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深山老林里的黑,是活的。
它稠得化不開,沉重地壓在人的眼皮上,黏在每一次呼吸里,簡直如同有實質般令人窒息。
手電筒的光束像把鈍刀子,在濃墨般的黑暗里艱難地切開一條狹縫,微弱的光暈勉強映亮腳下盤根錯節的樹根和濕滑的腐葉,稍遠些,便立刻被那無邊無際的黑吞噬殆盡。
陳嶼在我前面幾步,沉重的背包壓彎了他向來挺拔的脊背。
汗珠順著他繃緊的頸側滾落,在微弱的光線下閃著細碎的光,隨即被冰冷的空氣吸走熱氣,變成一縷微不可察的白汽。
他呼出的氣息又急又重,白霧一團團散在寒冷的空氣里,每一次吸氣都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急促,仿佛這沉重的黑暗連氧氣都要吝嗇地剝奪。
他幾乎是在拖著步子往前挪,腳下濕滑的腐葉和盤結的樹根,每一步都踩得異常艱難。
“林墨,”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像砂紙在粗糲的樹干上摩擦,突兀地撕裂了林間死一般的寂靜,“你……聽見沒?”
我沒應聲,只是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登山杖,杖尖深深扎進濕軟的泥土里。
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竭力分辨著。除了我們腳下踩碎枯枝敗葉的細微咔嚓聲,以及自己越來越清晰的心跳,周圍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凝滯般的死寂。
那些傳說中夜梟的啼叫、蟲豸的鳴唱,似乎都被這無邊的黑和濃重的潮氣壓得窒息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嶼猛地停下腳步,動作僵硬得像個斷了線的木偶。
他幾乎是硬生生地擰過上半身,手電筒的光束胡亂地掃過我的臉,刺得我眼睛生疼。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身后的黑暗,瞳孔深處是兩團燃燒的、近乎崩潰的恐懼火焰。
“它又來了!”他低吼著,聲音因為極度的驚懼而扭曲變形,嘶啞得不成樣子,“就在上面!盯著……盯著我們!”
他猛地抬手,食指神經質地戳向頭頂那片濃得化不開的墨色樹冠。
我順著那顫抖的手指仰起頭。
冷杉參天的枝干在黑暗中交錯縱橫,如同無數扭曲僵硬的巨大臂膀,向四面八方伸展,在微弱的星光下只留下一些猙獰模糊的輪廓。
樹梢之上,是深不可測的、純粹的夜空,沒有月亮,連星星也稀薄得可憐,仿佛被一層厚厚的、不祥的油污遮蔽了。
視野所及,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陳嶼,”我盡量讓聲音平穩,試圖壓下自己心底也開始蔓延的寒意,“什么都沒有。你看花了。”
我向前一步,手搭上他緊繃的肩膀。
隔著厚實的沖鋒衣,依舊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里傳來的、無法抑制的劇烈顫抖。
“花?”他像是被這個字眼燙到了,猛地甩開我的手,動作大得差點把手電筒摔出去。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一棵冷杉粗糙的樹干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急促地喘著氣,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被背叛的憤怒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
“花?!林墨,連你也不信我?你感覺不到嗎?那東西……那東西就在上面!它一直在上面!白天黑夜!它跟著我們!它在看!”
