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擦著冰冷粗糙、布滿銹跡的鐵門邊緣，皮膚被撕裂，留下長長的血痕。

身后，是黑暗深處傳來的暴怒咆哮和足以將鋼鐵都碾成齏粉的幾股恐怖威壓！頭頂，是不斷墜落、帶著萬鈞之勢的巨大石塊！

沖出門縫的瞬間，外面混亂的場景如同地獄畫卷般在眼前展開！昔日陰森卻秩序森嚴的黑煞谷，此刻已化為一片修羅屠場！

天空被各色狂暴的靈光術法映照得光怪陸離，巨大的火焰流星裹挾著毀滅氣息不斷砸落，將一座座建筑轟成齏粉！殘肢斷臂隨處可見，鮮血匯聚成溪流，在破碎的磚石間蜿蜒流淌。

穿著不同服飾的修士在空中、地面瘋狂廝殺，法寶碰撞的轟鳴震耳欲聾。

林墨跌跌撞撞，在崩塌的廊柱、燃燒的斷壁、飛舞的劍氣與爆炸的沖擊波中拼命閃躲。

一塊燃燒的巨大木梁帶著呼嘯聲當頭砸落！他猛地向前一撲，木梁擦著后背落下，灼熱的氣浪燎焦了本就破爛的衣衫和頭發。一道失控的冰錐術擦著大腿飛過，帶起一溜血花，刺骨的寒意瞬間蔓延。

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只有一個念頭：逃！逃離這地獄！身體的劇痛和疲憊被求生的本能死死壓制，長生賦予的堅韌在這一刻發揮到極致。

林墨像一抹沒有重量的影子，在毀滅的狂潮縫隙里艱難穿行，每一次驚險的閃避都耗盡心力。

縱使被打到再恢復也沒有人會在意他，一個凡人而已，能跑哪兒去？

不知奔逃了多久，身后的喊殺聲和爆炸聲似乎被拋遠了一些。眼前的景象也發生了變化。

不再是核心區域的殿宇樓閣，而是一片相對低矮、破敗的建筑群，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和血腥味，但戰斗的痕跡似乎不那么密集了。這里像是黑煞谷的外圍，雜役弟子或者低階修士居住的地方。

就在林墨稍微松了口氣，靠著一堵半塌的、還在冒著青煙的斷墻喘息時，一聲微弱的呻吟從不遠處傳來。

他警惕地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黑煞谷外門弟子服飾的年輕修士，被壓在幾塊倒塌的石板下，只露出上半身。

他胸口被一根斷裂的木刺穿透，鮮血汩汩涌出，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渙散，顯然已到了彌留之際。

他看到了林墨，那雙瀕死的眼睛驟然瞪大，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仿佛見到了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

“是…是你？！那個…那個打不死的…老廢物？！”他嘶啞地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你…你怎么…跑出來了？趙莽…趙莽師兄呢？長老…長老他……”

他似乎想說什么，想掙扎，但生命已如風中殘燭。他死死盯著林墨，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恐懼，有不解，有怨毒，有祈求，甚至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不死”的荒謬羨慕。

“救…救救我……”他最后擠出幾個字，眼神漸漸失去焦距，只剩下純粹的痛苦和對生的渴望，“求你…………”

林墨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或許也對他投來過鄙夷目光的修士，此刻像條瀕死的野狗般哀求。

三百年來積累的麻木和空洞，在這一刻似乎被這垂死的眼神刺穿了一絲縫隙。

一種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荒謬感涌上心頭。高高在上的修士，此刻在哀求一個他們眼中的“老廢物”給予他生的希望。

林墨沉默地走上前，目光掃過旁邊。一塊尖銳的、帶著棱角的碎石半埋在灰燼里。俯身，用還能動的右手，費力地撿起它。石頭冰涼粗糙，棱角硌著手心。

那修士的眼中瞬間爆發出強烈的不甘、他開始回光返照般的劇烈掙扎。

可越掙扎，血流的越快，疼痛越劇烈。

“呵，救你？我也曾奢望有人能救我，我也曾祈求你們能放過我！還想我救你，你做夢！”

“我恨不得殺了你們，吃盡你們的血肉！”

林墨眼中的仇恨濃郁的化不開，他蹲下身，看著那修士渙散的瞳孔，沒有言語。右手握緊石塊，對準了他被木刺貫穿、正微弱起伏的胸膛。

砰！

砰！

砰！

……

空曠的土地上只有沉悶的鈍響。

石塊砸落，終結了那微弱的心跳。他眼中的光芒瞬間熄滅，最后凝固的，竟是一絲扭曲到極致的不甘。

松開手，染血的石塊滾落在地。指尖傳來粘膩的觸感。沒有憐憫，沒有快意，只有一片更加深沉的、冰冷的死寂。

林墨站起身，不再看那具迅速冷卻的尸體，拖著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身體，繼續向著這片廢墟的更深處、更遠離核心戰場的方向蹣跚前行。

血與火的氣息漸漸被一種更加古老的、廢墟特有的塵土和衰敗氣息所取代。

倒塌的屋舍、斷裂的石柱、焦黑的梁木……構成了一片荒涼的迷宮。林墨麻木地移動著腳步，左肩的劇痛每一次挪動都帶來鉆心的撕裂感。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開闊。似乎是一處廢棄已久的廣場，或者某個宗門的演武場舊址！

地面鋪著巨大的青石板，但大多碎裂、凹陷，縫隙里頑強地鉆出半人高的荒草。廣場的盡頭，矗立著一尊巨大的人形石像。

石像顯然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和慘烈的破壞。它只剩下半截身軀，腰部以上連同頭顱早已不知去向。

殘余的下半身也布滿了刀劈斧鑿、烈火焚燒的痕跡，焦黑一片，如同巨大的炭塊。

石像的基座同樣巨大，由數塊刻滿模糊紋路的巨石壘砌而成，如今也歪斜、碎裂，半埋在荒草和瓦礫之中。

一種莫名的、難以言喻的悸動，毫無征兆地攫住了林墨。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冥冥之中牽引，又仿佛只是這具疲憊到極點的身體，本能地想要尋找一個可以倚靠的角落。

林墨踉蹌著，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齊腰深的荒草，走向那尊殘破不堪的巨大石像。

靠近了，更能感受到它的滄桑與悲涼。焦黑的表面散發著淡淡的煙熏火燎氣息，仿佛那場毀滅它的大火，就在昨日。

背靠著冰冷、粗糙、布滿焦痕的基座，緩緩滑坐在地。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極度疲憊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幾乎要將他吞沒。意識開始模糊，視野邊緣發黑。

就在這時，支撐著身體的右手，無意識地按在了身旁基座底部一塊碎裂的、邊緣銳利的石塊上。掌心被硌得生疼。

林墨下意識地想移開手，指尖卻不經意地順著那石塊碎裂的縫隙，向下探去。

基座底部似乎因為爆炸或震動，裂開了一道狹窄的縫隙，里面黑洞洞的。

指尖傳來一種異樣的觸感。不是冰冷的石頭，也不是潮濕的泥土。那是一種溫潤、細膩、帶著微弱涼意的東西，像玉。

三百年來積累的、如同野獸般的警覺和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讓林墨昏沉的意識猛地一激靈！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