手段都必須用出來。

當韋賽里斯送走醫生，步入威廉.戴瑞的房間時，布拉佛斯的太陽已經徹底沉了下去。

鯨油蠟燭在威廉.戴瑞爵士的房間內點燃著，照著這里亮如白晝。

這是一種奢侈的蠟燭，照明效果好于一般蠟燭。

因為時間緊，錢財緊俏，他們也沒有用上帶香薰的蠟燭。

房間地面內褪色的密爾地毯，又說明了韋賽里斯的落魄際遇。

眼角掛著淚痕的雷妮絲.坦格利安正領著手足無措的丹妮莉絲一起守在威廉爵士的床前，這里有一種溫熱而惡心的甜味，是草藥的味道。

灰白頭發，臉上溝壑很深的威廉爵士已經發起了高燒，他的生命之火在一點點消弭下去。

“他還是只能喝些摻水的葡萄酒或者加熱的檸檬水。”雷妮絲說道。

一個人虛弱到了一定階段，就像是沒有力氣去吃一些硬食。

管家，洗衣婦，廚娘也都眼巴巴的在外間等著。

他們當然不是愛戴這位老騎士，而是畏懼他。

只等這頭病榻上的獅子死去，仆人們就會立刻偷走威廉爵士藏在床頭的錢幣。

守護病人是一件苦差事，韋賽里斯坐在椅子上，旁邊是丹妮莉絲和雷妮絲兩小只。

韋賽里斯顯得單薄，無依無靠又悲傷。

管家自然把一切都收入眼底，越發感覺到自己的計謀天衣無縫。

時間在一分一刻的過去，等待是最熬人的事情。

“陛下，你們也都辛苦了，是不是先讓廚娘為你們端上熱湯來。”管家關切的問道。

最近威廉.戴瑞爵士的病情嚴重，日夜都需要人照看。

所以這段時間韋賽里斯總是有意的吩咐廚房晚上多加一道他指定的濃湯，以保證看護的營養。

不僅是丹妮莉絲和雷妮絲有份，所有的仆人也都有份。

仆人們非但沒有受寵若驚，反而更感覺韋賽里斯已經是失了分寸，這半大少年是好欺負的。

“可以，就用我選好的黃油蘑菇湯吧，蘑菇什么的都在鍋里了，可以直接做。”

“遵命，陛下。你去做吧。”管家對廚娘說道。

“都這么晚了。”廚娘不滿的咬了咬嘴巴，這老騎士都快死了，他們直接偷東西走人就行，還真伺候這群小鬼。

“快去。”管家命令道，然后捏了一把廚娘的屁股。

反正最快明天他們就可以帶著錢遠走高飛，多忍一會又有何妨。

“那好吧。”廚娘哼哼唧唧的朝廚房而去。

“還有，那份黃油蘑菇湯你們先喝吧。我們這會沒有心情。”韋賽里斯又很自然的說道。

“這怎么好，陛下。”管家一副受不起的樣子，其實卻甘之若飴。

“你們也都辛苦了。”韋賽里斯也很坦誠的說道。

“喵！”獨耳的貝勒里恩跟著廚娘也摸進了廚房，確保萬無一失。

雷妮絲靠近韋賽里斯的身旁，真到了要殺人的時刻，韋賽里斯感覺自己還是多多少少有點緊張。

畢竟韋賽里斯現在的屬性還沒有那么高，為了以防萬一，韋賽里斯決定還是用早已選好的毒蘑菇。

現在是有心算無意，韋賽里斯靠騙和偷襲，比仆人們行動更快。

韋賽里斯這幾個月去廚房鉆研廚藝，擺弄食材，甚至是最近有意識的要求廚娘晚上煲湯，都是為了這最后的陰謀。

韋賽里斯設定了多個條件背景掩飾，為的就是自己的目標實現。

傻乎乎的丹妮莉絲什么都不懂，她太小，也沒有介入這個陰謀。

雷妮絲在韋賽里斯的手心劃了一下，代表計劃通。

“我不吃人，人就要吃我了。”韋賽里斯感覺自己的心跳得特別快速。

他們沒有錢用最好的廚娘，這種略微蠢笨的廚娘也不會對處理好的血點蘑菇有疑心。

反正她對于這位流浪王子愛美食的癖好也習慣了。

血點蘑菇就藏在備好的白蘑菇，牛尾之中，美味但致命，韋賽里斯精挑細選。

而作為一個老手，這廚娘也是熟門熟路的做好黃油蘑菇湯。

畢竟這道蘑菇湯屬于基礎濃湯。

充斥著香味的蘑菇濃湯在黃銅碗里面，這是每一個人在寒夜里面都渴望的一碗湯，美味的厲害。

“真美味啊，真美味。”管家，洗衣婦，廚娘等都是人人一碗，廚娘從不苛待自己。

黑貓閃爍著綠色眼瞳，躲在角落里面看著這群大快朵頤的仆人，那些人也完全不理會黑貓，畢竟已經習慣了。

雷妮絲點點頭，韋賽里斯松了一口氣，確保每一個人都喝上了蘑菇湯。

“讓我。。。。我嘗嘗。。。酒的味道。”威廉爵士忽然斷斷續續的喊道。“要我珍藏的。。那瓶酒。”

在臨死前，威廉爵士要求喝到的并非是名貴的青亭島葡萄酒，也不是多恩夏日紅，而是河間地人最愛的本地酒。

河間地所產的酒由一種果實又小又酸的葡萄釀成，勉強可以下咽，只有當地人能夠習慣。

韋賽里斯起身在房間內找到了威廉爵士要求的葡萄酒，這瓶酒被用來緩解思鄉心情。

日積月累，河間地的酸澀葡萄酒也所剩無幾。

因為河間地的葡萄酒質量太差了，買到一瓶也非常不易。

韋賽里斯趕忙為威廉爵士倒上一杯酒。

“好。好酒。。謝謝你，陛下。真難過，我不能看清您，也不能看清我的小公主。”威廉爵士斷斷續續的說道，然后又陷入了一種沉夢。

“確實是好酒。”韋賽里斯也飲上一杯，這酒苦澀的就如同淚水。

客廳之中，喝完蘑菇湯的仆人們忽然紛紛失色。

“碰！”黃銅湯碗掉在了地上。

管家的臉忽然有些發白，他覺得自己的心跳狂亂，砰砰砰砰，眼神也開始花了起來。

廚娘掐著自己的喉嚨，卻發現什么東西也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