他語無倫次地咆哮著,唾沫星子噴濺在冰冷的空氣中。
他的恐懼,像冰冷的毒藤,悄無聲息地纏繞上我的神經末梢。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骨猛地竄了上來。
這片被遺忘的古老森林,似乎正緩緩張開它無形的、充滿惡意的巨口。
冰冷的恐懼,像一條滑膩的毒蛇,從腳踝無聲無息地纏繞上來,一路鉆進骨髓深處。
自從陳嶼在營地邊緣那棵巨大的冷杉下,神經質地指出那個“樹頂的凝視者”之后,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力就沉甸甸地籠罩下來。
慘淡的星光,在地上投下扭曲怪異的圖案。
鳥鳴聲徹底絕跡了,連風似乎也刻意避開了這片區域,只有死一般的寂靜,沉重得能壓碎人的耳膜。
陳嶼的狀態肉眼可見地崩塌下去。
他變得異常沉默,沉默得可怕。
大部分時間,他像尊石像般蜷縮在帳篷角落,背對著入口,身體僵硬地弓著,仿佛承受著無形的巨大重量。
只有那雙眼睛,在陰影里亮得嚇人,布滿蛛網般的紅血絲,空洞而警覺地轉動著,瞳孔深處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火焰——那是對樹冠方向永無止境的、病態的監視。
他的動作也變得極其詭異。
喝水時,水壺剛舉到嘴邊,手會突然頓住,脖子以一種非人的角度猛地向上擰去,驚懼的目光死死鎖住帳篷頂棚的某個點,仿佛那薄薄的尼龍布外面,正貼著一張窺視的臉。
吃飯時,捏著壓縮餅干的指關節會驟然發白,然后猛地將食物塞進嘴里,囫圇吞咽,整個過程快得嚇人,視線卻始終不肯離開上方,如同驚弓之鳥,隨時準備應對來自頭頂的襲擊。
偶爾,他會從那種石化的狀態中驚醒過來,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咕噥,像是野獸受傷后的嗚咽。
他會神經質地撲到帳篷門口,用顫抖的手指死死抓住拉鏈,卻又不敢完全拉開,只是將臉死死貼在冰冷的尼龍布上,僅露出一只布滿血絲、瘋狂轉動的眼睛,拼命地向外窺探那片被高大冷杉統治的、令人絕望的幽暗。
“它在動……”一次深夜,他蜷在睡袋里,聲音像漏氣的風箱,嘶啞而飄忽,帶著夢囈般的顫音,“樹……那些樹……它們在換位置……圍著我們……在縮小……”
他的牙齒咯咯作響,身體在薄薄的睡袋里劇烈地顫抖。
我躺在自己的睡袋里,背對著他,緊緊閉著眼,用意志力對抗著那同樣開始啃噬我理智的寒意。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疲勞,是陳嶼的臆想,是深山老林里封閉環境導致的集體性心理暗示。
可每一次他發出那種非人的、壓抑的嗚咽,每一次他神經質地向上望去,我心底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就被無形的手狠狠撥動一下,發出刺耳欲裂的嗡鳴。
帳篷外,是無窮無盡、令人窒息的黑暗森林,帳篷內,是另一個正在加速滑向深淵、被未知恐懼徹底吞噬的靈魂。
我仿佛被困在一個不斷縮小的、由瘋狂編織的牢籠里,連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這是一個徹底被黑暗吞噬的夜晚。
連最后幾顆稀疏的星子,也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油膩的烏云徹底抹去。帳篷外,是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封進了一口巨大的、冰冷的鐵棺里。
死寂。
絕對的、令人血液凝固的死寂。
然后,那聲音來了。
不是風聲。
不是雨聲。
更不是任何活物可以發出的聲響。
是“沙沙——沙沙沙——”
極其細微,卻又無處不在。
像是成千上萬片干燥的、脆硬的鱗片,在極其緩慢地、極其輕柔地相互摩擦。
又像是無數只細小的腳爪,貼著冰冷粗糙的樹皮,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耐心和秩序,向上……向上……再向上……
它從四面八方涌來,從腳下濕冷的泥土里滲出,從頭頂濃密的樹冠中篩落,從帳篷單薄的尼龍布外無聲地滲透進來。
它不是單一的聲響,而是無數個細碎摩擦聲匯聚成的、一片粘稠冰冷的聲浪,溫柔地、持續地包裹住小小的帳篷,緩緩收攏。
我猛地睜開眼,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擂動,像一只絕望的困獸。
黑暗濃得伸手不見五指。
我僵硬地躺在冰冷的睡袋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凍住了,只有耳朵在瘋狂地捕捉、放大著那無處不在的“沙沙”聲。它鉆進我的耳道,爬進我的顱骨,在腦髓深處冰冷地摩擦。
陳嶼那邊……沒有一絲呼吸聲。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寂靜,除了那無窮無盡的“沙沙沙——”。
恐懼像冰水,瞬間淹沒了我的頭頂。
我艱難地轉動脖頸,脖子發出生銹般的咔咔輕響。目光投向陳嶼的睡鋪方向。
濃稠的黑暗里,只能勉強分辨出他睡袋的輪廓。
那輪廓……是空的!
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隨即以更狂暴的速度撞擊胸膛,撞得我眼前發黑。
冷汗瞬間浸透了貼身衣物,冰冷的黏膩感緊貼著皮膚。
就在這時,一只手猛地從側后方的黑暗里伸出來!
冰冷、僵硬,帶著一種非人的力量,鐵鉗般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顴骨!
“噓——!”陳嶼的聲音緊貼著我的耳根響起。那聲音壓得極低,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音節都浸透了極致的恐懼和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
滾燙的、帶著濃重煙草和汗酸味的鼻息噴在我的耳廓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聽見了嗎?聽見了嗎!”
他神經質地重復著,捂著我嘴的手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它在爬!在樹頂!它就在上面!就在上面等著!”
帳篷外,那沙沙的聲浪似乎更清晰、更密集了。
仿佛無數不可名狀之物,正循著某種召喚,在冰冷的樹干上集結,向著同一個終點——那令人絕望的、高不可攀的樹頂——無聲地攀援。
“輪到你了,林墨。”陳嶼的聲音陡然變了調,不再是恐懼的低語,而是一種冰冷、決絕的命令,帶著金屬摩擦般的硬度。
捂著我嘴的手猛地松開,但另一股更加堅硬、更加致命的東西,帶著刺骨的寒意,毫無預兆地、狠狠地抵在了我的后腰上!
那堅硬的觸感,冰冷、沉重,帶著槍械特有的、無法錯認的死亡氣息。
是獵槍的槍口!
“輪到你了,”他重復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鑿出來的,“爬上去看看。”
槍口往前狠狠一頂,冰冷的金屬隔著薄薄的衣物,幾乎要嵌進我的皮肉里,頂得我脊椎一陣劇痛。
“現在!”
冰冷的金屬槍口,像燒紅的烙鐵,死死焊在我的后腰上。
那刺骨的寒意和堅硬的威脅感,瞬間凍結了我所有的血液和反抗的念頭。
陳嶼的聲音緊貼著我的后頸響起,嘶啞、急促,帶著一種徹底崩斷的神經質
“出去!快!爬上去!看它到底是什么!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鬼地方!”最后一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噴出的熱氣帶著絕望的腥甜。
帳篷的拉鏈被他用另一只手粗暴地扯開,發出刺耳的“嘩啦”聲。
一股裹挾著腐爛樹葉和濃重濕氣的陰冷空氣猛地灌了進來,瞬間撲滅了帳篷里僅存的一點稀薄暖意,也讓我裸露在外的皮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被那股蠻力推搡著,踉蹌地跌出了帳篷。冰冷的泥地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來刺骨的寒意。
外面,是比帳篷內更加純粹、更加令人絕望的黑暗。
濃得如同凝固的墨汁,伸手不見五指。那無處不在的“沙沙”聲,在失去帳篷的阻隔后,驟然變得無比清晰、無比宏大!
它不再是背景音,而是變成了淹沒一切的冰冷潮汐,從四面八方、從頭頂的每一個方向,瘋狂地沖刷著我的耳膜和神經。
“那棵樹!正前方!”陳嶼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帶著槍口冰冷的催促。
他整個人也跟了出來,像一堵散發著寒氣和瘋狂氣息的陰影,緊緊貼在我身后。
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劇烈顫抖,以及那支獵槍槍管始終如影隨形地抵著我的后腰。
我艱難地抬起頭,目光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徒勞地搜索。
終于,借著極其微弱、幾乎被黑暗吞噬的天光,勉強辨認出前方不遠處,一棵巨大冷杉的輪廓。
它比周圍的同類更加粗壯、更加孤高,如同矗立在幽冥地獄中的黑色巨塔,沉默地刺向那深不可測的夜空。
“爬!”身后的命令如同喪鐘。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后腰被槍口頂住的劇痛。
我幾乎是憑著求生的本能,挪動僵硬麻木的雙腿,跌跌撞撞地撲到那棵巨杉的樹干下。樹皮粗糙冰冷,帶著濕滑的苔蘚。
我顫抖著伸出手,指甲摳進樹皮的縫隙,冰冷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寒噤。
身后,是陳嶼粗重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還有槍口那無聲卻致命的威脅。
頭頂,是那淹沒一切的、令人瘋狂的“沙沙”聲浪。
沒有退路。
我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腐朽味道的空氣,那氣息刺得肺葉生疼。
咬緊牙關,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自己沉重的身體向上拖去。
攀爬的過程,是一場漫長而酷烈的折磨。
每一次向上挪動一寸,都耗盡全身的力氣。
粗糙冰冷的樹皮無情地摩擦著手掌和臉頰,很快便磨破了皮膚,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裸露的手腕和脖子,被細小的、堅韌的樹枝劃開一道道細密的口子,滲出的血珠很快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帶來刺癢和更深的寒意。
越往上,風越大。
刺骨的寒風毫無遮擋地穿透單薄的衣物,像無數冰針扎進骨頭縫里。
身體的熱量在飛速流失,四肢開始不受控制地發僵、顫抖。
每一次向上抓握,每一次蹬踏,都變得無比艱難。沉重的喘息聲從我喉嚨里擠壓出來,在死寂的樹冠間顯得格外響亮而絕望。
而那“沙沙”聲,卻詭異地減弱了。
仿佛隨著我的攀爬,那些制造聲響的東西,都屏住了呼吸,在黑暗中無聲地注視著這個自投羅網的祭品。
這種死寂的等待,比之前的喧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爬了多久,時間感在寒冷、恐懼和體力透支中早已模糊。
或許十分鐘,或許一個世紀。我只感覺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已經酸痛到麻木,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骨骼不堪重負的呻吟。
終于,我的手指觸摸到了與下方截然不同的觸感。
不再是粗糙的主干,而是更細、更密集的枝椏,如同無數冰冷的、僵硬的骨指,在黑暗中交錯縱橫。
樹頂。
我幾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才將自己沉重的身體拖拽著,勉強擠進這由無數細密枝椏構成的、冰冷的巢穴中心。
這里空間狹窄得可憐,只能勉強半跪著。風在這里變得異常猛烈,呼嘯著穿過密集的枝條,發出嗚咽般的怪響,像無數怨魂在耳邊嘶鳴。
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了衣物,仿佛連血液都要凍結。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我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冰冷的刺痛。冷汗早已浸透全身,此刻在寒風中迅速冷卻,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樹頂……樹頂有什么?
陳嶼瘋狂臆想中的那個“東西”?
我強迫自己睜大眼睛,在幾乎完全失明的黑暗中徒勞地掃視。
視野里只有一片模糊扭曲的、由深灰和純黑構成的混亂線條,那是冷杉頂部密集交錯的枝椏在風中搖曳的影子。
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沒有眼睛。
沒有怪物。
沒有他描述的、那種令人窒息的被凝視感。
什么都沒有。
只有風,只有寒冷,只有令人窒息的黑暗,還有下方遙遠得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地面。
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在確認了“安全”的瞬間,猛地斷裂開來。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虛脫、荒謬和被愚弄的憤怒,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垮了支撐著我的最后一點意志。
我張開嘴,想要對著下方那渺小的、舉著槍的瘋子發出憤怒的嘶吼——
就在這時,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的、異樣的光。
那光芒極其微弱,幽綠,冰冷。
像深海里某種未知生物發出的、引誘獵物靠近的磷光。
它就在我頭頂斜上方,距離我不到半臂遠的地方,被幾根細小的枯枝半掩著,在濃稠的黑暗里固執地閃爍著。
我所有的動作瞬間僵住。
喉嚨里即將沖出的怒吼被硬生生卡住,變成一聲短促而驚恐的抽氣。
那是什么?
心臟再次狂跳起來,比剛才更加劇烈,帶著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屏住呼吸,強忍著肌肉的酸痛和刺骨的寒冷,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向上伸出手臂。
指尖在冰冷的空氣中顫抖著,帶著一種赴死般的恐懼,小心翼翼地撥開那幾根遮擋的枯枝。
枯枝發出細微的斷裂聲。
幽綠的光芒清晰地暴露出來。
那是一個……懷表。
一個極其古舊、外殼布滿細微劃痕的懷表。它被一根堅韌的、早已失去光澤的舊皮繩,以一種近乎殘忍的力度,死死地捆扎在兩根并排的細枝上,如同某種怪誕的祭品。
表殼是冰冷的金屬,在黑暗中散發著幽幽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綠光。
光芒微弱,卻足以照亮表盤。
我的目光凝固在表盤上。
表盤是純黑色的,沒有任何刻度。
只有一根指針。
一根細長的秒針。
它沒有像任何正常的鐘表那樣,順時針地、滴答滴答地走動。
它在逆向跳動!
一下,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跳動都異常清晰,每一次都精準地、執拗地,向著與正常時間流逝完全相反的方向,無聲地跳躍著!
那幽綠的光芒在它每一次逆向跳動的瞬間,都會極其微弱地閃爍一下,像是在嘲笑著什么。
時間……在倒流?
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比這樹頂的寒風更刺骨百倍,瞬間攫住了我。
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緊,停止了跳動。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完全凍結。
我死死地盯著那根逆向跳動的秒針,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無邊的、純粹的恐懼。
樹下的沙沙聲,不知何時已徹底消失。整個世界,只剩下這枚被捆在樹頂的、散發著幽綠光芒的懷表,和它那無聲地、執拗地逆向跳動的指針。
我著了魔一般,顫抖的手指,完全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表殼。
那寒意,直透骨髓。
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指摸索著,翻到了懷表的背面。
粗糙的金屬表面,帶著被歲月侵蝕的痕跡。指尖下,清晰地傳來凹凸不平的刻痕。那幽綠的微光,極其吝嗇地映亮了刻痕的邊緣。
我竭力睜大雙眼,湊近那冰冷的金屬表面,試圖辨認那些刻痕。
字跡清晰,卻帶著一種陳舊的、令人心頭發毛的熟悉感。
七個字,冰冷地烙印在黑暗里!
“給永遠迷路的阿嶼”。
阿嶼。
陳嶼。
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倒流回心臟,又在下一瞬被泵向四肢百骸,帶著冰碴子般的刺痛。
大腦“嗡”的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顱骨里炸開了。
一片混亂的空白,隨即被無數尖銳的碎片刺穿。
我驚恐的看向下面。
他背包側袋里露出的那個沾滿泥土的、看不清標簽的藥瓶一角,還有他反復念叨的那句“樹在移動……圈子在縮小……”
這些零碎的、被忽略的細節,此刻被這七個冰冷的字強行串聯起來,指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完全崩塌的可能性。
這懷表……是他的?
是誰給他的?
為什么會被綁在這里?
這詭異的倒走……又意味著什么?
他……他來過這里?
不止一次?
他所謂的“探險”,他堅持要進這片深山……難道就是為了……這個?!
“喂!上面有什么?!”
陳嶼嘶啞扭曲的吼聲猛地從下方撕裂了死寂,像一把生銹的鋸子狠狠拉扯著我的神經。
那聲音里充滿了狂躁、驚懼,還有一絲……病態的期待。
我猛地驚醒,如同從最深的噩夢中被拽回現實。
心臟在喉嚨口瘋狂撞擊,幾乎要沖破皮肉的束縛。
我幾乎是本能地、倉皇地向下望去。
濃稠得如同墨汁的黑暗籠罩著下方。
借著那懷表散發出的、極其微弱的一圈幽綠光暈,我艱難地穿透幾十米的黑暗距離,勉強捕捉到樹底那個模糊的輪廓。
陳嶼還站在那里。
像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凝固的黑色剪影。
他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
仰著頭。
雙手抬起。
那支獵槍長長的槍管,在幽綠光暈的微弱映照下,反射出一線冰冷、致命的金屬寒芒。
槍口,依然紋絲不動地,筆直地指向樹頂。
指向我。
冰冷的槍口,如同地獄深淵的凝視,穿透數十米的黑暗,牢牢鎖定在我的位置。
陳嶼那凝固的黑色剪影,在懷表幽綠微光的勾勒下,顯得比森林本身更加非人,更加可怖。
他像一尊被恐懼和瘋狂澆筑的雕塑,唯一活著的部分,就是那指向我的、代表死亡的金屬管。
“是什么?!”他嘶啞的吼聲再次撕裂寂靜,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混合了狂怒和某種病態希冀的顫音,“告訴我!它是什么?!”
“懷表!”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回去,聲音被寒風撕扯得破碎不堪,“只有一塊懷表!陳嶼!是你的懷表!上面刻著‘給永遠迷路的阿嶼’!”
我的吼聲在空曠的樹頂回蕩,隨即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下方,陳嶼的身影猛地一震!
那凝固的剪影仿佛瞬間被注入了狂暴的電流。
他沒有回應,沒有質疑,只是發出了一聲非人的、如同野獸被刺穿心臟般的咆哮!
“不——!!!”
咆哮聲中,那支一直穩定指向我的獵槍,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火光!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如同驚雷在死寂的森林中炸響!
巨大的聲浪撞擊著樹干,震落無數冰冷的露水和腐朽的枝葉。
一顆灼熱的鉛彈帶著死亡的尖嘯,擦著我的頭皮飛過!
我能感覺到頭發被高溫燒焦的氣味,頭皮瞬間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流下。
死亡的氣息,冰冷而真實。
他瘋了!
徹底瘋了!
他根本沒想聽清我說什么!
這塊懷表,這個刻字,對他而言本身就是最深的詛咒和恐懼!
他開槍了!
他要殺了我!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疑惑。
就在槍聲余韻還在耳中轟鳴的瞬間,就在陳嶼那瘋狂的身影因為巨大的后坐力而微微后仰的剎那——我動了!
沒有思考,只有刻入骨髓的本能。
左手死死抓住頭頂一根粗壯的樹枝穩住身體,右手閃電般地從腰間戰術腰帶上抽出了那把沉重的、一直作為開路工具的登山冰鎬!冰冷的鎬柄瞬間被汗水和血水浸濕。
身體借著左手的力量,如同猿猴般猛地向下方陳嶼所在的方向蕩去!
同時,右臂用盡全身殘存的、被寒冷和恐懼榨干的力氣,將冰鎬高高掄起!
“呃啊——!”
伴隨著一聲凝聚了所有恐懼、憤怒和絕望的嘶吼,沉重的冰鎬帶著我全身的重量和下落的重力加速度,如同一道來自黑暗蒼穹的銀色閃電,狠狠劈向下方那個模糊的、正在重新穩住槍身的身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冰鎬鋒利的鎬尖,精準地、帶著毀滅性的力量,撕裂了黑暗,撕裂了冰冷的空氣,然后“噗嗤!”
一聲沉悶得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利器貫穿的聲響,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冰鎬的尖端,深深地、毫無阻礙地,刺入了陳嶼的右肩胛骨下方!
巨大的沖擊力帶著他整個人向前撲倒!
他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到極致的慘叫,那聲音不似人聲,充滿了無法置信的劇痛和某種東西徹底碎裂的絕望。
獵槍脫手飛出,沉重地砸在鋪滿腐葉的地面上。
我也重重地摔落在地,冰冷的泥地撞擊著身體,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幾乎讓我暈厥。
但我死死咬著牙,掙扎著想要爬起。
冰鎬還深深嵌在陳嶼的后背,他像一條被釘在地上的魚,劇烈地抽搐著,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涌出,迅速染紅了身下的腐葉,散發出濃重的、令人作嘔的鐵銹腥氣。
他艱難地側過臉,沾滿泥土和血污的臉上,那雙曾經布滿血絲、充滿恐懼的眼睛,此刻卻只剩下一種空洞的、了然的死灰。
他死死地盯著我。
嘴唇翕動著,發出微弱而嘶啞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肺葉里擠出來的
“呵……呵……殺了我……也沒用……林墨……它……它不會停的……時間……在倒流……迷路的人……永遠……走不出去……”
他的目光越過我,似乎穿透了濃密的樹冠,望向那片深不可測的、散發著幽綠微光的樹頂,“懷表……它……它在……重置……每一次……都會……回來……沙沙聲……是……是倒計時的……齒輪……”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瞳孔開始渙散,最終,頭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我癱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陳嶼的尸體就躺在幾步之外,鮮血還在緩慢地滲出,溫熱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他臨死前的話語,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我腦中瘋狂回蕩。
時間倒流?
重置?
迷路的人永遠走不出去?
沙沙聲是倒計時的齒輪?
荒謬!
一定是瘋子臨死前的囈語!
我強撐著劇痛的身體,扶著旁邊冰冷的樹干,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恐懼并未消失,反而因為陳嶼的死和那番話,變得更加龐大、更加無形。
我必須離開這里!立刻!馬上!這該死的森林。
我踉蹌著,試圖辨認方向。
手電筒在剛才的混亂中不知掉到了哪里。
周圍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只有頭頂那棵巨大的冷杉樹頂,還幽幽地散發著那一點不祥的、綠色的微光,像一只嘲弄的獨眼。
就在我跌跌撞撞,想要遠離那棵樹,遠離那具尸體時。
“沙沙……沙沙沙……”
那聲音,又來了!
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密集!不再是從四面八方涌來,而是……
仿佛就集中在我頭頂!
就在那棵巨大的冷杉上!
無數細小的、鱗片摩擦或腳爪爬行的聲音,再次匯聚成一片粘稠冰冷的聲浪,溫柔地、持續地包裹下來。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
我猛地抬頭,驚恐的目光投向那散發著幽綠光芒的樹頂!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幽綠的光芒……正在移動!
不是懷表本身在動,而是……承載著懷表的那兩根細枝,連同捆扎在上面的舊皮繩,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極其詭異的姿態……向下“流淌”!
不是斷裂,不是墜落。
它們像是在融化,在變形,如同某種活著的、粘稠的黑色瀝青,沿著更粗的枝干,一點一點地向下“蠕動”!
而那枚逆向跳動的懷表,就鑲嵌在這流淌的、活物般的黑暗枝椏中心,散發著幽幽的、冰冷的綠光,秒針依舊執拗地、一下一下地逆向跳動著!
隨著它的“流淌”,那“沙沙”聲變得更加響亮,更加歡快!仿佛無數細小的齒輪在黑暗中瘋狂嚙合!
“不……不!”我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轉身就想狂奔!
然而,我的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
一股冰冷滑膩的觸感,毫無征兆地纏上了我的腳踝!
那感覺……就像數條冰冷的、沒有骨頭的蛇!
我驚恐地低頭看去。
借著樹頂那流淌下來的、越來越近的幽綠微光,我終于看清了——
我腳下的腐葉層,不知何時,也“活”了過來!
無數細密的、如同黑色發絲般的根須,正從腐葉深處無聲無息地鉆出!
它們蠕動著,纏繞著,正沿著我的鞋面、褲管,以驚人的速度向上蔓延!
那冰冷的、滑膩的觸感,瞬間穿透了衣物,直接貼上了皮膚!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頭頂的“流淌”在加速,腳下的“纏繞”在收緊!
那無處不在的沙沙聲,此刻變成了震耳欲聾的、冰冷的嘲笑!
我被困住了!像一只落入蛛網的飛蟲!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頭頂。我徒勞地掙扎著,試圖甩開那些纏繞上來的冰冷根須。
但它們的力量大得驚人,并且越纏越緊!
視線開始模糊,意識被巨大的恐懼和冰冷迅速吞噬。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深淵前,我最后一絲模糊的感知,捕捉到了樹頂的景象。
那“流淌”的、包裹著懷表的黑暗枝椏,已經垂落到了離我頭頂很近的地方。
它不再是一團模糊的黑暗,而是在幽綠光芒的映照下,顯現出某種……難以名狀的形態。
它像是由無數細小的、不斷蠕動變化的黑色幾何碎片構成,又像是無數糾纏扭曲的、冰冷的金屬觸須。
懷表鑲嵌在其中,如同一個冰冷的核心。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不斷流淌變化的黑暗表面,似乎……浮現出了一張模糊的臉的輪廓!
那張臉……扭曲、痛苦,帶著一種永恒的、迷路的茫然。
那張臉……隱約間……竟有幾分像陳嶼!不……又似乎……更像我自己?!
幽綠的光芒猛地一閃!
逆向跳動的秒針,似乎……跳動到了某個臨界點。
視野徹底陷入一片冰冷的、粘稠的黑暗。
“沙沙……沙沙沙……”
聲音溫柔地包裹著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永恒中的一瞬。
意識像沉船般,艱難地從冰冷漆黑的深海中上浮。
劇痛……刺骨的寒冷……還有……泥土和腐爛樹葉那令人窒息的味道。
我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令人絕望的濃稠黑暗。
身體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每一塊骨頭都在呻吟。
我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濕滑的腐葉。
這是哪里?
我掙扎著撐起上半身,劇烈的頭痛讓我眼前發黑。
我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那令人作嘔的眩暈感。
就在這時,一道刺眼的光束猛地打在我的臉上!
“林墨!”
一個沙啞、干澀,充滿了疲憊和……某種難以言喻驚懼的聲音,在我前方響起。
我下意識地用手擋住強光,瞇起眼睛,艱難地適應著光線。
光束移開了一些,照亮了說話人的下半身——沾滿泥濘的登山靴,磨損的沖鋒褲。
我順著光束向上看去。
光線的源頭,是一支握在顫抖手中的手電筒。
手電筒后面,是一張我無比熟悉的臉。
陳嶼。
他站在那里,臉色在光束下慘白得如同死人,眼窩深陷,眼球布滿蛛網般的紅血絲,眼神里燃燒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歇斯底里的恐懼。
汗水混合著泥污,順著他緊繃的頸側流下。他的呼吸又急又重,白霧一團團散在寒冷的空氣里。
他看著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怪物。
“你……你聽見沒?”他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音節都浸透了極致的恐懼,“它來了!就在上面!盯著……盯著我們!”
他猛地抬手,食指神經質地、顫抖地戳向我的頭頂上方,那片濃得化不開的墨色樹冠。
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目光穿透黑暗。
在我的正上方,一棵巨大冷杉的樹頂深處,一點極其微弱的、冰冷的、幽綠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在濃密的枝葉縫隙間,若隱若現。
“沙沙……沙沙沙……”
那溫柔的、粘稠的、無處不在的沙沙聲,再次從頭頂,從腳下,從四面八方,輕柔地響起,緩緩收攏。
我低頭,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
沒有冰鎬。
沒有血跡。
只有冰冷的泥土。
陳嶼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我,那恐懼的火焰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急促地喘著氣,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被背叛的憤怒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
“輪到你了,林墨。”
他的聲音陡然變了調,不再是恐懼的低語,而是一種冰冷、決絕的命令,帶著金屬摩擦般的硬度。
一只手猛地伸過來,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另一股更加堅硬、更加致命的東西,帶著刺骨的寒意,毫無預兆地、狠狠地抵在了我的后腰上!
那堅硬的觸感,冰冷、沉重,帶著槍械特有的、無法錯認的死亡氣息。
是獵槍的槍口!
“輪到你了,”他重復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鑿出來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異的、混合了恐懼、瘋狂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宿命般的疲憊,“爬上去看看。”
槍口往前狠狠一頂,冰冷的金屬隔著薄薄的衣物,幾乎要嵌進我的皮肉里。
“現在!”
幽綠的光芒在頭頂無聲地閃爍,秒針在無人看見的維度里,逆向跳動了一下。
沙沙聲,溫柔的覆蓋了整個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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